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雅圖。
“你們這些蠢貨小心一點，嘿！你這該死的家伙就不能輕放一點，這可是航空器零件！”
奧馬爾行走在巨大的物流倉庫中，排氣扇的巨大噪音使得所有人都戴上了降噪耳機，他不得不用最大的聲音去指揮自己的工人。
不過實際上沒人聽得清他說什么，但只要看到自己老板夸張的肢體動作以及咆哮般的表情，自然會更小心些。
帕克馬奇機械制造公司，坐落于西雅圖的一家中型工廠，主業是提供航空器所使用的各類五金零件，也承接機器維修工作。
這座工廠人數超過2000人，不過絕大部分生產工作都是在南美或者東南亞完成，這里只生產很少一部分零件，以及進行裝配以及維修。
做航空器的生意給帕克馬奇工廠帶來了豐厚利潤，不過奧馬爾還是經常實地監督，他知道自己這個名義上的老板只是個小角色。
因為帕克馬奇工廠的主要客戶群體是東部的數個空軍基地，一般人可拿不到空軍訂單。
帕克馬奇工廠每年流水超過十多億美元，能給背后的數位議員以及軍官提供一筆不菲的收入，當然最重要的作用是攤平爛賬。
空軍基地總會有莫名其妙的賬目黑洞，抹掉他們的最好方式就是轉移給日常維修費用，畢竟小伙子們操作總是太粗暴，飛行菜鳥損耗高是可以理解的。
而帕克馬奇公司零部件質量優秀，專供各類飛機，價格稍微昂貴一點點也是很合情合理的。
奧馬爾走到了“不良品”區，從撬開的木箱里抓起一把普通的彈簧墊片，仔細觀察著表面處理以及形狀。
工廠的質檢方式不是一個個拿起來看，只要抽檢一定數目的不良率到達一定程度，那批零件就被判定為無法使用的“不良品”，直接送去銷毀或者倒賣出去。
奧馬爾敏銳地發現手中有好幾個墊片的處理都過于粗糙，防氧化和防銹工藝明顯不到位，頓時生氣起來，叫來了對應的主管，劈頭蓋臉地罵道：
“看看這都是什么垃圾，我甚至可以用手將它掰開，這家供應商應該立即除名，安南的零件什么時候質量這么差了！”
奧馬爾死死盯著主管的表情，“安南”在這個語境下其實指代的是華國，在兩國貿易壁壘開始后，帕克馬奇工廠的“安南”供應商數量就顯著增多，質量還是一如既往的穩定，不可能出現如此劣質的產品。
“抱歉奧馬爾先生，這不是安南生產的，他們最近的交貨延遲了，這一批是印度供應商制造的。”
印度，那就是斯萊特議員？還是佩利斯上校？
奧馬爾思索了幾個代理人的名字，不耐煩地將主管趕到一邊，心里想著怎么敲打一下他們，吃相不能太難看。
由于今年需要擺平的賬目有點多，空軍基地已經把這批墊片的單價提到了25美元一個，用25美元，買一個只有1毫米厚，直徑不到10毫米的小小墊片！
奧馬爾打賭這玩意“安南”制造的成本連25美分都不到，可這就是軍售，這就是軍工聯合體，國會和六角大樓的老爺們不能失去這個渠道。
帕克馬奇工廠即使去掉層層關節的“火耗”，像這一個墊片也能獲得5美元的利潤，再加上約翰《工業法案》的補貼，還能再增加0.5美元，也是相當大的一筆收入。
如果《工業法案》的補貼能持續一年，那么……
“經理，有兩個人在外面找您！”
秘書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能到他耳朵里的人顯然是需要面見的，奧馬爾煩躁地拉了拉袖子，然后就在廠區外看到了兩個來客：
兩個年輕白人，其中一個他認了出來，是帕克馬奇工廠一個大股東的親屬，也是白手套。
另一個穿著正裝，不過顏色太平淡，像是個保險推銷員。
“奧馬爾，這是我的一位朋友，我們需要了解一些事。”
