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離開館子，往閱武堂趕去。
賀靈川的座騎寄在學宮，這時就徒步過去。
他速度很快，雖非奔跑，但邁一步都有七尺遠。
辛乙就與他并肩而行，神容動作從容自若，沒顯出一點局促。
這廝修為不弱啊，至少輕身功夫很好，在鹿洵之上。賀靈川想起他方才所言，能一口氣閉關十五年的人，本事大抵不會差到哪里去。
既然出關不到兩年，靈山為什么將他派來盤龍城當特使？
事關情報傳遞，靈山一定會派出自己最信任的人。
剛出關兩年，辛乙就能獲得靈山信任？還是說，他也像牟國的王行屹那樣，自幼在靈山長大？
一百多年了，靈山培養心腹的方式，有沒有變化？
賀靈川心頭一動，問辛乙：“你見過紅將軍沒有？”
“還沒有！”辛乙一臉向往，“聽說紅將軍剛從西北回來，希望我能盡快見到她！那可是天魔，并不是誰都有機會親眼目睹的。”
“多數時候，她是紅將軍。”賀靈川不信辛乙不知道這個。
“明白！”辛乙連連點頭，“我也希望能親見彌天！”
賀靈川目光微閃：“辛先生從前見過天魔么？”
“這怎么能見過？它們都在天外。”辛乙失笑，“就連神降儀式也僅是先人目睹，然后載于家史，看描述是陣仗非凡。”
他頓了一頓：“我聽說，彌天在每年的天祭日都會降下神跡？”
“剛到盤龍城，辛先生消息就這樣靈通？”盤龍城得到彌天庇佑之后，鐘勝光就把酬神那一天定為“天祭日”，全城老小都會自發前去城外高地，祭拜鐘無憾。
“我既然被委以重任，這些基本的功課都要做全。”辛乙正色道，“實不相瞞，對于彌天與紅將軍的關系，靈……咳，東部很感興趣，叮囑我要好好觀察。畢竟此前幾千年來，沒有哪個天神能做到完美神降。”
完美神降，這幾個字細思極恐，尤其賀靈川看完了明暉仙人的遺言之后。
靈山有這一重擔憂，可以理解。
“如果真有‘完美神降’這回事，會導致什么后果？”
辛乙沉聲道：“恐怕又是人間浩劫。”
他的篤定，讓賀靈川心頭一跳。
這也是個知道內幕的？
“辛先生真是快人快語。”這都和盤托出。要不是賀靈川對他的出身有些懷疑，光聽這幾句，對他的好感度都會提升。
因為彌天之故，盤龍城與靈山的合作并非全無隔閡，只能求同存異。辛乙要居中做好這個聯系人，其實不太容易。
他感慨道：“靈山與盤龍城，合則兩利。既有共同的敵人，咱就要多些坦誠，少些猜忌。”
賀靈川沖他一豎大拇指：“明白人！靈山若都像辛先生這么想，我們一定是最親密無間的戰友。”
然后他緊接著又問：“我也實在好奇，仙人都是什么模樣？”
“成仙前是什么模樣，成仙后就是什么模樣，只要不露法相，也不比我們多一對眼睛、多一個鼻子。”
“辛先生當真見過？”
辛乙含笑點頭：“是啊，有幸。”
他既是仙裔，又出自靈山，在世人看來云遮霧繞的仙人，辛乙早就見過他們的真面目。
說話間，閱武堂到了。
這里連外圍都擠得水泄不通，因為面向街區的八號擂臺被啟用了。
眾人只要站在街上，就能欣賞擂臺賽。
賀靈川領著辛乙，徑直往人最多的地方擠去。
旁人見到賀靈川都道：“賀將軍來了！”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讓他們通行無阻。
賀靈川剛進閱武堂，門板就迎了上來，快速道：“頭兒，他們都上擂了。”
賀靈川抬頭一看，果然三個擂臺上都站人了，個個生面孔。
他不問行情，卻先把門板扯到一邊，低聲問：“酒家里面打架，誰贏了？”
門板摸了摸鼻子，讓開兩步，身后站著三個兵，都是鼻青臉腫。有一個還抱著胳膊，門板就指著他道：“他肩膀讓人卸脫臼了，我剛給他對上。”
呵，看來是對方占上風？賀靈川瞥他們一眼，面色一板：“打架不算事兒，打輸了才是。”
敢去打架，就得打贏！
三人都低著頭，不敢接話。
“傷愈之后，每人環城跑五圈！”
盤龍城可不小，環城五圈要人命。但這三人哪敢說個不字？
“我手下也打傷他們兩個人。”門板指著擂臺道，“其他的倒也罷了，那個白頭發的挺厲害，一人放倒這仨小子。”
他指的那人就站在八號擂臺上，是年約二十三四的精悍男子，滿頭白發，目如鷹隼，透著一股厲光。
門板又道：“我趕到時，兩邊都罵出真火也打出真火，差一步就出人命。”
人命都差點打出來了，臟話更是飆得一筐又一筐。
賀靈川問完了，回來找辛乙：“擂臺上這幾位，辛先生都認得么？”
“原來是這幾個小子。”辛乙點頭，“他們跟我同一批過來的，進城不超過三天，來自三家道門，都是戰場老鳥。”
賀靈川往八號擂一指：“那個白頭發的是誰？”
“他叫沙唯，原本在軍中升到副將，聽說有機會來盤龍城，就自告奮勇了。”
“聽說這是生死擂？”沙唯正在邀戰，“想上來送死就趕緊地，別只會在酒館里嗶嗶嘴！”
他一開聲，臺下的軍民就安靜了。許多人面現不忿，但不吱聲。
“怎么，沒規矩的擂臺就不敢上來了？”沙唯冷笑，“我來之前，就聽說盤龍城的戰士堅韌如柏楊、善戰如虎狼，怎么一到這生死關頭，就全變慫包了呢？”
這打擊面就太廣了，好些盤龍戰士氣得肩膀聳動，強壓一步躥上臺的沖動。
辛乙皺了皺眉，想把這狂妄的小子喊下來，卻被賀靈川抬手阻止。
“我喜歡好戰士。”賀靈川輕笑，“好戰士都有個性。”
這不是客套話。戰士就該熱血，他并不反感沙唯的上擂邀戰，并且盤龍城人其實也不反感。
想出名，想出風頭？那就讓他出，只要他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