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靈寶天尊的皮囊中，充斥著難以言喻的漆黑。
光是肉眼目睹，只能感覺到有活物在蠕動，卻無法看透，長久直視還有種不可名狀的心悸。
“毛！”
八哥忍不住在沈煉耳邊輕聲呢喃。
“八爺，你看到什么？”
八哥運用的慧眼神通自然要更加巧妙，沈煉目前還停留在必須得接觸后才能施展神通。
“毛毛毛！！！”
八哥不再多言，悶頭躲在沈煉寬大的衣袖里。
“毛？”
沈煉搖搖頭，仔細檢查職業面板。
他頭一回遇到職業名稱是一團亂碼的情況，同時飲下加持視力的藥酒，盯著靈寶天尊不放。
呲啦。
伴隨著讓人牙酸的皮肉撕裂聲音。
靈寶天尊脊背處的裂隙突然擴大些許，有眼瞳從黑暗中睜開看向沈煉，眼白為紅火，瞳孔為暗金，透露著駭人的兇煞。
沈煉仿佛能聽到，撕心裂肺的嘶吼在耳邊響起。
他只感覺天旋地轉，若非肉身把控極強，差點摔倒在地，不過異樣轉瞬即逝便退去。
“沈煉！沈煉！！”
玉兔搖晃著沈煉的手臂，后者才回過神來。
沈煉才發現恐怖的眼瞳只是幻覺，別說自身的末那識，就連蓮臺都沒有做出應對。
皮囊中的存在，稍有不慎就會影響到心神。
“沈煉，你沒事吧？”
“沒事，接下來必須小心為妙。”
沈煉沒有告知玉兔，表情變得若有所思。
玉兔點點頭，試圖在殿內找到廣寒宮熟知的仙神。
沈煉懷疑，三位靈寶天尊都不是本人，從觸發職業提示的先后就能看出端倪。
中央、左側殿宇內觸發的職業和靈寶天尊有關。
右側殿宇觸發的卻是地藏尸佛。
沈煉一開始還未在意，以為是接觸的媒介不同。
如今想來。
職業提示應該都是出自機臺上的尸體，右側殿宇擺放著地藏王菩薩，中央、左側擺放著……
靈寶天尊的殘骸，甚至很可能是部分肢體。
沈煉從頭到尾，都未能觸發三尊假冒靈寶天尊的職業信息，目前還沒有絲毫線索。
不過有一點能肯定，大概率和蟠桃樹相關。
沈煉腦海中閃過三清皮囊糾纏的三清天道。
“靈寶天尊應該沒死，否則不可能在天道深處留下皮囊，暫時還搞不清楚貞觀二十七年的因果。”
沈煉懷疑天庭的三場論道，壓根不是三清開設的。
他突然毛骨悚然，囚仙房內贈予觀道符的身影，或許也不是靈寶天尊，那…到底是誰？！！
“諸位同道。”
靈寶天尊一開口，便引得天際降下祥瑞，透過門窗能看到，無邊無際的光影在四溢。
沈煉聆聽靈寶天尊的聲音，不禁渾身雞皮疙瘩。
總感覺有點假意捏造。
“我本太無中，拔領無邊際，慶云開生門，祥煙塞死戶。”
沈煉欲言又止，隨即若隱若現的窺視一閃而過。
“諸位請坐，與我一同參悟天道孕育的真經。”
靈寶天尊做出個請的姿勢，動作略顯古怪，沈煉一眼就能看出是因為皮囊沒有關節導致。
“恩？”
沈煉渾身冒出雞皮疙瘩，在靈寶天尊言罷的剎那，整個殿宇內竟然少掉四成的仙神。
準確來說，重復的仙神盡數消失不見。
沈煉余光一直盯著的瘟神憑空失去蹤跡，蒲團對應的仙神數量恰好一致，殿內變得清冷起來。
“玉兔，你看清了嗎？”
“沒有，難道是被靈寶天尊抹掉了？”
沈煉不明所以，護道鬼神同樣毫無收獲，別說是藏在袖口的八哥，就連蓮臺、骨刃都沒有知覺。
眼見其余仙神一一坐下，他只得盤腿而坐。
玉兔偽裝成道童，站在沈煉的身側一動都不敢動。
“諸位道友且看，地藏一書記載著六道輪回，乃是渡過量劫的上乘手段，先沐浴真經吧。”
“請！”
靈寶天尊笑著掀開蓋住尸體的白布。
當地藏王菩薩的真身顯露，頓時無窮無盡的光芒外放，剎那間殿內滿是密密麻麻的孑孓。
孑孓向仙神撲來，試圖通過血肉繁衍生息。
