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道觀。
張角、張梁、張寶端坐在道觀側邊,各自沖著那老觀主執了一禮后,平靜談論。
“這天下要亂了。”
張角輕嘆:
“這些年,我們走過九十七城,所見皆饑民”
一旁,張寶沉聲道:
“大哥,亂世將臨而未臨,我聽聞龍虎山上有大道人開立天師道,我們去學法如何?”
頓了頓,他輕吐濁氣:
“大哥您生而知之,短短數十年,便已近于壽數不盡之境,那天師道的張道陵聽聞來頭不俗,或許”
老觀主抬了抬眼瞼,張師兄啊.
卻也不知敖仙芝何在,回頭倒也該去一趟北海看看?
心念微動,老觀主轉變天勢,溝通上蒼,橫掃大天地,探尋敖仙芝的所在,借助上蒼之手,向她給予昭示。
在他默默運轉大神通之間,張角搖了搖頭,平靜開口:
“罷了,我已覺醒宿慧,自春秋以來,我歷數千世,心頭生出預感,這一世,我或可得見正果,倒是不必借他人之手。”
他聲音很低微,不打算讓這荒山老觀主聽見,那老觀主到底只是個普通人,不必牽扯進來。
此時,張寶、張梁眼睛都微微一亮,后者興奮的搓了搓手:
“大哥若是得見正果,成為傳說中的不朽,我和二哥也將雞犬升天啊大哥可知,契機何在?”
“在一個人身上。”
張角平和道:
“那人,名為陸煊。”
“嗯??”
張寶張梁愣了愣,異口同聲:
“陸子??”
他們聲音驟然響亮,不遠處的老觀主似乎聽到,側目看了一眼,但并不以為意,繼續垂下頭,默誦道經了。
張角失笑的搖了搖頭:
“怎么可能?應當只是同名.不過那位或也非同小可,至少來頭定然很大。”
“大哥,您的意思是?”兩兄弟有些不解,聽的迷糊,
張角則是耐心的解釋道:
“我與你們實則有所不同,我初誕于數千世以前,在那春秋歲月,是一個老前輩借一口茶氣,誕出我之魂與靈。”
兩兄弟瞪大了眼睛,一口茶氣,誕出魂靈??
這就算是傳說中與天同壽的天尊、佛陀,都無法做到吧??
張角繼續道:
“我不知那位老前輩是何方神圣,我的誕生是因為那位老前輩替他一個叫做陸煊的弟子演法,
我且還記得,老前輩曾對我言說,我之根基淺薄,太虛幻,當歷輪回而求真,若是有緣遇到他那弟子,亦要相助一二。”
張寶、張梁面面相覷,前者忍不住問道:
“大哥,春秋歲月,會不會真的是.”
“不可能。”
張角搖頭,斷然道:
“我誕生之年,周室都走到了末期,接近頹敗,距離陸子伐齊至多不過百年,而那時候,那個叫做陸煊的小娃,連修行之路都未踏足!”
張寶、張梁釋然,也消去了這荒唐念頭,陸子伐齊的典故他們是知道的,
一人擊城,信手斬去了那個時代有霸主之稱的齊桓公,這絕非一個修行百年之人可以做到的。
不遠處,老觀主微微笑了笑,似也在懷念,說起來,自己伐齊之時,大概修行了多久?
一年?
半年?
好像不及半年。
張梁此時亦發問道:
“春秋至今,也已有七萬年了吧?七萬年過去,若當年那孩童還活著,只怕如今也是一方老神仙了,大哥您的契機如果真在他身上,又該如何去尋?”
“我自有方法。”
張角含笑:
“這些年,走過百城,施救無數,積攢下功德難計,我欲將這些功德,都奉于黃陸,求教兩位先圣,為我指路。”
黃陸,是道家兩位先圣,
一者是三皇之一的黃帝,一者是春秋年間的陸子,道教素來有黃陸之學、黃陸之術等說法。
張寶振奮,目光晶亮,壓低了聲音:
“事不宜遲,不若”
話未落,三位落魄道人一同側目,微微蹙眉。
又有客至。
“老諸葛,我可告訴你,我這一去,實在驚險的不得了!”
