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煉沒有顧得上職業面板的提示。
他能確定，皮囊中的存在正是齊天大圣孫悟空，但猴哥卻并非自己小時候崇拜的那個猴哥，對方…怕是早已陷入魔道！
沈煉心頭暗自思量，不過表面還是不顯山不露水。
“看來，西游取經很可能真的顛倒了一回。”
“猴哥沒有久居花果山，而是在瘋癲后，跑到天庭又一次大鬧天宮，使得九天之上淪陷。”
染病的蟠桃樹、吊死在枝頭的七仙女……
當然，沈煉不覺得猴哥是天地量劫的源頭，但猴哥絕對促成天地量劫的幾經發酵。
席卷三界的大劫，哪有人能夠幸免于難。
沈煉可以肯定，取經四人組絕對知道因果。
金蟬子在凡間四散真經的時候，其余人應該有各自的謀劃，奈何結局都下場頗為凄慘。
金蟬子失蹤、孫悟空瘋癲、豬八戒假死、沙悟凈偏執，至于白龍馬，恐怕還壓在鷹愁澗。
“沈…沈煉，他在主動用三清皮囊封禁自身，而且三副皮囊都是如此，魔性難以置信！”
白兔蘇醒過來，呢喃幾句后聽到皮囊中的喘息，連忙用耳朵捂住眼睛，“快走快走！！”
接著腦袋一歪，白兔又嚇暈過去。
沈煉心臟狂跳，一把抓住白兔的耳朵。
“確實不能久留，猴哥的狀態實在太危險。”
他強壓雜念，就算不直視靈寶天尊，也能察覺到皮囊中猴哥本能外泄出來的滔天殺意。
“反正已經取得八哥晉升七階的媒介，以后再來也不遲。”
沈煉打算第一時間遁出舊天庭遺址。
“鄭倫，走！！！”
沈煉出言提醒，鄭倫不由一愣神，接著卻沒有做出離開的舉動，而是向靈寶天尊繼續靠近。
“天尊！”
“弟子不懂，為何天庭會淪為廢墟！”
“弟子不懂，為何八部只能茍且偷生！”
“弟子不懂，為何我們要修淪為妖魔的功法！”
鄭倫雙膝跪倒在地，主動收斂氣息，壓根沒有做出防御，任由眼前的“靈寶天尊”取其性命。
沈煉暗道不妙，在鄭倫一套妙語連珠的發問后，每一句話都使得猴哥變得愈發不穩定。
只見靈寶天尊捶胸頓挫，瞇起的眼睛哪里像是道祖。
與猿猴越來越相似。
“呔！”
“你這個小娃娃聒噪得很，有空問問題，不如好好想想，與那豬頭一般沒有腦子！！”
“況且……”靈寶天尊捂住臉龐，指縫中露出滲人心脾的暗金獸瞳，“你看看爺爺我，哪里有幾分像那個之乎者也的老道？！”
鄭倫驚愕的抬頭，靈寶天尊松開手掌，露出的臉龐已經不見人形，完全是尖嘴猴腮的模樣。
同時渾身長出毛發，四肢狹長干瘦。
完全是身穿道袍的孫悟空！
“搞清楚了嗎？小娃娃煩得很，擾我清夢！！”
吼！！！
鄭倫衣袍被口水浸濕，壓根連站起來的力氣都無。
他顫顫巍巍的指著孫悟空，“是你，師父給我的遺言里提到過，是一猢猻導致天庭淪陷。”
“我？”
“我？哈哈！！”
孫悟空抓耳撓腮，雙眼化作血紅，“你去問問呂岳，若非那些貪嗔癡全沾滿的漫天仙佛，世間怎會有災禍，哈，可笑！！”
鄭倫把性命拋之腦后，強撐著起身道：“不可能。”
“哈哈哈。”
“他們讓俺師父去取第一次真經時，態度可是禮賢下士得很。”
“后來呢，如果沒有俺師父取的第二次真經，三界眾生都得死！”
孫悟空惱怒到極致，雙手抓住脊背處的裂隙，想要撕裂那張困住自己無數歲月的皮囊。
“啊～～”
突然，八哥短暫的鳴啼回蕩開來。
孫悟空有所放緩，不過上下顎依舊張到極致。
沈煉不管鄭倫，膝蓋以下埋入地底，元神不斷催促傳送樹加把勁，耳邊是八哥的嘎嘎亂叫。
“滾吧你！懶得多言，回去多念幾年書！”
孫悟空伸手一點，指頭直接插進鄭倫眉心，抹掉其記憶。
鄭倫倒飛出去，剎那間已經不在上清殿的回想中。
孫悟空沒有解氣，雙拳用力拍打地面，傳送樹根莖整齊劃一的斷裂，一只手臂順勢抓住沈煉。
“啊啊啊～～”
