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外,喧囂聲漸起,很多人都側目,瞧見一個身高六丈的巨漢在行來,引起一片嘩然。
六丈之高,光手掌就等若一個常人大小,盡管這身披佛衣的巨漢走的緩慢,但一步步間依舊踏的青石街道隆隆作響。
而與此同時,酒樓內,有英武青年走來,嘴里塞滿食物的小桃靈含糊不清:
“鯤叔叔,你再來晚一些,我都要吃完了”
英武青年微笑,隨手扯來一張椅子便落座,陸煊此時有些好笑的敲了敲小桃靈的腦袋:
“就知道吃,就會吃.這一點看來是變不了的了。”
“吃怎么了!”小桃靈含糊道:“阿政不是經常說嗎,民以食為天!”
說著,她又吸溜了一口面條:
“還有,哥哥你說的變不了是什么意思呀?”
“你猜。”
陸煊神色溫和,小桃靈最愛吃,小嚴也最愛吃。
此時,六丈高、披著佛衣的巨漢走至酒樓跟前,頭顱剛好與四樓平齊,正對著四樓窗邊端坐著的幾人。
巨漢溫和道:
“幾位施主,貧僧已至。”
“進來說話吧。”陸煊拱了拱手,巨漢點頭,身形一晃,縮成常人大小,一躍便入了酒樓,亦端在桌旁,
整個酒樓嘩然,同一層的許多客人膽戰心寒,都在竊竊私語,在議論,錯愕于那大小變化如意的僧人,有人驚疑不定:
“那是佛門的僧人?居然敢堂而皇之出現.”
二十年前始皇帝焚書坑佛之后,大秦境內,寺廟破落了個干凈,僧人十去其九,殘剩下的也都無有敢在外行走的
官府可盯的緊!
一個老酒客將那人嘴巴捂住,告誡道:
“噤聲,大小變化如意,恐怕是一位了不得的高僧,說不得是一位金剛,甚至羅漢!”
諸多議論聲、驚愕聲中,不少樓中客都倉皇的逃了出去,整個酒樓變得寂寥。
僧人無奈的搖了搖頭,側目看向嬴政:
“施主,這都是伱造下的孽吶。”
不等嬴政回話,陸煊平靜道:
“前輩,此話不對,人主一言九鼎,說了大秦境內不準再有佛,也給了僧侶百年時間撤離,一些僧侶不走,便又怪的了誰?”
僧人搖搖頭,悲天憫人:
“玄黃施主,你曾行走于春秋,應當明白百家爭鳴才是正道,一家獨大絕非善事,道佛并存,共爭于人間,才得欣欣向榮之盛景。”
“我知道。”陸煊坦然點頭:“所以禁佛令只持續一萬八千年,當初藥師王佛斬掉秦朝一萬八千年國運,這是對等的報復,政兒若不如此做,仙神只會更看輕人間。”
“或許吧。”僧人嘆了口氣。
陸煊也不與他爭辯,平和道:
“鯤鵬道友,你我已定約,今日便是最后與你商量一次細則,我大概會離開一段時間,或許幾百年,或許幾千年。”
英武青年畏懼的看了眼那僧人,瞧向陸煊的目光也更加恭敬了些許,緩緩道:
“帝君直言便是,吾都聽著。”
“幽冥中有神駕沖天時,道友攜北海大浪橫擊北天庭,只需拖住北極天庭那位便是,報酬按事先談好的來我倒是還有一個疑問。”
陸煊抿了口茶,盯著英武青年,緩和問道:
“二十年前,吾第一次來尋道友的時候,無論吾說什么,道友都滿口答應,可能告知吾緣由?”
聞言,嬴政也朝著這尊橫亙北冥無數年的大羅巨妖,而英武青年思索了片刻,直言道:
“百年前蟠桃盛宴之變,吾在那廢墟外,瞧見了其中景。”
陸煊恍然:
“原來如此。”
他放下心來,展露笑顏,旋而又看向僧人:
“前輩,亦是按照你我之約,天變之時,靈山置身事外,后無論事成與否,他年,當您所言之西行大事開啟時,吾絕不做阻攔。”
“慈悲!”僧人微笑:“施主大可放心,靈山不會插足。”
頓了頓,他循循善誘道:
“甚至施主若是愿意此事之后,便再出一次函谷關,完成萬年前你我之約,天變時,靈山會站在秦朝這邊。”
一旁的嬴政和英武青年都聽的有些迷糊,出一次函谷關?萬年前之約?
這些都是什么?
一帝一妖疑惑間,小桃靈倒是沒什么反應,繼續一口又一口的刨著桌上的佳肴。
而此時,戴著古樸青銅面具的陸煊搖了搖頭:
“我師有言,待我成諸天后再行此事,吾不會有違背。”
“這樣啊”
僧人有些遺憾:
“吾觀施主早已可入不朽,卻遲遲未破境,可是欲證上品乎?”
上品?
嬴政聽的迷糊,并不知曉這是一個什么概念,英武青年則神色微變,旋而恢復如常。
這位若是不證上品不朽身,那才是一件怪事!
陸煊自然也不避諱什么,頷首道:
“的確如此,吾與四極之帝主還有瑤池那位彼此落子,吾知此局幾無勝算,但至少可助吾證得上品,更可為日后添上些許底蘊,這一次或許不成,但下一次呢?”
