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電訊科。
老熟人了。進來都不用打招呼的。
無意中發現，監控地圖顯示，里面有一個隱約泛黃的點。
不是純粹的黃點。是泛黃。
什么意思？
是什么人？
“專員大人。”
凌燕出來，笑吟吟的問好。
張庸點點頭。朝里面探頭。發現了一件非常意外的事。
地圖上泛黃的點，居然就是李靜芷。因為泛黃，所以，標注也沒有了。他剛才還以為李靜芷不在。
古怪……
泛黃是什么意思？
是預備黨員嗎？還是思想上已經入黨？
如果是單純的組織關系，上次那個叛徒就無法解釋。系統可能是根據信仰來區分的。
如果你思想進步，符合黨組織的要求，即使沒有加入，系統或許也會默認你是紅黨。
反過來說，即使你是紅黨成員，但是如果叛變了，思想退步了。也不會提示是黃點。
是這樣嗎？
張庸覺得是這樣。但是沒有證據。
他很快淡定下來。李靜芷一心向往光明，思想上早已入黨，顯示黃點毫無問題。
不動聲色。
發現李靜芷睡著了。
趴桌子上。歪著頭。睡得好香。
疑惑。看著凌燕。
“是她自己不愿意回去的。”凌燕低聲說道，“她追蹤到一個神秘的電臺訊號，這幾天都不眠不休的，生怕落下了。”
“什么電臺訊號？”張庸好奇，“值得這樣關注？”
“很奇怪的電臺訊號。”凌燕臉色也嚴肅起來，“應該是從來沒見過的電臺型號。”
“日本人的？”
“無法確定。”
“就是你們電訊科都沒有備案的型號？”
“對。不是我們熟知的任何型號。應該是新開發的。或者是從歐美帶回來的。”
“德國人的？”
“無法確定。”
“哦……”
張庸沒有繼續追問。
這是專業性很強的問題。他完全不懂。
倒是第一時間想到了娜塔莎。這個毛子美女才是真正的電訊天才。
嗯，說是天才，或者有點夸張。但是，可以毫不掩飾的說，娜塔莎的電訊水平，可以甩凌燕十八條街。
國府的電報通訊，向來都是弱項。被敵人破解的幾率高達80以上。
幾乎沒有多少人重視電報的保密性。
哪怕是上級保密。到了下面，也會變成一攤狗屎。
現在是被紅黨頻繁破譯。以后則是被日寇頻繁破譯。幾乎沒有秘密可言。
無論是淞滬會戰，還是金陵會戰，電報都是經常泄露的。到后來戰長沙，戰常德，戰衡陽，始終沒什么進步。
后來廖耀湘著急了，甚至使用明碼呼叫。簡直是不要命。
雖然說情況緊急。但是，側面也說明，廖耀湘不在乎保密。情況緊急就亂來。好像他這樣的，還不止一個。
虧廖耀湘還是科班出身，還參加過遠征軍，算是最正統的軍事將領。保密性都如此不堪。其他人更不用說。
所以……
張庸立刻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就是要有自己的密碼。
如果他自己攜帶電臺的話，必須自己設計密碼。
絕對不能使用國府的編碼。
否則，等于是大門常打開，日寇闖進來。
而要設計新的密碼，肯定得找娜塔莎。這項工作，只有她才能勝任。
忽然，李靜芷打呵欠。然后迷迷糊糊醒來了。
恍惚中看到張庸，她頓時清醒了。急忙站起來。眼睛還紅紅的。里面布滿血絲。
監聽電臺，破譯密碼，本來就是非常枯燥的活。
痛苦不亞于在后世，讓你不眠不休的連續看3000集《外來媳婦本地郎》……
“去洗臉。”張庸擺擺手。
“是。”李靜芷急忙去了。
張庸來到李靜芷剛才趴著的桌面上，將她面前的草稿紙拿起來。
上面密密麻麻的記錄了大量的編碼。應該是那個神秘電臺的。然而，由于沒有密碼。所以，所有的編碼，都是天書。
“這個編碼非常靈活。”凌燕在旁邊解釋，“幾乎每天都在變。”
“遇到高手了。”張庸點點頭。
“但是，每天早上，都有一段固定的電文。變化不大。”
“什么意思？”
“我懷疑，這是秘鑰。就是每天早上的第一封電報，負責提醒所有人，應該使用哪一套秘鑰。然后接下來的電文，就是用這一套秘鑰發送的。接收方必須使用同樣的秘鑰才能解密。”
“秘鑰是什么？書本？字典？”
“不是。非常復雜。有二十幾個編碼。推斷中間至少有六個變化。”
“六個？”
“不是書本。不是字典。甚至不可能是自創的字表。”
“是嗎？”
“事實上，即使破譯了第一封電報也沒用。因為我們沒有秘鑰。”
“哦……”
張庸皺眉。
他忽然有個大膽的想法。