“傻鳥聒噪得很。”
八哥鉆出衣袖，孫悟空抓起猴毛一吹。
兩根猴毛貫穿八哥的翅膀，把它釘在墻壁上，玉兔則從沈煉手中滑落，依舊是昏迷不醒。
沈煉感受著孫悟空逐漸收緊的手臂，“那個……”
孫悟空露出森白的牙齒，冷冷道：“想好再說。”
“大圣。”
“你是哪來的猢猻？我早聞到你身上一股子怪味，本來不想深究，硬要把我的脾氣激起。”
孫悟空不再盤坐，斜躺在殿內。
“回大圣。”沈煉小心翼翼說道：“小人是大唐而來，只是為取部分地藏王菩薩的血肉。”
“呵。”
孫悟空湊近沈煉，尖牙利齒只差毫厘，腥臭的呼吸打來，沈煉卻一點反應都不敢有。
沈煉一咬牙，主動外放一絲蓮臺的氣息。
畢竟木已成舟，他只能和猴哥攀親戚了，否則猴哥萬一心情不爽，直接捏成肉糜并非不可能。
“不對，你……”
孫悟空抓耳撓腮，隨即一聲咆哮。
吼！！！
沈煉催動勁力護持，頓時肌肉暴漲，不滅玄功使得身軀來到三米出頭，氣血濃郁至極。
他不敢化作二三十米，孫悟空絕對不喜歡別人俯視自己。
咔咔咔。
沈煉體內傳來不堪重負的聲響，孫悟空的壓迫感宛如實質，血肉骨骼經受不住摧殘。
血肉骨骼斷裂，臟器也有衰竭的征兆。
“你個小娃娃到底是誰？”
孫悟空松開沈煉，沈煉落地的瞬間傷勢便快速痊愈。
“我聞到你身上有俺師父的味道，還有豬頭的騷臭，沙師弟那股子腥風，恩，甚至有一堆雜七雜八的妖魔仙佛的氣息。”
孫悟空仔細端詳沈煉，發現沈煉的肉身強度不可思議。
剛剛一擊，換作任何一個人仙都得魂飛魄散，結果沈煉竟然沒事，總不能在火爐里煉過？
“大圣，您說的味道，恐怕是因為我曾經接觸過他們。”
“小人請大圣喝猴兒酒。”
沈煉殷勤的捧起鬼葫蘆，催動至寶使得藥酒化為猴兒酒。
“哦？”
孫悟空伸手一抓，鬼葫蘆化作四米落在其掌心。
“剛開始俺以為你是師父他老人家轉世，不過確實不像，你沒皮沒臉的性子更像那豬頭。”
“嘿嘿，說的是。”
沈煉只得賠笑，猴哥就算罵他是白龍馬，自己也得嚎幾聲。
“來吧，沙師弟近日過得如何？”
“他抓了獅駝嶺三妖前往西方靈山，說是重走取經路。”
沈煉一直在觀察著孫悟空的表情，一字一句斟酌幾次才往外崩，生怕不小心得罪猴哥。
沒想到孫悟空撇撇嘴，邊飲酒說道：“是那呆子能做出來的事兒，此行難免兇多吉少。”
“小娃娃，你且運轉體內罡氣。”
“恩？”
吼！！！
毫無征兆，孫悟空又是一聲咆哮來襲的。
沈煉狠狠撞在地上，通體皮開肉綻，好在及時喚來武道金身護持，肉身才沒有四分五裂。
他口吐鮮血，皮肉又出現裂縫遍布的情況。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踏足武道人仙后，如此傷勢不算麻煩，消耗勁力就能強行修補裂縫。
沈煉能看出孫悟空哪怕神通廣大，仍然難以克制住魔性。
“猴兒酒不錯。”
孫悟空將最后一滴咽進肚子里，“有幾分花果山猴兒酒的滋味咯，俺的猴子猴孫可好？”
“它們還…不錯，沒有弱了大圣你當年的名號。”
“哈哈。”
沈煉哪敢告訴孫悟空，花果山已經不知齊天大圣，只認一個名為大猿降魔天尊的仙神。
“豬頭呢，哼，八成躲在哪個洞府吧？”
“大圣，我真不清楚。”
“哦？”
孫悟空饒有興趣道：“看來不是你見過豬頭，而是他曾經見過你，只不過在暗處躲著。”
“小娃娃來說說，去過的那些洞府可疑？”
“高老莊？”
“不會，他是個多情種，高老莊是絕不可能回去的。”
孫悟空隨手抱起一根柱子，饒有興趣的咀嚼起來。
“大圣，我有……”
沈煉剛想取出肉食，孫悟空擺手拒絕道：“不必，只要心頭所想，吃的是什么重要嗎？”
“說回高老莊，豬頭在洞府內刻意搞出個假死的肉身吧？”