僧人微笑:
“其實施主你走上了一條岔路,但到底如何,終究得要施主你自行悟出來。”
頓了頓,他又幽幽道:
“這一次,施主你若謀劃失敗,但卻明白輸在哪里,下次,施主所欲行之事,必成之。”
“承您吉言。”陸煊含笑:“我知此次必敗,人族底蘊太淺,前方是一條死路。”
“但終歸要有人去開此死路,所謂底蘊,亦非一蹴而就,是一點一點積累而成。”
“有些該做的事情,只要去做了就夠了,不論成敗,不論勝負。”
說罷,陸煊將手中茶水一飲而盡。
放下茶杯后,他并不避諱于這位釋迦佛祖和那尊大羅鯤鵬,看向沉思中的嬴政,直直道:
“政兒,吾離去的這一段時間,汝當備好自身后路,除了鑄長城、搭天臺外,便當以積蓄為主,耗于當世,利在后來。”
“仲父,我明白。”
嬴政此時回過神來,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始皇陵已開始修建,阿房宮也在籌備,吾也已遣方士徐福去往海外,尋訪三皇蹤跡。”
“善。”陸煊笑著頷首。
小桃靈繼續美滋滋的吃著佳肴,
四人開始談論,開始探討,言及仙佛,論及大羅。
這酒樓中,方桌前,一位前無古人的始皇帝,一位開天辟地便已存在的大羅天妖,一位一只腳踏在道果層面的靈山佛祖,再加上陸煊,
四個人便于三言兩語間,敲定此后萬年盛景。
確定一切當行之事皆定,后路也已備下。
刀在磨,甲正鍛,
只待借大秦剩余萬年國運來使刀利甲堅,
當舉秦而伐天!
不論成敗,便是當叫仙佛神鬼都明白,天居于地上,仙卻不高于人!
只有將天上的家伙打疼了,打怕了,后世子孫才能得喘息,才可再出人皇來!
陸煊眼中有火光熊熊,不自覺地捏緊手中茶杯,心頭正起殺機時,卻有一只軟乎乎的小手搭來,
他下意識的側目,正對上小桃靈那滿是擔憂的大眼睛。
“哥哥。”小桃靈軟糯開口。
陸煊眼中火氣散去,殺機也消停,捏了捏小桃靈的臉蛋,輕聲道:
“我不在的這一段時間,你便去靈山,讓這位釋迦伯伯教你道理,偶爾來一趟北海尋你鯤叔叔請教殺法,空了就走一趟幽冥,找你酆都叔叔,讓他帶你修行。”
“嗯!”小桃靈很認真很認真的點頭:“我會好好修行,等哥哥回來。”
陸煊展露笑容,側目看向釋迦佛祖,做禮道:
“此后,小桃靈就交給前輩了.前輩可莫要將小桃靈帶成一個尼姑才是。”
“不會,不會。”釋迦如來朗聲大笑。
英武青年亦笑言:
“這丫頭很對我胃口,我所明悟之殺法,會盡數傳給他。”
“多謝諸位。”
陸煊起身執禮,而嬴政也起身,對著小桃靈打趣道:
“當然了,你也別忘了來看望看望我,到時候封你一個公主當當,如何?”
“知道啦阿政!”小桃靈歡快點頭。
連同釋迦佛祖在內,幾人都面露笑容。
而此時,外頭有悶鼓似的聲音炸響,一排排的重甲將這座酒樓團團包圍了,
領頭的是北海城的城主,橫空而立,整個人宛若一輪煌煌大日般,綻放光芒。
他朗聲呵道:
“奉陛下滅佛之令來!”
這位天人層次的城主神色沉凝,盯著酒樓里頭的慈悲僧人,刀入手中,底下八百重甲齊上前,振舞刀盾,鏗鏘聲震天!
陸煊側目,凝視精氣神十足的重甲,又看向那雖凝重但渾然不懼的天人城主,臉上笑容更盛。
他感慨道:
“即便是在這北海偏遠之地,也得銳士如此,政兒,你做的不錯。”
嬴政臉上也浮現出笑容來,以小窺大,這北海荒涼地尚且如此,那其余繁華城市呢?
其余真真正正的堅甲銳士呢?
反倒是慈悲僧人臉上浮現出悲苦之色來,嘆息道:
“禁佛一萬八千年,這靈山運勢可要狠狠的削上一截。”
“您還在乎運勢?”陸煊笑言。
談論間,八百重甲結軍陣,以那天人城主為陣首,彼此氣機勾連下,居然爆發出堪比地仙的虎威來,
陸煊見狀,笑容再添三分,側目道:
“行了,讓他們散去吧。”
嬴政頷首,緩緩起來,踏出窗外,立于半空,旋而有九龍玄袍臨身,十二珠玉冠冕端于頭頂,帝威浩浩,彌漫整個北海城!
天人城主、八百重甲以及無數旁觀的民眾都齊齊一愣,
旋而自然而然的明悟了,都連忙一拜而下,或狂熱、或振奮、或驚喜,都只見敬而不見懼,在高呼:
“陛下!!”
這呼喊聲如潮水,連綿不絕,先是這一條長街,旋而是整個北海城,
四面八方都有民眾在涌來,都在振臂歡呼,都在發自內心的執禮做拜!
始皇登基一百三十二年,天下人間風調雨順,萬民安康,家家戶戶滿糧倉。
釋迦輕聲贊嘆:
“上一次見此萬萬民誠心之景,尚且是在帝禹之時啊。”
鯤鵬亦頷首,亦贊道:
“至少此一百年,人間有三皇五帝時代之盛景。”
陸煊含笑,朝一佛一妖拱了拱手,親吻小桃靈的額頭,身形微晃,自歲月層面上逐漸虛幻,直至徹底消失不見了。
“哥哥.”
小桃靈看著沒入歲月長河中的身影,眷戀的呼喊了一聲,忽的淚流滿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