他想到了某個非常可怕的加密裝置。德國人的秘密武器。
恩格瑪機！
根本無法破譯的存在。
除非是圖靈提前出現。
但是……
這里是遠東啊！
德國人怎么可能將恩格瑪機帶來遠東？
搖頭……
想多了。
這樣的秘密武器，德國人不可能拿來遠東。除非是……
潛艇？
有德國人的潛艇在附近海域？
好像德國人的潛艇上，就有恩格瑪機。如果真的有德國人的潛艇在上海附近……
電訊科收到突然出現的信號也就不奇怪了。
而且，這個信號，應該是前所未有的。和電訊科掌握的所有電臺都不同。
那是德國人的潛艇啊！電臺型號很特殊的。
之前，德國人的潛艇可能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在遠東，現在是第一次出現……
情不自禁的又想到德國人的貨輪……
德國人的潛艇，秘密前來遠東，是要對付貨輪上面的德國人嗎？
話說，只要發射幾枚魚雷……
甚至只要一枚！
就能夠將那艘德國貨輪炸沉……
“呃……”
忽然感覺頭痛。脹痛欲裂。
糟糕……
想太多了。
已經超出自己的智商水平。
大腦強制自己關機了。
算了，想多無益。
還是繼續自己的事吧。
等有空了，再考慮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幫我發幾個電報。”
“是。”
“上次那個。”
“是。”
凌燕將上次那個菜鳥報務員叫過來。
用的還是上次那部電臺。
“內容？”
“川島芳子疑似投美。”
“明白。”
凌燕迅速記錄。
然后按照上次的密碼本進行編碼。
然后發送。
發送成功。
“再來。”
“內容。”
“川島芳子疑收取三十萬美元。”
“明白。”
凌燕記錄完畢。
編碼。
發送。
張庸原地踱步。
覺得還應該發點什么。但是一下子沒想到。
這兩封電報會有效果嗎？
不清楚。但是，反正他自己沒虧。最多是損人不利己。
只要能夠讓川島芳子難受，就是好事。
話說，造謠，潑臟水，顛倒黑白，混淆是非，本來就是他張庸的強項。
川島芳子拿走了三十萬美元，必須吐出來。
日寇信不信？
管他信不信。
萬一有哪個腦殘的相信呢？
哈哈！
管殺不管埋……
再來。
換一部電臺。
換一個報務員。也是新手。
張庸充分給他們鍛煉機會。
查看世界地圖。
“張庸擬前往廣州。下月啟程。”
“山崎秀男玉碎。”
“天龍道場有華夏臥底。”
“影佐禎昭密會張庸。情況未明。”
“大雷雨計劃輸送中……”
張庸想到啥就說啥。
然后編成電報，全部發送出去。
中間還換電臺。換人。
造成是不同的人發出去的信息。
電報內容，有真有假。
他還想到了一些其他電報。但是不能公開發。
他需要找一個電臺，自己編碼，自己單獨發。
終于……
十幾個電報發出去。
好。在電訊科要做的事，做完了。剩下的，就是看熱鬧了。
收到電報的會有多少人？能破譯的又有多少？然后會有多少人做出反應？會做出什么樣的反應？
非常期待……
希望將水攪渾。將深水區的大魚都逼上來。
話說，最近抓的日諜，似乎都沒什么分量。佛陀一直無法確定身份。黑島龍丈也沒見出來。
現在日諜似乎都意識到了，貿貿然出來，很容易被他張庸抓到。于是，一個個躲得遠遠的。
他們躲在日租界里面，的確讓張庸無計可施。
雖然有竹內云子制造的假身份，但是太冒險了。他不想做那么冒險的事。
還是要想辦法將日諜從日租界逼出來……
離開電訊科。
“專員……”
“專員……”
陳清泉早早在外面堵著。
每次張庸回來雞鵝巷總部，都要被這個彌勒佛抱走。
雖然明知道對方是虛情假意。熱情都是偽裝出來的。但是，伸手不打笑臉人。誰出門不帶幾副面具呢？
只要沒到你死我活的那一天，都沒有必要鬧得那么僵……
能做到財務科長的，背后也是有門路的。說不定哪一天，又能捆綁利益小團體。
捆綁的利益越多，以后翻車的機會越小。
“陳老哥，你還是叫我少龍吧。你上次不是讓我叫伱哥嗎？”
“別，別，上次是我糊涂，我糊涂……”
“反正我叫你哥。”
“別……”
“陳老哥，你說吧，找我什么事？沒錢了？”
“倒也不是……”
“你直說吧。處座的電文，你也看到了。既然他讓我主持工作，那我就主持了。有問題，我承擔。”
“少龍啊，我真是慚愧啊……”
“你說吧。”
“這不是中秋節快到了，那啥……”
