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樹一陣晃動。
緊接著，沈煉狼狽不堪的鉆出分枝樹洞，胸口劇烈起伏，心有余悸的平躺在院落里。
“幸好我機靈，不然鬼知道是什么下場。”
沈煉打了個寒顫。
“御弟哥哥都整出來了，如果我去一趟五指山，豈不是還得負責給猴哥揭開封禁的符紙？”
女兒國內的情況詭異莫名，他記得后面幾聲呼喚，不單單是皇宮深處的女子，甚至連一河一泉、女兒國方士都在異口同聲。
總感覺，洞府內的妖魔都是靈智相通的。
女兒國方士看似擁有自主的意識，實則身魂暗藏限制，洞府意志隨時都可以降臨其身魂。
“有點像是…集群意識？無數妖魔共用一個模糊的意識？”
“洞府意識暫且稱呼為女兒國國王吧。”
沈煉頭疼的捏著鼻梁。
相比困在白骨洞內的白骨夫人，理論上來說，女兒國國王是可以附身方士隨時進出洞府的。
“希望不會找上門吧，不過女兒國國王應該長時間都在沉睡，唯有五十年一回的子母河降臨，似乎才會短暫的蘇醒。”
沈煉想起女兒國國王面對自己的殷勤，就有點不寒而栗。
剛開始是送上乘髓蟲卵，然后又晉升于素華為真傳弟子，甚至連龍宮方士都沒放過。
“問題是我受之有愧啊。”
沈煉順手把龍宮方士的尸體扔進樹洞。
他感覺繼續待在洞府，很可能女兒國國王會發現端倪，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是正牌的唐僧。
最終淪為耗材。
“啊～”
沈煉失神間，八哥的身影出現在榕樹枝頭。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御弟哥哥，淑女好逑～～”
“滾你妹的。”
沈煉額頭青筋爆出，手指探出的勁風被八哥躲開。
“傻逼～”
沈煉不再搭理八哥，先前一河一泉的禁忌還未完全祛除，連忙雙臂拖著骨刃盤腿坐下。
泥丸宮內至少有三四十道魂魄，持續不斷的撲向三魂七魄。
沈煉冷哼一聲。
紫府淬器法發揮到極致，眉心豎眼睜開，一點點把多余魂魄驅逐離體，生怕傷到泥丸宮。
沈煉暗自慶幸平日里通過天河之水負重修行，否則子母河的禁忌絕對沒有這么容易撐住。
尸魔刀鞘內爬出幾只髓蟲，相互爭奪著魂魄。
一共十五門上乘成嬰法，除去先天三層蟲衣已經合成，其余髓蟲大多停留在幼蟲的階段。
“猴年馬月才能圓滿啊。”
“十五門成嬰法，哪怕樁法沒有四次蛻變，估計也大差不差。”
咔咔咔。
一只長有眼瞳花紋的髓蟲伸展著身軀，吞掉十幾道魂魄后，緩緩爬進尸魔刀鞘內吐絲結繭。
靈瞳道生蟲衣（蟲繭）
沈煉注視丹田內，神識幾乎已經看不清楚韻靈內丹。
只見色彩斑斕的蟲絲覆蓋韻靈內丹，整體就像是個古怪的蟲繭，伴隨如同蓮花花瓣的異象，十五門成嬰法的氣息若隱若現。
“誤打誤撞搞出個蟲繭，完全已經超出修行的范疇。”
沈煉注意到，韻靈內丹竟然有溶解的趨勢。
“溶解？”
“昆蟲結繭后，確實會在繭中重塑肉身。”
“看來韻靈內丹走的不再是破丹成嬰的路徑。”
“而是…羽化成仙。”
沈煉晉升道嬰七境已經在無形中開始，只是十五門成嬰法必須得融匯貫通的合并入樁法。
“哎，接下來得折騰一段時日了。”
“十四只髓蟲想要盡數要到圓滿成蟲，感覺得沒日沒夜的待在高老莊割韭菜，至少四五年。”
沈煉下意識望向通往女兒國的傳送樹。
“其實吧，待到一河一泉平息，女兒國會不會安全……”
沈煉給了自己一巴掌，強行打消掉作死的念頭。
想想內功修士破丹成嬰必須得前往相應洞府，讓妖魔體質再次脫胎換骨，可比他折騰多了。
如果內功來自類似觀音禪院的洞府，還得找尋道統接近的其余洞府，卡在瓶頸十幾年比比皆是。
“啊～”
八哥蒲扇著翅膀落在尸魔刀鞘上，鄙夷的瞥了眼沈煉，隨即抓起一只剛孵化不久的髓蟲。
“八爺，話可以亂說，但東西不能亂吃啊。”
沈煉生怕八哥把髓蟲當零食給嚯嚯了，連忙伸手阻攔。
八哥怪笑著鉆進傳送樹。
沈煉腳步微頓，發現八哥前往的是白骨洞，印象中大半年來傻鳥就沒有進出過白骨洞。
“恩？”
他閉目感知成嬰法，落入白骨洞的髓蟲生出異動。
