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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伴峰被潘德海氣笑了:“老潘,我今天要是把藥方給了你,你能保證把蟲災治住么?”
潘德海長嘆一口氣道:“這藥方怎么用,在什么地方用,還得從長計議。”
“不行!”李伴峰就知道這老東西還有幺蛾子,“沒時間從長計議,找藥材,配藥,殺蟲子,能多快,就多快。”
“而今頭道嶺紛爭四起,藥材調撥,恐有不便,須等頭道嶺風波平息,再作計議。”
頭道嶺是海吃嶺的交通樞紐,在正常情況下,藥材調撥確實必須經過頭道嶺。
可潘德海有特殊手段,他為什么不用?
“你為什么不在新地調撥藥材,各地的地頭神應該會幫伱。”
潘德海搖頭道:“此乃海吃嶺內事,不應勞煩旁人。”
這是什么話?
“你剛才不還說同仇敵愾么?你之前不還想把蟲災引到別處么?怎么現在又不想勞煩別人了?”
潘德海還是搖頭:“當初為讓各地勠力同心,才有此無奈之舉,而今已有應對之策,自當從長計議。”
其實潘德海的思路很清晰,一點都不矛盾。
把蟲災散出去,拉著眾人一塊下水,這事他很愿意去做。
讓其他地頭神插手到海吃嶺,這事他不愿意去做。
蟲災是要治的,但前提是不能撼動他在海吃嶺的地位。
李伴峰明白了他的想法:“你要是這么愛惜自己,藥方可就不能給你了。”
潘德海把臉一沉:“后生,你適才說什么,我沒聽清楚。”
李伴峰又重復了一遍:“這藥方不給你了。”
“不給我藥方,你拿什么救災?”
“我去找貨郎,貨郎肯定有辦法調運藥材,你不愿治蟲災,我找人幫你治。”
潘德海凝視李伴峰,緩緩說道:“信不信我讓你出不了海吃嶺,信不信我把你留在烙餅村!”
李伴峰面無表情:“我信,你來。”
“你好猖狂。”潘德海生氣了。
酒葫蘆也很緊張。
這小老弟瘋了是怎地?
怎么一再挑釁地頭神?
她在李伴峰身上不停的蹭,李伴峰全然不作理會。
他確實瘋了。
對面是海吃嶺最強的存在,哪怕李伴峰說一句軟話……
真說了軟話,他就死定了。
潘德海最擅長拿捏別人的卑微、愧疚和怯懦。
酒葫蘆突然想到了這一層,不在李伴峰身上亂蹭了。
這是和潘德海正確的交涉方式。
這小老弟瘋歸瘋,他沒做錯。
潘德海也慢慢平靜了下來。
他雖然生氣,但沒有失去理智。
修為不可見,他實在不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到底是什么層次。
他可以試探一下,其實他一個眼神就能讓李伴峰失去意識,但他沒有這么做。
這人是老姚派來的,聽這口氣還和貨郎交情不淺。
為了他,得罪了老姚不值得,得罪了貨郎就更不值得。
思量再三,潘德海點頭道:“行,我從新地調運藥材,即刻開始治蟲。”
“你立個字據。”李伴峰拿出了紙筆。
老潘看了一眼桌上的白紙,忍不住心頭怒火,吼道:“這是契紙!”
“是契紙,”李伴峰點點頭,“你還想反悔是怎地?”
這是用劉良義的契約煉成的契紙,雖說出自紅蓮,但層次不一定夠。
不管夠不夠,用了再說。
潘德海無語,立了契約,按了手印,轉而問李伴峰:“你來一趟,也不容易,我打算送你件法寶,算作酬謝。”
李伴峰不想要法寶,可沒等他開口,潘德海先把法寶拿出來了。
他拿出一把折扇,紅骨白面,一尺多長,帶著幽幽墨香。
潘德海對李伴峰道:“這把扇子追隨我多年,為圣德之氣浸染,平時拿在手里,是一把攻守兼備的好兵刃,
過招三合,能使敵人為圣德之氣懾服,戰力銳減。”
說直白些,就是德修最常用的手段,讓對手自責愧疚,出手有所顧忌。
挺有趣的一件法寶。
“銳減是減多少?”
“要看敵人層次,也要看你自己修為,尤為重要的是要看你的德行深淺,一言半語說不清楚,還需自己領悟。”
所謂德行深淺,就是看你所在道德陣地的高度。
“這法寶有什么代價?”這件事李伴峰可沒忘。
“要和這把寶扇一起修行,冥想圣德之念,每天至少三個鐘頭。”
冥想?
每天和一把扇子發呆三小時?
代價不算大,和宅修也不沖突,但李伴峰有些抵觸,不過這也不是重點。
送出了法寶,潘德海告辭離去:“回去告訴老姚,這份情,老夫領了。”
李伴峰沒有離開海吃嶺,他還是信不過潘德海。
他回了隨身居,拿了十副蟲藥。
唱機聞到了陌生氣息,問道:“喂呀相公,你帶了什么東西回來?”
折扇展開扇面,向唱機施禮道:“吾乃圣德者之扇,見過夫人。”
聽聲音是個年輕男子,唱機冷哼一聲道:“看樣子挺懂規矩,就是這聲音含混了些。”
折扇一驚,清清嗓子道:“這兩日天冷,想必是受了風寒。”
“風寒?看來還真是風寒,說話鼻音這么重。”娘子笑了笑。
她在提醒李伴峰,這把折扇的聲音有回響。
為什么會有回響?