“恩，高翠蘭也不在高老莊。”
“是他的手筆，貪生怕死又多情得很，俺一思量就知道，高翠蘭就藏在小雷音寺內。”
沈煉啞然失語，接著試探的說道：“碧波潭？”
“偏遠之地，他耐不住寂寞的。”
“女兒國？”
“女兒國國王整日念叨著俺師父的名字，他受不了的。”
沈煉隨即一連說了好幾處洞府，直至提到盤絲洞。
孫悟空興奮的拍手，“就是盤絲洞。”
“可我僅僅待了片刻啊，里面的妖魔也都已經覆滅。”
“看來沒錯，豬頭怕是提前察覺到什么，或許是故作玄虛的假死之術，他在護著那群小娘皮呢。”
沈煉眉頭一挑，余光掃過八哥。
他知曉王信等人前往盤絲洞時得到三鬼神的信物，估摸著豬八戒認為是來找尋自己的，才借助觀音禪院安頓蜘蛛精，脫身離開。
吼！！！
孫悟空的咆哮如約而至，沈煉提前有過準備。
沈煉化作與孫悟空平齊的體積，四十二只手臂擋在胸前，隨即各類妖魔特征紛紛顯露。
“這是……”
孫悟空拖著下巴，呆呆的凝視沈煉良久。
他目光落在沈煉下丹田的位置，眼底的兇煞流失大半。
沈煉一穩住傷勢，就聽到其略顯疲憊的聲音，“你走吧，爺爺我成佛后早已吃齋念佛。”
“沙師兄與我有恩情，我不介意付出些許綿薄之力，大圣，你如今身魂到底怎么……”
“聒噪。”
沈煉話還未說完，就感受到巨力傳遞而來，鬼葫蘆落在懷中。
一人一鳥一兔飛出上清殿。
大門緊閉，隱約能聽到里面的呢喃。
“師父啊師父，為一真經，何苦魂飛魄散。”
“俺還是殺得不夠多。”
沈煉回過神來時，已經不在回想內。
他環顧四周，破敗不堪的三清殿映入眼簾，玉兔機靈的站在門口望風，八哥在頭頂盤旋。
沈煉注意到殿宇中央，一具盤腿而坐的巨型骸骨。
骸骨已經石化，沒有半點活性。
沈煉一眼就認出，骸骨正是不久前與自己閑聊的右殿猴哥，即便身死多日，依舊桀驁不馴。
“大圣。”
他伸手觸摸骸骨，卻沒有任何抗拒。
說明骸骨已經淪為凡物。
孫悟空的化身遺骨
乃是孫悟空分化的六具化身其一，也是唯一未曾走火入魔的化身，后來被其余化身的魔性所吞噬，徹底淪為。
“又是亂碼。”
“三清論道結束后，猴哥應該選擇了化身合一脫離天庭。”
“其余化身魔性太重，僅剩的善念也煙消云散了，不知道猴哥去向哪里，有無擺脫魔性。”
沈煉面露復雜，仔細想來確實有辦法挽救。
不出意外的話，猴哥其余化身都在三清的殿宇內，只要搞清楚殿宇的位置，進入回想即可改變。
“我一個小小人仙，憑啥能左右齊天大圣。”
沈煉苦笑著搖頭，師徒四人親歷天地量劫前后，自己既然追尋真相，怎能當做無事發生。
況且從就職血靈童開始，他與取經四人已經息息相關。
沈煉心生緊迫，天地量劫能把師徒四人逼到如此程度，繼續向三界頂峰攀爬怎能幸免于難？
“明明境界脫凡成仙，實力脫胎換骨，卻感覺，天地量劫的真相越來越遙不可及。”
沈煉長長嘆了一口氣。
“啊～～”
八哥落在沈煉的肩頭，松開的爪子掉落兩根猴毛。
沈煉下意識接住。
由孫悟空耗費心血凝聚而成，煉化后，能在死后借助毫毛重塑肉身魂魄。
很顯然，孫悟空就是利用八哥把兩根毫毛交給沈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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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煉合攏手掌，兩根毫毛化作金光落在腦后。
“大師兄，多謝。”
“就憑兩根毫毛，說啥都得去其余三清殿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