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
明明正是四季走完一個枯榮輪回,深冬凋零已盡,正當春來勃發生機,可盛京中卻滿是兵戈肅殺的意味。
靠近市中心的一處酒店內,套房。
崇山虎神色沉凝,輕聲發問:
“小珂,等會就該你和我入場了,切記要小心,若是不敵,立刻投降認輸就是,那些妖崽子下手很毒辣。”
此時,諸葛珂的神色也很不好看,臉上甚至還有些許驚惶之色,她一邊卜算,一邊憂心忡忡:
“這些我自然是知道的你也千萬不要逞強,見勢不好直接認輸便是.”
“我不一樣。”
崇山虎沉穩道:
“老師傳給你的指玄是卜算之道,明福禍,指因果,算天機,伱本就不擅長搏殺,傳我的則是折天柱,是殺伐大術.既掌殺伐,怎可退呢?”
諸葛珂色變起身,眉頭一擰:
“你瘋了?沒看到這些日子的慘烈么?瑯玡王氏的那位王之瑤,已入天人之境,是當世最頂尖的天驕之一,結果呢,在擂臺上被硬生生的折了四肢,若不是王家的那位老祖宗出手,她命都丟在那里了!”
諸葛珂胸膛起伏,臉上滿是憂色:
“還有那位目生重瞳的重瞳子,號第一天驕,可還不是被妖族那個叫做玄同的打了個半死,硬生生的挖掉了一枚重瞳!踩爆了心臟,到現在都處于瀕死的狀態!”
“我知道。”崇山虎平靜開口:“現在誰人不知,那些妖崽子是想打斷我們祖星年輕一輩的脊梁?但正因為如此,我才不能退。”
他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
“你還記得老師當初記你我名的時候,說的什么嗎?三清觀一脈,遇劫入劫,遇難入難,歷三千劫、三千難后,方可真正得為嫡傳。”
諸葛珂聲音中帶起了些許哀求:
“可趨吉避兇為人之天性,必死之局何故要入局?”
“因為我修的是折天柱,修的是殺法,承的是兇性,你習卜算,趨吉避兇無可厚非,我修殺法,便不可避劫,不可避難,更何況”
崇山虎站起身,沉道:
“很多人的心都亂了,都未戰先怯了,此時此刻,就當有一個人站出來,點醒年輕一輩,不能彎了脊梁。”
“何必是你?”諸葛珂問道。
“為何不可是我?”崇山虎笑答。
他舒展筋骨,振發出虎豹雷音,輕聲開口:
“我只是大宗師,天資也愚鈍,比不上那些真正的驕子,折了也無所謂的,這是不可避之劫,這是明知必死也當入之局。”
諸葛珂呆在原地,嘴唇微微哆嗦著,手指勾勒起一點一滴的玄奧光華,又拋出幾枚銅錢,運轉三清觀主所教導的指玄,替崇山虎卜算前路。
玄奧光華將銅錢融為銅水,生百般變化,最后糾纏、凝固、落下,成三個銅字,砸在地面。
死,死,死!
諸葛珂面色慘白,崇山虎卻不以為意,哈哈一笑。
兩人的手機同時震響鬧鈴,時間到了。
崇山虎推開房門,大步走了出去,一往無前,諸葛珂期期艾艾,百般情緒,最后俱化作一聲嘆息。
她亦跟在崇山虎身后離去,若大的套房內重新變得安靜了下來,只有那三枚銅鑄的‘死’字安然的躺在地上,似述前路。
龍雀科技總部大樓。
神色沉凝的嚴煌睜開雙眼,輕吐一口濁氣,道:
“又開始了這是第幾輪?”
一旁,大議長李玉同回應道:
“百位妖族天驕與百位人族天驕相爭,至于此刻,已是第三輪,剩下的五十個生靈中,三十三個妖崽子,十七個我人族驕子。”
他閉上眼睛,似嘆息,似自語:
“一百人族天驕,淘汰八十三人,這八十三人中,殘了五十二個,死了二十一個,呵.”
嚴煌拳頭緊了又緊,輕聲開口:
“我想掀了這一局。”
“不可。”李玉同疲憊道:“生死二樓都派出了大品做裁判,關外也有大品級的妖族小圣前來坐觀,提前訂好的規矩,都不許干涉擂臺之爭。”
嚴煌嘆息:
“這和談,非進行不可么?”
