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小弟王金
把寬松的襯衫塞進褲腰里,似乎是這個年代女性的日常穿搭。
鐘濋紅如是,藍桔瑛現在也這樣。
翟遠有段時間沒跟藍小姐打交道,在外面聽陳蘭講完她對人家做的光輝事跡后,覺得這位新記大嫂好像有點過分。
等一進門,楚楚可憐的藍桔瑛抬起頭,露出那張精致的臉蛋,愈發令翟遠堅定內心想法。
陳蘭實在太太太太過分了!
“肥佬,你就是王金”
翟遠瞪了陳蘭一眼,轉頭望向坐在導演椅上的胖子。
穿了身背心的大白胖子呲溜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臉上硬裝出來的兇狠一掃而空,恢復成翟遠熟悉的相貌。
“翟先生,初次見面,小弟王金。”
二十九歲的王金在十九歲的翟總面前,充滿了世故圓滑,即便沒人介紹也一眼看出面前的年輕人是最近風頭最勁的九一老板,立刻笑呵呵主動伸出雙手。
翟遠乜眼望著他,把手背到身后。
王金臉上癡肥的笑容頓時尷尬起來,故作淡定的在衣擺上擦擦手:“翟先生過來探班呀”
翟遠嗯了一聲,扭過臉看向藍桔瑛,問:“是不是被人嚇”
藍桔瑛抿了下嘴唇,揚起臉倔強的搖搖頭:“是我做的不好。”
她還以為是自己沒有達到王胖子的要求,卻不知道就算自己今天影后附體,陳蘭也能指示王金給她挑出毛病。
畢竟得給翟總創造英雄救美的機會。
翟遠大俗人一個,他不反對陳蘭在片場打擊藍桔瑛的傲氣,這一行耍大牌的明星不少,但至少得有成績以后再談大牌,像藍桔瑛這種則屬于是涉世未深的公主病,適當上堂課讓她認識社會現狀挺好的。
不過搞她家人就有點過分,這是用上了馬夫拖良家下水的那一套,只能說同為女人的陳蘭更懂女人。
翟遠能感覺出來,站在面前的藍小姐已經承受了很大的壓力。
“肥佬閃人,這場戲我來拍。”
他沒有繼續出言安慰,直截了當的把王金轟到一旁,問藍桔瑛說:“給你三分鐘時間調整情緒,拿出你上次在我辦公室里掛我電話的氣勢,最后一刀扎進柳成的大腿好不好”
舊事重提,藍桔瑛臉上多了絲羞赧。
這段時間家庭和事業上的問題,的確壓得她有點喘不過氣,效果也顯而易見,藍小姐心理成熟了很多。
過去家里不缺錢,賺無線兩千塊的月薪聊勝于無,自然沒有危機感。
現在面臨高昂金額的違約合同,父親炒股被騙,還有自己在福利院維持的體面,全部堆在一起,令她被動的開始重新審視一些以前很少考慮的事。
原來當時被自己耍性子懟成麻瓜的翟遠,在外人面前這么有威信。
一個導演王金就能決定她明天的去留,而王金面對陳蘭時又唯唯諾諾,現在陳蘭在翟遠面前似乎也要伏低做小。
這樣鮮明直接的對比,讓藍桔瑛意識到她當時兩次掛斷翟遠電話的舉動有多傻。
“上次掛你電話的事我跟你道歉,另外你讓蘭姐借給我十萬塊,我會盡快還給你。”
藍桔瑛用力捏著褲腿,臉色掙扎幾秒,突然動作極其迅速的沖翟遠鞠了個躬。
她彎腰鞠躬的動作太快,仿佛一道殘影,以至于翟遠眨眼晃神的功夫,藍小姐已經重新站的筆直,昂起了下巴,似乎剛才道歉致謝的不是自己。
翟遠啞然失笑,問吳艋達說:“達叔,這場戲你有沒有問題”
三十歲出頭的吳艋達已經戒賭一段時間,只是還沒有還清賭債,這次欠款的利息被截停,讓他看到脫胎換骨的曙光,而且又有新的電影工作,令他對翟遠
的感激溢于言表。
吳艋達拍拍胸脯:“赴湯蹈火啊翟先生!”
除了藍桔瑛、萬子良和吳艋達,這場戲里還有個重要龍套,就是飾演陳刀仔忠心小弟的烏鴉。
這位原本也是港片里絕對的熟面孔,可惜翟遠不記得對方名字,也不知道他現在是否從影,于是隨便拉了個順眼的配角出演。
“隨便準備一下,123開拍。”
翟遠等演員們進入狀態,沖藍桔瑛點一點頭,很敷衍的喊著開拍口號。
王金見翟遠連拍攝場次都沒報,也不敢開口提醒,急忙拿著場記板在攝像機前面晃了一下,方便以后剪輯。
他語速極快的補充:“第六十場第二鏡!”