成長速度確實在加劇。
雖然遠遠不如通過女兒國禁忌喂食來的快，但比消化尋常鬼物的殘骸效率高得多。
“難道…鬼爹在白骨洞徹底立足了？”
沈煉遲疑間外放白骨脊椎。
白骨脊椎鉆進樹洞，另一頭是間院落，隨即接觸到濃郁的怨氣，以及鬼爹獨有的禁忌。
禁忌籠罩院落，即便沈煉嘗試外露氣息，也沒有半點波瀾。
“鬼爹的禁忌有點恐怖……”
“哪怕有鬼媽的加持，進步的也有點夸張。”
沈煉暗自吃驚，至少已經是三千五百年的程度，怪不得八哥可以肆無忌憚的進出白骨洞。
他俯身鉆入傳送樹，白骨脊椎綁住現世的榕樹。
稍有不對勁，就能立刻拉回鹽良鎮。
“呼。”
沈煉一來到白骨洞，首先感覺到刺骨的寒冷，隨即有種難以言喻的胸悶，臟器略微不適。
他隨即意識到，白骨洞內的空氣異常稀薄。
好在橫練三次蛻變后，肉身已經達到凡俗的極致，光是血液中的含氧量足以支撐半個月。
“媽的，這些洞府真的一個比一個詭異。”
沈煉環顧四周。
鬼爹所在的就是一間普通典當行，與鬼當鋪幾乎一模一樣，甚至院落里的擺設都是相同的。
但在店鋪外，卻是堆積成山的累累白骨。
骨山骨海一眼望不到頭。
并且大多數的白骨顯得形態各異，能看出并非白骨夫人的禁忌所化，確實是妖魔死后遺留。
周遭也有幾間店鋪，不過里面空空如也。
沈煉豎眼掃過的范圍，只有典當行有些許人煙。
“阿煉。”
“是八哥帶你來的嗎，這地方人少，怪荒涼的。”
“老漢……”
沈煉轉身看向里屋門口，鬼爹神情呆滯的站在原地，道行已經兩千余年，但心性始終未變。
他剛想詢問鬼爹的際遇，突然察覺到陌生的怨氣。
沈煉聽到熟悉的語調，只是聲音略顯稚嫩，額頭冷汗直流。
他一抬頭，典當行二樓的窗戶內，有個三四歲的女童眨巴眨巴眼睛，怯生生的看著自己。
分枝處又有呼喚傳來。
沈煉余光一瞧，相同的女童半個身子躲在樹干后面。
緊接著是鬼爹的身側，女童的數量不斷加劇，但沈煉的神識卻沒有感應到，不由毛骨悚然。
十幾名女童委屈巴巴的盯著沈煉不放。
“是女兒國國王？！！”
沈煉差點催動白骨脊椎，要不是有鬼爹在旁，女童也不曾表現出惡意，并且散發的怨氣與女兒國國王還是有略微不同的。
“念兒別鬧。”
“阿煉，你小妹沈念，是不久前剛進的家門。”
女童的其余身軀不見蹤跡，只剩抓著鬼爹衣袖的一人，道行與鬼媽相當，在兩千年左右。
念兒在臟兮兮的上衣口袋掏了掏，取出肥碩的髓蟲遞給沈煉。
“阿哥，吃。”
沈煉眼角抽搐，甭管是不是女兒國國王，反正目前來看，已經受到言出法隨的影響。
與高小姐的情況類似，淪為鬼爹妙妙屋的一員。
“或許是女兒國的妖魔一直暗藏鹽良鎮，后來八哥引導進的白骨洞吧，先前我和八哥無意間提過，給鬼爹找幾個幫手。”
“恩，不管怎么看，都不像女兒國國王的本體，或許只是一具無關痛癢的分身罷了。”
沈煉朝著念兒招招手，后者搖搖晃晃的邁步跑來。
“念兒，你喜歡養蟲嗎？”
“喜歡！”
“唉，那都給念兒你，養到破蛹以后再還給阿哥吧。”
“阿哥，念兒知道蟲蟲喜歡吃什么骨頭，一定會養好的！”
念兒抓起一只只髓蟲塞進口袋。
下一瞬間。
店外的骨山骨海內，已經有數以百計的女童身影在玩耍，如此駭人的禁忌不愧出自女兒國國王。
“女兒國國王是集群意識，展現出的禁忌已經有三四種，不過應該還是以一河一泉為主的。”
沈煉僅僅花費片刻，便成功帶入親哥的角色。
沒辦法，誰讓我這么富有責任心啊。
“老漢，你覺得店里缺不缺人手？”
“店里沒什么客人的。”
沈煉訕笑著點頭，確實荒郊野外連個鬼影都沒有。
他沒有強求，白骨洞內虛實不明，像在高老莊一樣飼養鬼物的話，說不定會引來危險。
如今也好。
鬼爹、鬼媽、鬼妹，哪個都是兩千年道行的大妖魔。
沈煉透過大堂的過道，發現墻壁掛著空白的戲劇面具，感覺不像鬼爹突然開竅，有了興趣愛好。
他試探的問道：“老漢，店里是不做典當生意了嗎？”
“沒有客人上門，我最近跟著一名師傅學戲，雖然干些雜活工錢不多，但每回都受益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