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探班
萬子良拖了拍攝進度后腿，吳語森干脆讓大家原地休息，拿著劇本和翟遠聊起來變色油墨那段劇情。
翟遠剛從工廠出來，身上還穿著那件尚未換下的工廠制服，上面斑斑點點，間或散發著刺鼻的染料味道。
吳語森皺了下眉，眼神卻帶著欽佩，說：“老板，為了這段劇情特意去化工廠學習太敬業了吧”
翟遠一怔，旋即認真道：“做事一定要認真，拍電影更應該如此，我們不能辜負買票進場的觀眾。”
吳語森肅然起敬，覺得今天的翟遠格外高大。
翟遠目光轉圜一圈，落在一旁的攝影師身上，沖他招招手：“喂那個誰，過來給我和導演拍兩張照片。”
在吳語森不解的眼神中，翟遠強行摟著他，一同對著鏡頭比了個耶。
“影片宣傳的時候，記得把這張照片放進去，讓觀眾看到我們拍攝的辛苦程度。”
拍完照片，翟遠嫌棄的推開吳語森，問：“好了，你現在有什么想問的可以問了。”
吳語森疑惑的地方無非是關于電影里制作假美金的流程，翟遠在劇本里語焉不詳，他腦海中就更加沒有畫面，連分鏡頭都不知道該怎么做。
翟遠作為一個良民，對這方面了解的也不多，好在最近在工廠學了些新東西，結合腦海中原片的畫面，生編硬造了一些場景，供吳語森畫分鏡，又連續拋出幾個專業性術語，唬的大導演一愣一愣。
《無雙》這部電影除了劇情的精彩程度，另一個被大家津津樂道的地方，離不開對偽鈔制作的科普。
《英雄本色》只講偽鈔的印刷，今次這部戲做得更盡，把整個偽鈔制作過程事無巨細呈現出來，也令大眾了解到無酸紙、變色油墨、凸版印刷機這些陌生詞匯，以后提及這些詞，自然而然會聯想到這部電影。
翟遠編的很多東西，懂印鈔的內行看了會覺得可笑，不過連吳語森都被唬住，騙騙普通觀眾已經綽綽有余。
“翟先生，好久不見。”
導演和編劇坐在球場草坪上，商量著鏡頭畫面，又有個演員參與進來。
鐘濋紅拿著劇本紙湊過來，看樣子是想跟吳語森商量劇情。
翟遠抬頭笑呵呵跟她打了聲招呼：“紅姐，今天這件衫很襯你。”
“是嗎”鐘濋紅眉眼帶笑，低頭看了眼身上穿著，白色襯衫塞進褲腰里，外罩一件米色小西裝。
她盯著翟遠看了兩眼，被他沾染油漆的工作服吸引，好奇笑道：“你今天的打扮也很別致，好似裝修工人一樣。”
翟遠望著她笑道：“是呀～剛剛替你裝修過房子嘛。”
鐘濋紅一愣：“我哪里來的房子給你裝修”
翟遠聲音低沉：“你的心房。”
一旁的吳語森沒忍住，吭哧笑出聲。
鐘濋紅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旋即滿臉嫌棄的噫了一聲，不停搓著胳膊上泛起的雞皮疙瘩。
“哇！你們年輕人現在都流行這樣的搭訕方式啊香江男仔沒救了。”
她嫌棄不減，又問：“你不會為了講這句話，特意搞了件臟衣服到處走，專門等別人問你吧”
翟遠坦然道：“是啊，看看有沒有靚女上鉤。”
鐘濋紅白了他一眼：“那你還是去中學門口騙那些無知少女靠譜點。”
翟遠一副受教表情：“有道理，那我現在就出發！”
說完直接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跟吳語森和鐘濋紅揮揮手，瀟灑的邁步離開。