一個奶乎乎的聲音響起:
“真是見鬼了哩!”
“你跑地府去,可不是見鬼了么?”
“哎呀,不是那個鬼,我瞅見我老娘了,還好我反應快,光速滑跪,然后趁其不備,拔腿就跑,這才沒遭逮住!”
交談聲由遠及近,
卻見一個中年人,懷抱著一個三歲模樣的小女孩,身旁還跟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少年,緩緩走了進來。
小女娃安然的躺在中年人懷中,還在喋喋不休:
“我當時魂都快嚇出來了,我老媽就站在那里,瞪著眼睛,妥妥一副母老虎的模樣,要比十八地獄的惡鬼還嚇人!”
老觀主危險的瞇了瞇眼睛,默默的將這一份時光片段拷貝了下來。
回頭給小嚴看。
躺在諸葛孔明懷中的小陸念沒來由的一個激靈,抬起小腦袋,警惕四顧,瞧了瞧道觀側邊的三個落魄道人,
又瞧了瞧那正中間坐著的老觀主,有些狐疑,覺得哪里不對,嘗試洞徹因果,卻毫無所得。
她如何能洞徹一尊大羅?
“怪哉怪哉”
小陸念帶著奶音嘀咕:
“怎么感覺被什么危險的東西盯上了?哪個老王八蛋,敢算計本小姐.”
老觀主的清凈的臉龐上再度閃過一絲不善之色。
此時,懷抱著小陸念的中年人亦掃了一眼道觀中的場景,面上浮現出歉意,溫和道:
“途經此荒山,這下已然近夜,不知諸位道長可否容許我等借宿一晚?”
張角三人臉上都閃過一絲凝重之色,剛才那女娃的言論他們都聽見,去了一趟陰曹地府.
雖然不是很相信,但三人依舊保留了警惕,陰司地府位于九幽,那等地方,就連張角這么一位大品仙人都不敢輕去
凝重間,張角微微頷首,道:
“我兄弟三人也是借宿,那位道長才是這道觀之主。”
中年人于是又將目光落向老觀主,眼中閃過一絲探究之色,旋即執禮道:
“這位道長.”
“來便是客。”老觀主睜開渾濁的雙眼,平和點頭:“借宿罷了,三位請便。”
中年人再執一禮,帶著一大一小兩個孩子,亦尋了個角落坐下,目光卻在打量著這一處道觀,眼中浮現出疑惑之色。
他此來,蓋因卜算到冥冥之中,天數、因果等盡皆指向此間
如今卻并未看出什么玄奇來。
那同樣借宿的三個落魄道人,反而很不俗,身上都沉浮著些許大勢,
氣數亦呈現出真龍抬頭之象,如若沒有意外,或將會是大世帷幕的拉開之人!
莫非,那天數引導自己來此的緣故,便因為那三位道人?
就在諸葛孔明思緒百轉千回之間,
小陸念自他懷中跳落而出,伸了一個懶腰,打了一個哈欠,脖子上掛著的小金鐘微微搖曳,
她大咧咧的坐在了那雙臂可過雙膝的少年身旁,笑嘻嘻問道:
“小哥,伱是叫劉備哇?唔,我能看見你的因果,厲害著呢,承接大勢,要比那邊三個道人的勢還濃郁的多”
張角三兄弟色變,都略微警惕了起來,凝望向此。
這個小丫頭.
張角心思一轉,雙眸之間朦朧上一縷清氣,朝著那精致的瓷娃娃看去,卻并無所得.
怪哉,怪哉。
他心頭犯起了嘀咕,而一旁角落,喚做劉備的少年相當緊張,微微垂首:
“哎,小妹妹,某聽不懂你之所言”
陸念歪了歪腦袋,從懷里摸出了一袋子板栗,豪氣的遞上前,樂呵呵道:
“你這人還怪害羞的害羞什么,喏,請你吃我最愛的板栗!”