“我們倒是還能繼續打下去,但生死二樓、上宮地闕都不許我們打下去,必須和談。”
頓了頓,李玉同抬起眼瞼,問道:
“今天行三輪擂臺爭,小江雪要不就棄權吧?她前兩輪運氣夠好,遇到的都是未入天人層次的妖,但現在,剩下的妖崽子最弱都是天人了。”
“我勸過,她脾氣倔。”嚴煌苦笑:“不過若真發生什么,我會叫停比賽。”
說著,他神色一冷:
“大不了就起大品戰,我自忖還不懼誰。”
李玉同報之以苦笑,旋而又問道:
“對了,陸子那邊”
“還沒有消息,小煊應當還在閉關,繼續靜候便是。”
李玉同默默的點了點頭,起身,輕嘆:
“快開始了,一并去看看吧。”
嚴煌沒做答,只是也站起了身,與李玉同并肩,朝著天穹踏去。
為了這一次所謂的‘交流’,他們最終還是選定在盛京上空,于云端上鑄出十座大擂,有真仙進行托舉。
兩位當世大品身形一晃,腳下便生出金光大道,一步邁出,剎那而至云端,各自盤坐而下。
十座大擂都懸停在空中,其上都染有斑駁血跡,九成的血都是人族天驕的,
妖族有得天獨厚的優勢,血脈相承之下,一些小圣之子生來便是筑玉樓,而譬如那位不朽妖圣的嫡子玄同,血脈傳承之下,誕生之時就是攀神梯的天人,
相比之下,人族雖然后勁、潛力更強,但在年輕一輩上就明顯差了許多許多,壓根不及妖。
此時,一輛又一輛浮空車駛來,停靠在擂臺邊上,一個又一個人族天驕從浮空車上走下,走入各自的擂臺,
崇山虎,諸葛珂,嚴江雪,張繼豐.
天人寥寥無幾,超過一半都只是宗師。
差太多了。
踩在等候區的浮空石臺上,諸葛珂輕咬嘴唇:
“山虎,你.”
“不必再說。”崇山虎平靜道:“我意已決。”
諸葛珂頹然。
一旁,武當山張繼豐微閉著雙眼,側邊的龍虎山這一代首徒張化田則是淡淡問道:
“有把握么?”
張繼豐依舊閉著雙眼,輕聲回應:
“看是誰,玄同之外的妖崽子,我都有至少五成把握能贏。”
“玄同呢?”張化田又問道。
張繼豐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道:
“三成把握。”
頓了頓,他補充了一句:
“三成把握能活著認輸。”
張化田不言,一旁其余十五位天驕也都陷入了沉默,大部分人的眼中都浮現出恐懼之色,那個玄同
前兩輪擂臺,遇到玄同的,重瞳子被瞬息間踩爆心臟,被生生挖出眼眸,另一位天生劍骨的天驕則被拔出了脊柱劍骨,連認輸都來不及,當場死去。
那個妖圣嫡子強的有些過分了。
十七個人族天驕都陷入死一般的沉默,唯有各自心臟勃勃跳動,都在忌憚,都在驚懼。
玄同太強了,強的他們都有些絕望。
忽然,死寂聲中。
‘咔擦!’
崇山虎、諸葛珂等十六位天驕都下意識的順著聲音側目,看見一個清冷而傾城國的絕世少女,
那少女將咬碎成兩半的薯片默默含在了嘴中,不敢再嚼,只是靜悄悄的用舌頭一點一點的頂碎,生怕再發出什么聲音,引來眾人注視。
“小嚴姐”諸葛珂此時似乎想起來什么一樣,眼睛一亮,輕聲問道:
“那,那位呢?”
“誰呀?”小嚴一臉清冷的發問。
諸葛珂猶豫了一下,道:
“就是.陸子。”
“小陸呀。”嚴江雪目光有些飄忽:“我也不知道呢.想他了。”
諸葛珂、張繼豐等人還好,知道這兩位的特殊關系,而一些不明所以的人族天驕都瞳孔驟縮。
陸子?
他們面面相覷。
小嚴不再說話,重新默默的咀嚼起了小薯片,眼睛則是朝著天上望去,心頭在念想。
小陸,你回來了嗎?
某處虛空中。
幽深道院落內,一個垂眸沉睡的少年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
“一別人間,兩百年歲月。”
他輕笑著睜開雙眼,卻不見半點少年人該有的朝氣蓬勃,滿身都是滄桑的氣息。
與此同時,盛京中的酒店套房內,墜在地上、由銅鑄成的三個‘死’字,自發的震蕩了起來,重化為銅水,又重新凝結,
化作了三個‘吉’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