鐘濋紅蹙眉失笑，問吳語森說：“他向來都是這樣……無厘頭啊”
吳語森看著手里的分鏡頭草圖，唏噓道：“天才向來特立獨行，不屑于向其他人解釋
鐘濋紅啞然失笑：“導演，這種話要在你老板面前講嘛你同我講，我又不會加你薪水。”
“不，你不懂。”吳語森面露高深莫測的笑容，不緊不慢開口。
在他簡短的描述中，翟總搖身一變，成了個為求電影完美，精益求精，不惜進工廠體驗生活的電影人。
“他這種年少多金的大富豪，還肯放下身段做這種事，實屬難得啊！”
吳語森面帶欽佩，又自顧自說道：“老板在劇本里寫，一百萬個人里面只有一個主角，我覺得這句話或許是在寫他自己。”
鐘濋紅聽罷翟遠身上那件工裝的由來，詫異看向不遠處正在打電話的男人，眼中閃過絲好奇，感覺翟遠的形象在自己心中有些顛覆。
“表妹，趙兄托你幫我辦點事”
翟遠還不知道，吳語森無端端給自己立了個吃苦耐勞的人設。
此時的他正拿著電話，蹲在球場另一邊，跟周海玫聊的興起。
表妹過完年升學考試、模擬會考，這段時間都沒怎么聯系，翟遠看了眼一旁正在研究日文劇本的西協美智子，覺得不能厚此薄彼。
電話那頭，周海玫聽懂了翟遠教過她的暗語，啐了句流氓。
頓了頓，她又壓低聲音說：“我今年要準備會考，上個禮拜住進了學校不方便出來，周末你來接我好不好”
小姑娘以前只會說來找翟遠，現在關系更進一步之后，也開始撒嬌讓翟遠去見她。
“表哥最近在裝修房間，沒辦法去接你啊。”
“啊你又買新房子，在哪里啊”
“在你心里。”
聽著周海玫傳來的笑聲，翟遠都能想象出她抱著電話癡憨的樣子。
鐘濋紅說的果然沒錯，這一套也就能騙騙讀中學的小姑娘。
翟遠又說：“那你知道我的心在哪邊嗎”
周海玫說：“左邊”
翟遠說：“錯啦，在你那邊。”
三兩句土味情話，把周海玫逗的傻笑連連。
翟遠又跟她在電話里膩歪幾句，答應周末去學校接她以后，那邊才依依不舍的收了線。
“美智子，過來。”
翟遠收起電話，沖一旁的西協美智子招招手。
東洋妹急忙撂下劇本小跑過來，蹲在他面前。
翟遠問：“你大哥是今晚到香江嗎”
美智子仰面望著他，點頭說：“現在在船上，晚上十一點才會靠岸。”
翟遠說了聲好，從錢包里數出一沓港幣，從她領口塞進去，說：“我這兩天未必有空，你先替我招呼他。”
美智子紅著臉按住他伸進衣領作怪的手，左右看看見沒人注意，問：“那我安頓好他，晚點再去酒店找你”
翟遠擺擺手表示不必，最近一直在元朗和她深入交流，家都沒回過，今天再不回去怕趙美珍殺過來。
在片場待了沒多久，吳語森再次召集演員，準備拍攝下一場戲。
萬子良被攆回去進修，于是先讓梁嘉輝、秦伂、梁曉龍他們拍攝在廠房里的內景戲。
“全世界standby，《英雄本色之無雙》第三十一場第一鏡……”
見吳語森又拿著大聲公開始講話，翟遠知道這場戲拍完，他要拉著美智子和鐘濋紅換場地，干脆直接告辭。
既然探完《無雙》片場的班，也該去看看《賭神》的片場。
不知道藍小姐最近狀態怎么樣。
翟遠腦海中浮現出那張美艷的臉蛋，立刻又想到她那個倒霉脾氣，皺了下眉。
還是先給陳蘭打個電話問問狀況吧。
翟遠撥通陳蘭的電話：“蘭姐，最
近好嗎……”
《賭神》的拍攝片場和《無雙》一樣，都選在了新界，距離并不算遠。
翟遠根據陳蘭提供的地址，來到新界大埔的一排民居附近。剛一下車，他就看到才從《無雙》片場離開的萬子良。
