“神君?你是輪回之主,對吧。”少女恍然大悟。
輪回之主雖然不是道祖,可不比哪個道祖差。沒想到他當真歸來了,而且藏在這無名神廟里。
錯了,不是藏,而是呆在這里。
以他的手段,何須藏?
神君:“那是上個紀元的稱呼了,在這個人道紀元里,你就叫我神君好了。我才不喜歡當什么‘主’啊。”
少女:“那神君稱呼我明月好了,你是家師的朋友,也是我的長輩。”
神君:“好啊,明月。”
“師父叫我下山,我來到這里,看來也是師父的安排,神君能否指點我一二呢?”
她是想早點完成師父的期望,然后回山里去。
可又不知道師父的期望是什么。
她想來,神君或許知曉。
神君:“我有什么好指點你的呢,不過你既然來了這里,那就帶我出去玩一玩吧。”
元明月:“神君不能自己下山嗎?”
神君:“我沒有身體,又不喜歡用別人的身體,所以得你幫我。”
“怎么幫呢?”
“扎個紙人,上面刻一些符文,這都是你擅長的。”
“神君自己不能做這些?”少女好奇怪。
神君:“我不能用術法,否則就得離開人世間。這是一約定。”
少女:“看來師父的意思就是讓我來幫你。”
神君:“不,師父是想讓你快樂。”
少女嘆了口氣:“還是山里最快樂。”
神君:“你是不喜歡和人打交道吧。”
少女點了點頭,“在人世間,必然有紛爭。我不想傷害別人,也不想別人傷害我,想來想去,呆在清福宮是最好的。”
神君莞爾:“但你敢對元始動手。”
“那是師父的敵人嘛。”
少女說到此,有罕見至極的堅定。
若是有人與師父為敵,哪怕是道祖,她也無所畏懼的。
神君見此,開口:“你的師父已經沒有敵人了。”
“怎么會?”
神君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道:“你還是先幫我扎紙人吧。”
“好吧。”少女見神君不肯說,也不好逼問。
少女照著神君的樣子扎了紙人,只是有一件事她總做不好,那就是給紙人點上眼睛。她失敗了好多次,都無法成功。
“其實,我本來就是個瞎子。”
“啊,前輩你不早說。”
“我也想試試啊,看你行不行。”
少女:“……”
她一開始覺得神君溫潤如玉,怎么結果還是和師父一樣喜歡捉弄人呢。
紙人栩栩如生,神君很滿意現在的身體,向著貓兒道:“北落師門,咱們走吧。”
“明月,你也要跟上喲。”
“好。”
元明月發現神君和貓兒看似閑庭信步,卻快得不可思議。
元明月要不是修煉了師父的無量量混洞劫運帝經,根本追不上。
即使如此,也累個半死,才走到山腳下。
山下的鎮叫做白家鎮,元明月發現這里靈機無比稀薄。
今天鎮上很熱鬧,原來正是社火節。
社火節本質是一場祭祀活動,發展久了,也變成了詼諧娛嬉的民間娛樂活動。
這種民俗活動,很是熱烈。
元明月倒是從沒接觸過這些活動。
她不是很喜歡,但也不討厭。
看著踩高蹺的雜耍者,格外新鮮,還有舞獅舞龍的隊伍,用彩綢裝飾的獅子和龍在人群中穿梭,分外熱鬧。
此外抬花轎、背棍、镢棍等表演,也讓她不知不覺看了進去。
走了不知多久,元明月才發現自己和神君走散了。
不過她知曉,哪怕神君不能施展神通術法,天下也可以隨意走動。
尤其是神君下山的那種手段,她回過頭也看出端倪。
那其實不是神君的神通,而是貓兒的神通。
神君能借貓兒的神通一用。
這類的本事,她還想到另個可怕的存在。
至于叫北落師門的貓,元明月其實已經知曉它的來歷,那是太乙的靈寵。
亦是曾經,洪荒星空,南天眾星之王。
這樣的組合,不找別人麻煩就算好事了。
元明月干脆沉下心,好好的玩耍。
忽然之間,天空被不知哪來的烏云籠罩住。
很快,嘩啦啦大雨下起來。
這雨來得突然,在街面上的人立時各找地方躲雨,白家鎮亦清靜下來。
反正這么大的雨,肯定是看不了戲。
元明月沒有隨波逐流,跟著人群躲雨,那樣太急了。
她施展了一個隱身法和避水法,在鎮上閑逛。
忽然之間,前面的街道有個人迎面走來。
他人在風雨中,那雨水碰到他,好是落到荷花葉上似的,滋溜溜地滑走。
“這不是法力,倒像是人間的武功,能練到這份上,著實不錯了。”元明月心里想著,然后看到對方的面貌,忽地一怔。
這臉好熟悉。
“神君?”