沈煉覺得靈寶天尊語調略顯古怪，似乎另有所指，不過只要按照論道會的流程就無妨。
玉兔腳步踉蹌，數百字的孑孓停留在皮膚表面。
“去。”
沈煉心念微動，龍魚袍分出一個袖口變為玉兔的手帕。
中乘至寶的龍魚袍已經可以化作多份，再通過轉移，把玉兔多余的佛光灌輸自身體內。
沈煉不止一次直面過真經，外加七寶佛骨能夠吞噬佛光，哪怕要兼顧玉兔也是游刃有余。
反而借助佛光洗禮，能讓七寶佛骨反饋大量養分。
“所謂的靈寶天尊，總感覺在搞什么鬼。”
靈寶天尊笑而不語，脊背處的裂隙已經閉合，不知為何，像是在有意讓沈煉察覺一般。
而其余兩殿則傳出鬼哭狼嚎的聲響。
只看動靜，中央、左側殿宇怕是得死傷大半。
沈煉裝作真經侵蝕的模樣，肉身微微枯槁，閉目拼命抵御孑孓，實則反而在助長修為。
他愈發好奇皮囊中的存在，不過沒膽子上前查看。
最外側的蒲團處。
鄭倫面對真經的洗禮早有準備。
雖然他從未進出過舊天庭廢墟，但早在天庭淪陷前就聽說過三清論道，八成和真經脫不了干系。
鄭倫極力溝通仙種，迥異的真經氣息使得中乘佛法紛紛退讓，唯有下乘佛法依舊會靠近。
“恩，應該是真的靈寶天尊沒錯。”
“撐到無生道果結束時，再找天尊詢問八部道統的緣由。”
鄭倫一掃沈煉的背影，莫名的熟悉感愈演愈烈，心頭愈發不敢確定后者是不是瘟神。
正在這時，他聽到一聲冷笑。
“地藏王？”
自從進入上清殿，假地藏王菩薩一直昏迷不醒，鄭倫沒有過多理會，沒想到對方突然回光返照。
鄭倫強忍著真經侵蝕的痛苦轉過腦袋。
只見假地藏王菩薩臃腫的肉身已經淪為孑孓養分，引來大量經文，使得身魂臨近崩潰。
“假的，都是假的。”
“小雷音寺是假的，那個自稱如來的黃眉老佛也是假的，就連他們煉化的真經都是假的。”
假地藏王菩薩滿臉絕望，黃眉老佛不知哪里動的手腳，教給他們煉化的真經完全不同。
自己現有的法門，根本難以駕馭真經。
假地藏王菩薩只能眼睜睜看著身魂灰飛煙滅，一切的野望都淪為空談，淪為經文的食物。
他注意到鄭倫，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鄭倫，救我！”
鄭倫冷眼旁觀，悄然吐出幾粒病菌。
病菌落在假地藏王菩薩的口鼻，后者表情驚恐萬分，五官處的皮肉竟然主動封閉起來。
他的五感因此喪失，意識仿佛即將被關押進無底深淵。
假地藏王菩薩的眉心睜開豎眼，想要催動末那識想要阻止意識的沉淪，結果適得其反。
瘟部仙種極易失控，但病菌的威力也異常可怖。
“呵呵呵。”
突然，假地藏王菩薩神經質的大笑起來。
動靜離體半米，便淹沒在成群的孑孓中。
鄭倫心有余悸的愣在原地，假地藏王菩薩臨死前咒罵著，也像是在對于其余仙神的嘲弄。
“哈哈，你們拜錯神了，他壓根不是什么靈寶天尊。”
“可笑啊可笑。”
“你們都得陪葬，裝作靈寶天尊的怪物壓根沒有放過你們，佛光洗禮停止就是死期！！”
砰砰砰。
假地藏王菩薩臨近瀕死，五官隨即被完全封閉，說話愈發含糊不清，最終被海量經文覆蓋。
鄭倫臉色慘白，隱約察覺到假地藏王菩薩死前看到過什么。
“不行，我必須得活到無生道果結束。”
他遲疑幾息，不再壓制近乎失控的仙丹，頓時血肉生出走火入魔的征兆，皮膚增生無數眼瞳。
這些眼瞳非常不穩定，時刻衍生出各類眼疾。
鄭倫的壽元開始銳減，兩鬢斑白，皺紋爬滿臉龐。
腸胃蠕動間，讓他得到媲美末那識的知覺。
鄭倫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靈寶天尊的渾身竟然變得松松垮垮，如同泄氣的皮球，因為沒有骨架的緣故，可以清晰的看到有個人形輪廓在胸腹部。