鏡頭下,藍桔瑛二次進門,與吳艋達交涉對話。
看著他們的對手戲,翟遠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接著是烏鴉領著傻子高進登場。
剛在《無雙》片場被吳語森趕走的萬子良,這時候又進入新人物。
他現在還沒有發福,顏值與周閏發相比略遜一籌,主要是臉盤子比發哥大了一圈。
但氣質和演技依舊過硬,演起傻子來得心應手,咧嘴一笑就帶出兩個狹長的酒窩。
萬子良:“……你放過刀仔,大家做個朋友好嗎”
吳艋達發出惡人慣有的笑聲,不理萬子良,抽出蝴蝶刀就在藍桔瑛面前耍起來。
藍桔瑛臉色驚恐,眼神隨著蝴蝶刀轉動,最后被刀尖對準臉蛋,嚇得她瞪起眼珠。
翟遠忍不住揚起嘴角。
他莫名想到《大時代》里的玲姐,不過丁蟹后來帶來的恐懼,應該比此時的吳艋達更深。
這場戲在萬子良傻笑拍著自己胸口,對吳艋達說出‘我是賭神’的臺詞后結束。
“啪啪啪——”
翟遠沖藍桔瑛鼓鼓掌,回頭去看王金,說:“這不是很好嗎哪里有問題”
王金聳了下肩,眼神幽怨的看向陳蘭。
陳蘭臉上掛起笑容:“翟先生親自來監工,難怪大家發揮的這么好。”
翟遠嫌棄的瞥了她一眼,陳蘭則笑容不減的沖他挑了下眉。
這位大嫂不僅跟施楠生能力相當,更厲害的是面對任何人都能游刃有余,能屈能伸。
拳頭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馬。
藍桔瑛轉過身來,目光奕奕的望著翟遠:“我這場戲過了”
等翟遠點頭以后,她又驚喜又忐忑的望向導演王金。
王金很識時務的露出笑容,說話語氣都卑微不少:“藍小姐發揮的非常好,我覺得你今年可以拿影后。”
藍桔瑛如釋重負般長舒口氣,旋即忍不住吃吃笑起來,呲出一口大白牙。
翟遠等她開心過后,揚了下手:“繼續,準備拍下一組鏡頭。”
第二組鏡頭就沒那么順利,連續出錯了三四次。
不過問題主要出在萬子良身上,因為這場戲有一個傻子高進登錄賭神大號的鏡頭,需要他來一段耍帥的式洗牌。
萬子良試了幾次都沒成功,反而把撲克牌搞得到處都是。
翟遠笑道:“用不用幫你找替身啊”
萬子良擺弄著撲克,語氣無奈:“我在家練的時候明明成功過。”
翟遠拆了副牌,嘚瑟道:“看好點,讓我真正的賭神教你怎么玩。”
一群人聞言,紛紛將注意力轉移過去。
藍桔瑛眼神期待,也好奇起他的動作。
翟遠歪著嘴角,嫻熟的將撲克牌在桌上拉開條長龍,抽出其中一張,打算來招式過橋。
下一秒,隨著他收攏牌面的動作,桌上整副牌天女散般,瞬間飛的到處都是。
本想耍波帥的,結果拉了坨大的。
翟遠老臉一紅,拍掉落在身上的撲克,干咳道:“桌子太滑了。”
藍桔瑛呆滯的紅唇微張,沒忍住嗤笑出聲。
旋即立刻引來其他人陣陣莞爾笑聲。王金說:“達哥,你以前經常上牌桌,露一手讓我們看看啦”
吳艋達擺手道:“癡線!現實里哪有人這樣洗牌”
眾人嘻嘻哈哈湊上去,嘗試把撲克牌玩出新樣,拍攝進度雖然耽誤了,但現場氣氛看起來卻很輕松。
藍桔瑛縮在角落,也拿了副撲克牌玩起來,臉上流露出久違的活潑。
她一邊動作笨拙的切牌,一邊偷偷往翟遠那邊瞟了幾眼。
突然很浮夸的哎呀了一聲,手里的牌稀里嘩啦散落在翟遠腳下。
翟遠朝撲克飛來的方向望去,見藍小姐沖自己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無奈彎腰去撿。
藍桔瑛也湊過來蹲在他面前。
兩人距離很近,藍桔瑛驀地低聲說了句:“多謝你。”
翟遠抬眼望向她。
藍桔瑛清秀的臉蛋上毫無表情,只顧著收攏牌面,仿佛剛才說話的人不是她。
翟遠撓撓頭,又低頭撿牌。
藍桔瑛的聲音再度響起,語速飛快:“收工請你吃飯。”
翟遠又抬起頭,卻見她抿著嘴唇,臉上依舊若無其事。
馬薩卡!
難道最近跟東洋妹學日語次數太多不節制,現在出現幻聽了
萬子良式切牌這場戲,最后還是在拍過賭片的王金指導下勉強完成。
王金還是那副差不多就行了的態度:“可以了可以了,等后期剪輯會好看的。”
搞定了這場有點技術性的戲份,剩下的文戲就簡單多了。
跟原片里的王祖嫻比起來,藍桔瑛的差距除了身高還有身材。
彼時的王祖嫻綠衣、黑絲加束腰,上圍被擠得豐滿傲人。
現在藍桔瑛襯衫加破洞牛仔褲,比起性感來還是遜色不少。
好在二十歲出頭的藍小姐,顏值非常能打,這便足夠。
在拍完吳艋達在萬子良面前大秀蝴蝶刀,結果被登錄大號的賭神奪刀反秀一波的戲份后。
藍桔瑛接住兩人的表演,從萬子良手中奪刀,冷臉清叱一聲‘別動’,隨后抬手便刺進吳艋達的大腿。
吳艋達瞬間做出痛楚感覺,藍桔瑛刀尖一旋便坐在他身邊。
“放了刀仔!”