因為扇骨之內另有玄機。
正如姚老所說,潘德海的法寶,可能有錄音的功能,這把折扇里嵌著其他東西,李伴峰分辨不出來,但逃不過娘子的耳朵。
扇子很緊張,趕緊岔開話題道:“主公宅邸,別有一番洞天。”
“還不錯吧,”李伴峰笑道,“我帶你往別處看看。”
“甚好。”扇子趕忙答應,他正想多搜羅點信息。
唱機嗔怪一聲道:“相公,你還帶他往別處看?”
她擔心李伴峰不懂她的暗示。
李伴峰好像真就沒聽懂。
他帶著扇子去了外室:“你覺得怎么樣?”
“奇哉,妙哉,格局如此精巧,不知主君這座宅邸叫什么名字。”
“名字你就別問了,快些見過二夫人。”
李伴峰把扇子拿到了紅蓮近前,紅蓮慢慢張開了花瓣。
“這是何等層次的法寶?”折扇十分驚訝,恨不得把紅蓮的每一處的細節都記錄下來。
李伴峰笑道:“一會你就知道了,阿蓮,把他煉了。”
煉了?
還沒等扇子弄清楚李伴峰的意思,蓮心已經刮起了旋風。
煉了的意思,就是回爐重造。
等扇子醒悟過來,為時已晚:“主公,為何如此待我,我一心想要侍奉主公,主公為何如此待我!”
扇子被收進了蓮心,哀嚎聲戛然而止。
葫蘆身上沁出一層白霧,卻比適才的汗水還要多。
這個瘋子,真是瘋子……
唱機笑道:“妹子,莫怕,咱家男人就是這個性情,有時候我也捉摸不透。”
李伴峰摸了摸葫蘆,將她汗水擦去,帶上藥粉離開了隨身居。
他把藥粉交到了牛福志手上,牛福志千恩萬謝。
“恩人,你想要啥嘞,只要俺們有的,你盡管開口!”
李伴峰道:“還真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忙,你之前說有個米湯村還在賣酒,我想過去看看。”
他不是想買酒,他不缺酒喝。
他想看看那座村子還能不能撐下去。
如果老潘不肯救災,他就想辦法自己救。
要是陸東俊那邊真有成效,那就更好,不管是誰,得盡快結束這場災難。
陸東俊來到了江源皮廠,這座皮廠原本是馬家的產業,在蟲災之中不慎倒閉,而今歸了陸東俊。
陸東俊依舊假扮成支掛的模樣,進了皮廠的經理室。
經理坐在辦公桌后邊,發條唱機上,正放著一首《太平春》
“良宵似晝,新月如鉤,四海歡聲鼎沸……”
很吉慶的一首曲子,但經理臉上看不到半點喜色。
皮廠剛開業兩天,因為蟲災卷土重來,經理正考慮是不是要停工。
見有人推門走了進來,經理很不高興,問道:“誰呀,你是干什么的?這么沒規矩?”
陸東俊來到經理面前:“我是二爺身邊的人,二爺讓我來收賬。”
“收賬?”經理愣了好半天。
陸東俊也有準備,知道光靠空口白牙收不上來錢,拿出一份文書交給了經理:“這是我們二爺的手令。”
這確實是陸東俊親筆寫的,經理接過來,隨便掃了一眼,把手令還給了陸東俊。
“我不知道你這手令從哪里來,但我想陸家二爺應該不會寫下這種東西。”
陸東俊一瞪眼道:“你說我這手令是假的?”
經理笑道:“是真的又能怎么樣?這座廠子已經歸沈家了,你拿著陸東俊的手令,來這收什么賬?”
“歸了沈家?哪個沈家?”
經理皺起眉頭道:“這是你該問的么?你來騙錢,事先都不把門路打聽清楚,好歹你多看看報紙也行。”
說完,經理隨手甩給陸東俊一張報紙。
報紙二版上有一則消息,陸東俊將江源皮廠轉賣給沈容青,還配有兩人握手的照片。
沈容青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子,模樣十分俊俏,可陸東俊從來沒有見過他。
這張照片從哪來?
我什么時候和這女人握過手?
我什么時候把廠子賣給了她?
我下過命令,只賣股份,不賣廠子!
“合同呢?你們買廠子的合同呢?”陸東俊怒視著皮廠經理。
經理沉下臉道:“出來混飯吃,自己得有點分寸,已經穿幫了,還在這撒什么潑?趁我還沒叫人過來揍你,你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話沒說完,陸東俊上前掐住了經理的脖子:“我問你合同在什么地方?”
經理說不出話,他是個沒修為的人。
陸東俊竭力克制自己,可手上還是沒收住力道,把這位經理活活掐死了。
“千山競秀,百水爭流,彩燭高燒,清平樂奏……”
唱機的歌聲沒聽,陸東俊把經理扔在了一邊,思索著合同放在了什么地方。
合同根本不在廠子里。
在經理辦公室里,有一個暗格,陸東俊在暗格里找到了一百六十多個大洋。
這就是陸東俊此行的全部收獲。
陸東俊把大洋扔在了地上,摔得到處都是。
過了一會,他低下頭,又撿了起來。
隨身帶的現金不多,銀行的支票又取不出來,陸東俊也沒想到自己會有缺錢的時候。
他收了大洋,離開了江源皮行。
半個鐘頭之后,躺在病床上的何家慶收到了消息,江源皮廠的經理死了。
聽過現場的打斗聲,何家慶斷定了對方的身份。
護工一直在床邊坐著,讓何家慶有些尷尬。
這位阿姨今天總盯著我做什么?
差點忘了,一會她該給我擦身子了,她好像挺喜歡這個過程。
何家慶猛然一睜眼,護工突然暈了過去。
他坐起身子,輕聲低語道:“告訴我爹,找到陸東俊了。”
“其他家族的人呢?”
“不必理會他們,真正想要陸東俊命的,只有我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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