她馬上意識到,這不是神君的臉嗎?
不對,對方不是神君。
元明月意識到,對方身上有神君沒有的那種邪惡之感。
這種邪惡居然還很純凈。
“姑娘,你認識我?”
元明月沒想到自己施展了隱身法,對方還能看見她。
“不認識。”
“你是仙人吧。”
“算是,你又是什么人?”
“你可以叫我‘元’,一元初始,萬象更新的‘元’。”
“一元初始?”元明月最聽不得這類詞,這不是明擺著對方和元始有關系嗎。
清福宮一脈和玉虛宮一脈,實是不打折扣的生死道敵,因果永世不消。
她背上用布包裹的漆黑長劍蠢蠢欲動。
“我的名字犯了你的忌諱嗎?為何對我動殺機?”元好奇道。
元明月冷笑:“別裝了,你是玉虛宮里哪個沒死的臭道士?”
元始之威,幾乎破滅清福宮,但玉虛宮也好不到哪里去,十二金仙盡皆隕落。連慈航道人那等存在,都沒逃脫。
不過道祖級數最慘烈的交鋒還得是青玄和上清,幾乎是互換的形式。
但上清湮滅之后,有玉宸道人在人道紀元坐鎮,乃是如今世間第一劍。
曾經一劍破碎過師父的仙門。
不過玉宸道人也沒討得好,退回人世間,從此自號“世間第二”,再不與人動手。
更將上清道宗,改為少清道宗。
這段往事,也只有元明月等極少數人才知曉。
“看來姑娘當真是誤會了,我可不是什么玉虛宮的人。”
“當真不是?”
“當然。”
元明月心里忽地涌出一股不安,然后聞到一股異香。
“毒?”這股異香居然能針對元神。
她立時感覺到自己的神魂輕飄飄的,法力難以施展出來。
“天魔香。”
以她的見識,立刻認出對方使出的毒藥。
居然是天魔香。
那是他化自在魔主才有的毒香。
可以說,佛門的佛香,也來自于天魔香。
這時,元朝著元明月一步走來,伸手抓向元明月的肩膀。
只見元明月整個身體,破碎成為雨水,真身早已消失不見。
“好高明的仙術。”元微微蹙眉。
另一條街道里,元明月取出上百道符融入自身,方才徹底隱匿住自己的氣息。這天魔香很奇怪,完全能激發出她心里的種種欲望,令她注意力不集中,厲害的手段,自然難以施展出來。
“難道是元始天魔轉世?”她蹙眉不已。
元始天魔雖然不是道祖,卻也極為難纏。
何況人道紀元之中,任何神通術法都要大打折扣,她哪怕有上個紀元道君的境界,在人道紀元里,能施展出的神通也弱了不知多少。
怕是上個紀元道君萬分之一的神通都沒有。
當然,這種削弱是同等的。
如此也導致了,修行人對世間的影響力大為減弱。
而且面對王朝的人道氣運,譬如公門中人,更會本能地被壓制。
但另一方面,陣法符術之類,也得到修行界前所未有的追捧。
除此之外,武道也得到蓬勃發展。
這種專注于人體自身潛力的開發途徑,連許多煉氣士都在用心專研,企圖法武合一,渡過苦海,直達彼岸。
元明月思忖間,找出一滴桑露,滴入口中,隨即天魔香的毒素從元神中退散。
關鍵時刻,還是桑姐姐靠譜。
可惜沒帶昴日一起來,以其煌煌大日之威,也不怕對方有什么陰毒手段。
“咦,你受傷了?”元明月思量間,看到一個戴著火神面具的人。
火神,也是社火節祭祀的主要對象之一。
“神君?”只見到火神面具的人,摘下面具。
看著對方和元相似的連,元明月卻沒有認錯。
兩者氣質差別太大了。
元明月隨即說了剛才的遭遇。
“原來是他。”
“那人是元始天魔嗎?”