“喂，萬子哥！吳導演不是讓你回去揣摩角色嗎”
翟遠沖萬子良打聲招呼，笑道：“小心明天又不過關，下次他不用你做男主角。”
萬子良沒想到在這里又碰到翟遠，有點尷尬的笑笑，語氣無奈道：“沒辦法翟先生，吳導演得罪不起，這邊的蘭姐更加得罪不起呀。”
他前腳剛從《無雙》片場出來，后腳陳蘭就打電話，讓他趕緊過來拍《賭神》。
翟遠問：“這邊情況怎么樣”
萬子良說：“不錯啊，這邊的導演是王金，他拍的好快。我悄悄講一句，其實我更中意這邊的拍攝氛圍。”
翟遠笑了下：“那倒是，他拍商業片很犀利。”
兩人說說笑笑走到一所民居前。
陳蘭站在門口翹首以盼，見到翟遠急忙迎上去。
“你先進去拍戲。”
她吩咐萬子良一聲，又對翟遠說：“你不能進去。”
翟遠不解其意，笑著問：“怎么，里面有商業機密啊”
陳蘭也笑了起來：“商業機密倒是沒有，不過里面有靚女，你要等等才能進去。”
翟遠見她賣關子，猜測跟藍桔瑛有關，撇撇嘴不說什么。
他看了看周圍環境，四周除了平房民居就是農田，印象中電影里沒有這個場景。
于是問陳蘭：“這是哪場戲”
陳蘭說：“陳刀仔被財務公司的老板柳成抓住，高進和阿珍過來這里營救。”
說完，又往身后民居里努努嘴：“里面就是財務公司，這場戲梁嘉輝只漏了個臉，晚點讓他過來補拍。”
兩邊劇組同時開拍，演員重疊度也很高，調度上的確比較麻煩。
好在現在都在新界，來回方便。
翟遠皺眉說：“財務公司我劇本里寫的場景不是在寫字樓嗎”
“王金為了省錢，把全部場景都集中在大埔這一片，這間房里面搭了景做成辦公室的樣子，等回市區再補拍幾個高樓大廈的鏡頭就好。”
陳蘭笑著說，顯然對王金的做法很認可。
她又指了指不遠處另一間房子，介紹道：“那里就是陳刀仔的祖屋，高進摔下來的地方，往前走還有個地下車庫，正好可以拍高義和高進的槍戰戲。”
翟遠點點頭，心說王金不愧是招氏出來的導演，成本卡得死死的。
剛想到這里，就聽到里面響起一個男人的厲喝：“cut！你怎么搞的究竟會不會做戲”
翟遠一怔，萬子良又在這邊被撅了
緊接著又聽到里面的男人說說：“水平這么差還來做女主角知不知道因為你浪費掉多少格膠卷今天這場戲如果拍不完，明天你不必來片場！”
翟遠皺眉問：“王金在里面罵藍桔瑛他有這么大火氣”
“本來是沒有的，不過為了給你制造機會，他無論如何也要有火氣。”
陳蘭臉上露出神秘笑容，對翟遠說道：“好啦，你現在可以進門，腳踏七彩祥云去英雄救美了。”
房間里陳設簡單，除了鏡頭能拍攝到的地方做了布景，其他地方還維持著原狀。
演員們相繼進入狀態。
場記板合攏以后，藍桔瑛深吸口氣，精神高度緊張的往前走，心里不斷默念：千萬不要出錯，千萬不要出錯。
她第一次做電影女主角，戲份不少，挨得罵也不少。
其他人都說那個胖子導演好相處，她卻一點也沒覺得，似乎無論自己的哪場戲都要被他單獨挑出來罵兩句，以至于藍桔瑛最近都開始懷疑自我，有了轉行的心思。
攝影師跟拍，鏡頭跟隨她轉進辦公室。
辦公室里，第二臺攝影機對著吳艋達，正在拍攝他一邊看咸濕畫報，一邊啃雞腿的戲份。
藍桔瑛推門而入，面帶微笑：“成哥。”
吳艋達扔掉雞骨頭，摳著牙縫，面帶猥瑣笑容：“長得不錯，做咩跟刀仔啊跟我不更好”