整場戲伴隨她講出這句臺詞,差不多完美收官。
翟遠收回目光,把收尾工作交給王金。
他從導演椅上起身,沖陳蘭努努嘴,說:“出來聊兩句。”
兩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間。
翟遠摸了支煙出來,陳蘭主動把火苗遞上去。
她笑著問翟遠:“怎么樣,是不是改變很大”
說的自然是藍桔瑛的性格轉變。
翟遠白了她一眼:“蘭姐,玩的有點大,你騙了她老豆多少錢”
陳蘭說:“幾十萬而已,過段時間讓那個龍套演員去自首,把錢還回去就好。”
“別過段時間啦!”
翟遠咬著煙頭,說:“今天就送回去,我怕老人家受不了刺激。”
陳蘭臉上掛著不以為意的笑容,揶揄道:“憐香惜玉呀”
翟遠沒說話,乜眼望著她。
陳蘭見狀撇撇嘴:“好,你話事嘍!萬一這位藍小姐到時候又回歸本性,我不幫你了喔。”
翟遠笑了笑,噴出團煙霧,話鋒一轉:“強哥最近在忙什么”
“忙著扮演龍五。”陳蘭提到自己男人的時候,眉眼
帶笑。
翟遠問:“新記那邊呢”
陳蘭略顯詫異,因為翟遠基本不跟她聊這方面的話題,不懂他今天怎么忽然提起。
她如實道:“大哥在打龍頭案的官司,目前還是黃俊做臨時龍頭,不過我們夫妻兩個也不插手社團的事,有什么不妥”
翟遠目光閃動,望著她說:“許家除了香江,在東洋也有不少兄弟吧”
陳蘭皺皺眉:“你是說福龍幫”
翟遠點點頭。
福龍幫是福清幫的另一個稱呼,早期是閩東地區的移民,在亞洲一帶組成華人同鄉會,后來人多了就逐漸演變成帶有黑惡性質的組織,足跡遍布海內外各地,勢力最大的集中在東北亞地區,其中以寶島和東洋為最。
寶島一青之后,省內的福龍幫成員不少跑路去了東洋,那邊的勢力更加龐大,為了從東洋人嘴里搶飯吃,福龍幫和山口組也是經常開戰。
以至于流傳出‘寶島人怕平潭人,東洋人怕福清人’的說法。
這當中自然有福龍幫給自己臉上貼金的嫌疑,畢竟此時的山口組背靠東洋政客,本土還有住吉會、稻川會這種組織,還是可以穩壓外地幫會一頭。
不過也從側面看出,這個華人幫會在東洋的確有兩把刷子。
“福龍幫龍蛇混雜,一青之后寶島又有很多人過去混飯,現在閩東閩南不分家,許家在里面無足輕重。”
陳蘭是寶島人,對福龍幫這方面的了解比新記還多,向翟遠介紹著大概狀況。
歸根結底一句話,福龍幫兵強馬壯,整個新記跟對方比起來,都是土雞瓦狗。
這路社團在海外做事肆無忌憚,賭博、賣春、走私、高利貸……只要能賺錢,合法非法的生意都肯參與。
翟遠一支煙抽完,又續上一支,陷入片刻思索后,問陳蘭說:“下半年我想在東洋發展點新業務,方不方便介紹幾個中間人給我認識”
陳蘭眼神詫異:“發展東洋業務”
翟遠笑道:“拍點小電影,需要這種人保駕護航。”
陳蘭顯然沒理解這個小電影的含金量,但她也不了解那邊的電影市場,所以沒有多嘴。
“以前在寶島,這類人基本上都是和許家勝聯系,現在他被發配到阿爾巴尼亞,要再跟對方搭上線,恐怕有點難度。”
陳蘭字斟句酌,說起這方面的話題時很謹慎。
翟遠笑道:“那就麻煩蘭姐幫忙牽線搭橋,大家有錢一起賺。”
他對陳蘭的說辭并不感冒,新記論實力雖然比不上遍布海外的福龍幫,但香江作為一個自由港口,走私生意大把,雙方不可能沒有交集。
陳蘭聞言略做沉吟:“這是男人的事,我讓強哥幫你打聽一下。”
翟遠點頭說了聲多謝。
緊接著,房門從里面打開。
搞定這邊拍攝手尾的王金率先走出來,身后跟著一群拿機器的場務。
翟遠和陳蘭很默契的收聲住口。
演員們也魚貫而出。
所有人都收工各自打招呼離開,藍桔瑛才磨磨蹭蹭從屋子里走出來。
她瞟了翟遠一眼,見人群散去的差不多了,一點點挪動腳步湊到他身邊,終于望著翟遠主動開口:“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