接受洗禮的仙神正襟危坐，不過大多是長手長腳、看不清楚樣貌、動作古怪的非人。
稍微不多幾名仙神，則渾身爬滿肉眼不可見的非人。
它們垂涎欲滴的聞著血肉，待到佛光洗禮一結束，就會立刻分食干凈仙神的尸體。
而此非人，便是沈煉在封閉堂遇到的怪人。
鄭倫面露不知所措，下意識看向第一排的瘟神，后者背部同樣有個怪人趴在肩頭。
與尋常怪人不同，沈煉肩頭的怪人表現得無比緊張。
怪人生怕被沈煉發現，所以盡可能的收斂氣息，同時又覬覦后者雄厚精純的氣血。
“他不是…呂師尊，甚至不是天庭的仙神”
鄭倫暗自咋舌，兵部比沈煉氣血雄厚的仙神著實不少。
對比巨靈神，沈煉的氣血簡直不值一提。
但論精純程度，卻遠遠不是天庭兵部能相提比倫的，其氣血沒有受到任何的污染。
“舊天庭蛻凡成仙，氣血必定蕩然無存。”
“后世蛻凡成仙，氣血有會受到煉化真經的侵蝕。”
“他仿佛獨立于古今，就像…就像……”
“武者？”
鄭倫苦笑連連，自己確實聽聞凡間的在世仙佛開辟武道，可對方不可能來到舊天庭遺址。
“我認得他，見過不止一面。”
佛光威力大增。
鄭倫強壓雜念，繼續維持仙種的失控恐怕撐不過一刻，忍著劇痛把周身眼瞳一一去除。
他不再考慮得失，面對大乘佛法能活過下一息都極為難得。
不知過去多久。
當隔壁兩間殿宇陷入死寂，地藏王菩薩的尸首佛光黯淡，靈寶天尊重新把白布鋪在上面。
“如何，諸位同道有沒有從真經中悟出渡過量劫的妙法？”
鄭倫強撐著身子環顧四周，身魂狀態無比紊亂。
除去自己和沈煉外，仙神已經只剩五人，他們能夠茍活，主要因為摸索出真經的煉化。
“多謝靈寶天尊！”
殿內異口同聲，殊不知大多都是非人。
鄭倫看不到怪人的動向，不過八成早已按耐不住。
他不信邪的說道：“靈寶天尊，弟子有一句話想要問……”
都還未說完，殿內綻放淡淡的血霧，幸存的五名仙神渾身多出大量牙印，咀嚼聲不絕于耳。
仙神慘叫著伸手阻攔，但很快淹沒在不可見的圍攻中。
一時間殘肢碎塊橫飛。
靈寶天尊的皮囊中發出興奮的喘息。
“啊？”
鄭倫不可思議的睜開眼睛，怪人壓根沒有搭理他和沈煉，只是把每一絲的血肉舔舐干凈，骨渣、血跡也沒有浪費。
似乎在有意繞過他們一條性命。
靈寶天尊不再有表示，粗重的呼吸愈演愈烈。
沈煉提著嚇癱的玉兔，目光凝視著地藏王菩薩的尸首，腳腕處的傳送樹根須扎入血肉間。
他意識到靈寶天尊…惡意不深？
沈煉忍不住試探道：“天尊，弟子能否得到一部分真經？”
“快。”
見到沈煉猶豫不決，靈寶天尊嘶啞的說道：“快取！”
靈寶天尊的語調變得完全不同，先前符合常人認知中道尊的浩然正氣，現在則是…如同野獸。
鄭倫瞪大眼睛，沈煉沒有半點遲疑立刻上前。
沈煉腰間的骨刃出鞘，掀起白布一角就是用力一斬。
小拇指掉落，佛光瘋狂四散開來。
沈煉抓起小拇指，通過職業面板確認能觸發地藏尸佛，吞進腹中后由蓮臺封禁。
他之所以如此果斷，就是因為發現皮囊中的存在，分明在極力抑制傷害兩人的念頭。
“嘿嘿嘿……”
靈寶天尊打量著沈煉，齜牙咧嘴的怪笑起來。
“你這個猢猻，不顧后果，妄自尊大，實在無藥可救，若是天庭尚在，定能饒個弼馬溫當當。”
他擺擺手，示意兩人立刻離開。
沈煉聽到靈寶天尊所言，接著職業面板顯露提示。
已觸發〈弼馬溫〉職業，消耗20點數可就職
他腳步一頓。
弼馬溫？毛？復制仙神的怪人？以及一分為三的靈寶天尊？
皮囊中不會是孫大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