沃納介紹著“保險員”，奧馬爾這才知道他的名字是齊亞德，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你們需要了解什么，除了賬目我都能給你看。”
齊亞德：“我想知道你們售賣的華國貨良品率、進價以及數量。”
奧馬爾仔細盯著他的鼻子，躍躍欲試準備趁著沒人給這個家伙來一拳。
“呃……嘿住手，冷靜下來。”
沃納趕緊打圓場，同時加重語氣說道：
“齊亞德是智庫專家，他得到了許可。”
“誰的許可，害死我們的許可？我們只生產純正的阿美貨，只是從東南亞或者南美進口原料。”
沃納：“冷靜，冷靜！齊亞德是自己人，聽我的解釋，讓我們去你的辦公室說！”
“奧馬爾經理，你應該聽說過阿美向華國開放大批行業限制。”
“噢，我知道，是一個傻子提出的，如果是這樣你的叔叔可就拿不到幾千萬美元的分紅了，那只是個精神病患者的妄想。”
“事實上，這是總統正在準備的法案。”
奧馬爾原本半躺的身體瞬間坐直，難以置信地問道：
“那個什么……“工業鯰魚”，刺激工業的說法伱們當真了？別告訴我你的叔叔相信這個。”
沃納：“相信還是不相信只有他自己知道，但他決定支持總統。”
奧馬爾：“除非他給我親自打電話，不，我不相信這個，而且這和我沒關系，完全影響不到我。”
沃納：“當然有，股東們都贊成總統的決定，并在討論帕克馬奇工廠擴產的問題，以后這里還要開發大量民用產品，比如面包機、掃地機器人、吸塵器、電視、空調甚至是汽車。”
奧馬爾一臉“你是在逗我”的見鬼表情，在阿美生產這些家電產品，怕不是要賠到褲衩都不剩。
就算有利可圖，但這些坐著就大賺特賺的老爺們看得上這點小錢？再說假如沒有關稅和行業保護，能和華國人的產品比？
“沃納先生，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你也認為這是異想天開對不對？聽上去的確如此，但如果還有一些附加條件呢？”
“什么附加條件？”
沃納：“如果到時候不是直接全部開放，而是存在一個幾個月到一年的過渡期，在這個過渡期內依然限制直接的商品進口，需要繳納標準數額的重關稅。
但如果華國人愿意以投資的方式入股當地工廠，就可以享受與本地企業相同的優惠待遇，除了《工業法案》補貼只發放給純本土企業外，其余優惠都可享受。
合資工廠可以在當地生產，也可以極低關稅進口零部件進行組裝，最終價格不比它們在華國的時候上浮太多，幾乎等于零關稅進口。”
在沃納說完的同時，奧馬爾幾乎就已經理解了他所說的精髓。
如果這些信息屬實，那么就意味著帕克馬奇工廠不再需要層層中轉掩飾進口源，可以正當地通過合資方式直接進口。
工作量減少了，利潤反而上升了。
其他商品也是相同道理，在這個“過渡期”內，只要隨便弄一家公司進行合資，就能順理成章地進口海量廉價工業品，然后貼牌銷售。
華國工業品的價格優勢奧馬爾相當清楚，連島國貨和棒國貨都沒法與之相比，也就意味著本土合資方更大的利潤空間。
僅僅是隨便想到的幾個方面，奧馬爾就已經看到了數不清的瘋狂利潤。
這個巨大的誘惑險些將他沖昏過頭去，但他還是強行冷靜下來，板著臉質問：
“那過渡期以后呢？”
沃納聽到這個問題哈哈大笑，眉毛飛揚起來：
“當我們的合資產品大量售賣，那些華國企業就會瘋狂擴產，只要我們稍加限制，這些產品就會堆積滯銷，懲罰幾個月就足以讓一家公司破產，我們還是掌握著主導權！
而且過渡期能持續多久誰知道呢？這不是個蠢主意，反而是天才般的想法！”
奧馬爾終于壓不住心動，最后做著徒勞的掙扎：
“僅僅是我們進口，華國人呢？”
“當然是一樣！我們的高科技產品也能毫無阻礙地銷售，不需要面對不公平的管制，同樣我們也可以投資很多華國企業，出口大量產品。