藍桔瑛拍了拍懷里的黑色皮包，朝吳艋達走去：“我帶了八萬塊來，希望成哥放過刀仔。”
兩位演員的臺詞沒講幾句，輪到藍桔瑛開口時，王金突然毫無征兆的喝道：“cut！”
藍桔瑛無措的從表演狀態中抽離，還沒反應過來，就聽王金再一次開始批評起她的演技，言語中流露出不滿，絲毫不留情面。
“……今天這場戲如果拍不完，明天你不必來片場！”
藍桔瑛委屈巴巴的站在一旁，感覺鼻子有點發酸。
放在她前不久的脾氣，這個胖子導演敢這樣兇她，藍桔瑛立刻就要摔門而去。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
藍桔瑛跟陳蘭簽了合同，違約金高的離譜不說，外面還幫她大肆宣傳。
尤其在她做義工的地方，像是有人知道她經常過去，故意在里面放風，連福利院消息閉塞的老人小孩們都知道她要做女主角，一個個見面就滿是期待的問幾時可以在大銀幕上見到她
藍小姐被架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
不僅如此，藍父前段時間還遇到個自稱是股票經理的男人，帶他賺了幾次錢，可等他落重注的時候，對方卻突然卷款跑路，藍桔瑛原本的小康家境立刻下跌，每個月幾千塊的零錢也隨之斷供。
耳邊又回響起陳蘭循循善誘的話語：“不緊要阿瑛，我知道你家里最近困難，這里十萬塊是翟老板讓我拿給你的，你先拿去用，不過《賭神》這部戲你一定要好好拍，不要辜負翟老板對你的信任。”
一堆buff疊加起來，藍桔瑛被徹底綁在片場，此時在面對王金的刁難時，早就沒有了在無線時的大小姐脾氣。
此時在身邊一群演員、場記的注視下，被導演王金一通訓斥，藍桔瑛只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用力揉了揉鼻子才把眼淚憋回去。
“發生什么事我在外面就聽到里面吵來吵去。”
陳蘭的聲音突然響起，她皺眉走進來，看了藍桔瑛兩眼，旋即瞪著王金說：“你是不是又在欺負阿瑛”
王金心中腹誹：還不是聽你吩咐才這樣做否則以我的標準，早就該拍完這個女仔的戲份。
藍桔瑛天賦不錯，雖然這是她第一次拍電影做女主角，但以王金的標準也算達到及格線。
可如果要反過來挑錯，那就太簡單了。
王金稍微提高點標準，藍桔瑛及格線水平的演技立刻就跟不上要求，只能像現在一樣接受他有理有據的數落。
“蘭姐，我怎么會欺負她呢是她自己演技渣嘛！”
王金一本正經的給陳蘭解釋，把鍋全甩在藍小姐頭上。
“胡說八道，藍小姐是翟老板親自指定的女主角，她的演技怎么會有問題。”
陳蘭聞言做出副將信將疑的表情：“阿瑛，你來說，這個肥佬是不是故意針對你”
藍桔瑛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強忍著不滿，擠出笑紋說：“沒有，導演盡職盡責，是我自己沒有做好。”
陳蘭嘆了口氣：“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就有點辜負翟老板的信任了。”
連她自認為關系最好的陳蘭都這樣說，藍桔瑛頓時感覺臉皮更熱，不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