小劉備猶豫了一下,局促的接過袋子,輕輕打開。
‘嘩!!’
厚重的先天之息一撞而出,三十六色毫光糾纏在一起,化作光柱,撞上天穹!!
劉備駭了一跳,連忙將袋子捂住,小臉上寫滿了驚慌,不遠處的三個道人亦都驟然起身,神色沉凝!!
“那是.”
張角目眩神馳,心臟怦怦跳動,勉強按捺住心頭貪欲,連連誦了幾聲清凈,
方才那絕對是上古年都罕見的先天靈物,絕對!!
一旁的張寶、張梁也好不到哪里去,僅僅嗅著先天清香,自身體內氣血都在暴漲,修為躥升!
三個道人都心悸,隨手拿出先天靈物,此女.
恐怕方才去了一趟九幽陰司之言,絕非虛妄!
莫非,是哪位大仙家的嫡女不成??
道觀中一時陷入了詭異的死寂,小劉備驚慌失措,三個道人沉凝至極,諸葛孔明哭笑不得.
至于老觀主,依舊靜沉的垂著腦袋,似對外界變化,毫無所覺。
死寂中,陸念大咧咧的在袋子上一撫,憨笑道:
“好啦,我已遮蔽了靈光,你直接吃就是咯,不會再有異象”
想了想,她又大方的從懷里摸了三袋子先天板栗出來,伸手在袋子上一撫,令先天板栗神物自晦,
隨后遞了一袋給中年人,拋了一袋給三個驚駭莫名的道人,最后一袋則是丟向老觀主。
小豆丁拍了拍胸脯,豪邁開口:
“我老媽說過,相逢既是緣,人人都有份!”
張角接過先天板栗,明顯一呆,但很快反應了過來,連忙執了一禮,謹慎開口:
“多謝前輩相賜。”
遇事不決,盡稱前輩便是。
小陸念顯然吃這一套,臉上流露出歡喜之色,連忙又拋出兩袋子先天板栗,
不遠處的老觀主見狀,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丫頭,怎的這般揮霍?
他再度洞察因果,窺視過往,旋即明悟了過來。
好嘛,從小嚴那兒悄悄卷走的,難怪一點也不心疼!
不動聲色間,陸煊將這一幕時光景象也留存了下來.
與此同時,道觀之外,第三次響起腳步聲和嘈雜聲。
“本初兄、文臺兄,前頭有一道觀,咱們進去避一避,方才天上有神光閃過,應吸引走那些白蓮教徒大部分目光才是!”
“孟德說的在禮,這一次倒是我太粗心,向家里要了一千精兵就去平亂,哪里想到這白蓮教徒一個個可怖至此.”
“我也是如此,只是可惜了我那些江東兒郎.這次若是逃出生天,回了江東,我老爹也非德狠揍我一頓不可!”
談論聲中,又有三個身披甲胄,看著十七八歲模樣的青年狼狽逃了進來,身上都帶著些傷勢。
三人瞧見這荒野道觀中竟有如此多人,都明顯的愣了一愣。
“喲?”
尚且年少的曹孟德、袁本初、孫文臺三人,看見一個精致奶娃發出驚異聲,歪著小腦袋:
“又是三個身具大勢者哎?這道觀絕對有問題,有大問題!”
小陸念一臉狐疑的看向老觀主。
道觀外,亦在此刻,第四次響起異動。
“天數異動,此間有變,變為何?”
一道平靜淡漠的聲音響了起來,道觀之中,三個道人、三個青年連同劉備、諸葛孔明和陸念,
一同側目,瞧望了過去。
又有來人?
片刻后,清輝蕩漾,一個中年道人慢吞吞的走了進來,額頭飽滿,自顯靈光。
“天師道,張道陵,不請自來。”
張角三兄弟驟然色變,諸葛孔明沉眉,
那位老觀主神色亦微微一暗,眼中泛起了冷冽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