難道阿美還提供不了華國人想要的東西？齊亞德先生就是在做這件事，有很多像他一樣的人在統計雙方的優勢領域，你得配合他！”
奧馬爾：“如果是這樣，那你們可以跟我來。”
莫斯科，盧比揚卡廣場11號。
“姓名，年齡，國籍。”
別里亞科夫頭也不抬，低著頭準備記錄，毫無感情地吐出三個英文單詞。
防彈玻璃另一側的人只看到了他的大檐帽，很是配合地回答道：
“奈特·丹斯，34歲，帶嚶海軍情報室外圍雇員，受命來調查‘北風之神’核潛艇的推進系統資料。
我知道我栽了，也只能告訴你們這些，我還有個身份是大使館人員，你們可以扣留我但不能超過24小時，會有人來支付一大筆保釋金。”
別里亞科夫快速抬頭瞟了他一眼，外貌、資料都對的上，初步的調查結果好像也是這樣。
看起來就像是一次平常的外圍情報人員失手，不過因為外交身份基本都會收一筆罰金放人，只要沒有實質泄密，這種外圍人員其實不怎么受重視。
如果是平時，審訊人員可能會訝異對方的配合，然后聯絡中間人準備流程，大部分時候也就放了，對方則不會再進入露西亞境內。
但今天的情況顯然有些不同，別里亞科夫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在原地轉筆，全然漫不經心的樣子。
奈特的心底涌現出一絲不妙，一般而言會有兩名審訊員，還有攝像機懟臉拍攝，但今天這里只有個他沒聽說過的情報官坐在對面，這很不正常。
“嘿，我攢了一些家底，我愿意拿出3萬美元，另外我還有些關系，你們想要換誰？我有個親戚能說上話，我愿意配合。”
他表現的和一般外圍人員別無二致，受過訓練但并不專職，有些關系可用，膽子偏小，簡直再正常不過。
然而別里亞科夫還是毫無反應，只是頭抬起一些，讓奈特能看見他眼睛里的戲謔。
奈特心里一沉。
“安全局這些年越來越不像樣了。”
別里亞科夫的聲音像是老鼠一樣尖厲，音色怪異讓人聽的很難受，居然開始抱怨：
“KGB像是海灘上的城堡一樣瓦解掉，堅實的城墻變成了松散的泥沙，這些蠢貨已經不記得自己以前是什么樣子。
他們已經無能到讓我震驚，不過幸好，中情局也不見好到哪里去，你們的手法生疏了太多。”
奈特已經毛骨悚然，這才發現別里亞科夫有些花白的胡茬，滄桑的面部滿是溝壑，但眼睛里依然有著利刃般的鋒銳。
“姓名，年齡，國籍！
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KGB的人散了，但審訊室倒添了不少新東西，我很喜歡！”
奈特的心臟已經不受控地開始狂跳，連帶著胸腔劇烈起伏，呼吸也急促起來。
別里亞科夫說的一點也不錯，他被派來窺探最機密的事物，但卻并不是杰森斯坦森，或者詹姆士邦德那樣的不死王牌，沒法做到萬無一失。
KGB倒閉后，中情局的業務水平也急劇下降，他培訓的時候可沒有老前輩那樣接受差點被折磨死的究極反拷問訓練，大記憶恢復術的威力只是聽說過。
一想到眼前的老毛子極有可能是KGB余黨，他就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別里亞科夫已經站了起來，拿起一把老虎鉗推開了隔間的大門。
審訊室外，幾個與別里亞科夫年齡相仿、同樣穿著制服的人正在耐心等候，一起靠在墻頭抽煙。
里面的慘叫甚至沒讓夾煙的手指顫抖，反而讓它們的主人有些愉悅。
“蘇卡不列，這些揚基佬還是忍不住了，他們也想要這種東西。”
“國防部現在應該知道我們的重要性了，我們需要更多撥款，把“極光二號”升級完成！”
“讓別科夫多掏出點東西，一定要引起上面的重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