神君:“是,也不是。不過這人不是那么容易對付的,你可知曉,他在人間還有一個名號。”
“什么名號?”
“心圣。”
“他明明是魔啊。”
神君:“神圣仙魔本就是一念之間的事。他稱為心圣,也不是毫無由來的。乃是其集了人間心學道統之大成,又將其化為魔道,于三界之中,來往自如。你所見,不過其一道化身而已。”
“可他為何和神君的樣子很像?”
“他也曾是我。”
“是你?”
神君:“那已經是上個紀元的事了。當然,他能做大,也是由于汲取了上個紀元神魔遺骸的魔念,方有今日。既然我遇上了,總得管一管。”
“可是你不能使出神通術法啊。”
“那不是還有你和北落師門嗎。”
“神君你做什么呢?”
“我負責給你們鼓勁。”
元明月一臉問號,這就是你老人家說的管一管。
她隨即又道:“神君,你們剛剛去哪了?不會就是為了這個面具吧。”
神君笑了笑:“當然不是,我是找一個人。”
“誰?”
“一名姓顧的女子。”
“那你找到了嗎?”
“沒有。”
“神君為何找她?”
“我欠她一世。”神君淡淡說了一句。
元明月從他的話中,聽到淡淡的哀傷,忍不住道:“那她一定很好看。”
神君:“當然。”
“神君一定會找到她的。”
神君:“嗯,很快就要立春了,她應該會出現的。”
“立春,二十四節氣?”
神君:“立春是她的一個外號,她也是一個很好的大夫。”
元明月笑:“那她一定也可以醫相思病。”
神君微笑:“我也會醫,還有方子,你要么。”
少女好奇:“什么方子?”
“九葉重樓二兩,冬至蟬蛹一錢,煎入隔年雪可醫相思之苦。”
少女撇了撇嘴,“那不是子虛烏有的東西嗎。”
神君:“情之一物,何嘗不也是如此。”
少女:“神君,你還是說說怎么對付那魔頭吧。”
“有北落師門在,自然能對付他。”
“啊。”
貓兒一躍而起,跳到少女肩頭,喵地叫了一聲。
饒是少女身為清福宮嫡傳,也在這一聲之下,神魂被定住。
她瞬間明白,貓兒的厲害之處。
一聲喵叫,能定神魂。
不愧是太乙的靈寵。
可是,她身為師父的嫡傳,不如太乙的靈寵,似乎也不對勁啊。
神君看出少女的心思,笑了笑:“太乙會的,它多數也會,所以你不如它,也不奇怪。”
貓兒又跳到神君肩頭,不滿地輕哼一聲。
神君摸了摸它的頭,“見到那人,可別吃他,終歸我欠了他一條命,早晚要還。”
貓兒翻了翻白眼,似乎根本沒將神君的話聽進去。
神君搖了搖頭,又繼續開口:“明天就是正月初六,最遲到子夜前,我等的人就會出現,你也陪我等一等吧,如果我沒猜錯,他也會來。”
少女:“那我聽神君的。”
正月初六,黃昏。
一個年輕人,一個中年駝子,一個胖道士,來到白家鎮。
“福松師叔,你放出了元始天魔,怎么還如此悠閑。”年輕人正是蕭若忘,對著胖道士不滿道。
他甚至懷疑胖道士是內鬼。
畢竟當初也是元始座下的福德之仙。
要不,為何清福宮老老少少都遭劫了,就胖道士沒事。
“若忘啊,你懷疑我。這么多年,你居然還懷疑我。這次在那座大墓里,要不是我出手,你就得轉世了。”
“那你在那里干什么?”
“盜墓。”胖道士一副理不直氣也壯的架勢。
“你盜什么了?”
“一幅畫,畫著二十四節氣的畫!”
“師叔,你又騙我,我都看到了,上面分明是二十四個人像。”
“誰說二十四節氣就不能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