“想多發獎金？”
“你也知道，大家以前都窮嗖嗖的……”
“你有方案嗎？”
“有是有。就是……”
“給我看看。”
“好，好。”
陳清泉急忙將文件夾拿過來。
張庸打開。上面都是發錢的數目。剛入職的外勤，準備發五角法幣……
“五角法幣？”
“是不是覺得有點多？”
“小隊長兩元法幣？”
“太多了？”
“不是。你們這摳搜的。怎么拿得出手……”
“哎哎哎，少龍，今時不同往日啊！以前是你在咱們這邊，大把大把的銀元拉回來。但是現在，你去了空軍，我們這現在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倉庫里就那么一點余糧，也不敢多花啊……”
“明白了。這件事，我來處理。”
“好咧。好咧！少龍，你放心，第五科那邊，我隨時安排人收拾的干干凈凈的。你隨時回來，都有熱飯熱水。”
陳清泉頓時樂開花。跟著邀功。
張庸笑了笑。拿起筆，將上面的數字全部修改了。
中秋節，那是大節日。
往往是和國慶節湊到一起……啊，不對，搞錯時空了。
無論如何，都不能怠慢。
既然讓我張庸主持工作，正經事我也不懂，那就負責發錢唄。
事實上……
統統給我改！
法幣，有的是。趕緊發！
現在不用，等以后貶值了，送都沒有人要了。
剛入職的，每人五元法幣。
滿半年以上的，每人十元。
滿一年以上的，每人二十。
小隊長，不論年限，每人三十。
組長級別，每人五十。
科長以上，每人一百。
處座……
也給一份。五百。
毛人鳳按照科長級別給。但是多加五十。發150法幣。
等于是明白無誤的告訴毛人鳳，這50元法幣，是我張庸額外安排的。金錢不多。但是你毛秘書有面子啊！
“這……”
陳清泉有點擔心了。
這么大筆一揮，花出去的法幣可不少。
“怎么了？”
“不是。少龍。這個，總額有點大……”
“人很多？”
“是有一點點多……”
“有花名冊嗎？給我看看。我看看有多少人。”
“馬上。”
陳清泉立刻安排人去抱花名冊。
結果，抱來厚厚的五大本。張庸有些愕然。特務處擴編的那么厲害嗎？
戴老板不會那么著急吧？現在就瘋狂擴編了？
拿起花名冊，大致的看了看，發現自己確實是低估了戴老板的野心。
情報科有三個組，行動組有十二個組。好家伙，這是足足增加了七個組啊！等于是足足增加了好幾百人。
然而，這些都是小頭。在行動組之外，還有其他大量的輔助部門。
基本上，增加一個戰斗外勤，后面就得增加三個人。甚至是更多。
張庸依稀記得，自己剛剛加入特務處的時候，整個特務處加起來，才1000人左右。
但是，一年多的時間過去，花名冊上面的名單，已經擴展到5000人以上。還有一部分是不在花名冊上的。
難怪陳清泉要喊救命。
確實。每人一元法幣，至少也是5000元。
除了他張庸，好像還沒有誰可以那么財大氣粗的。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上當了？
莫非是處座讓自己主持工作，就是故意讓自己發錢的？
哎，這些老家伙，真是太狡猾了。
但是，無所謂了。
撈錢，發錢，都是他張庸的強項。
幾萬法幣什么的，他閉著眼睛都能搞到。根本沒放在心上。
“別緊張。不用你掏錢。”
“那……”
“到時候，安排幾個人，跟我出去抓日諜。福利就有了。”
“這還不簡單？整個特務處，隨時候命。你差遣誰都行。”
“楊智呢？”
“去昆明了。建立昆明站。”
“走這么遠？”
“處座有遠見嘛！”
“倒也是。”
張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要說戴老板是在暗算他張庸，這次應該不是。
確實是戴老板在全國布局。
之前的復興社特務處，勢力就在沿海幾個大城市。以淞滬、平津為核心。
其他的站點很少。就漢口、港島兩個級別比較低的站點。其實就是辦事處性質。和上海站是完全無法相比的。
甚至，在重慶只有一個聯絡處。連辦事處都沒有。
現在，李伯齊去了重慶。鐘陽、吳六琪等人，也去了長沙、成都等地建立站點。
楊智被安排去昆明……
花名冊上面多了那么多人，其實很大一部分就是撒全國各地去了。
這里二三十人。那里二三十人。全國那么大，加起來就很可觀了。
“誰去西北了？”
“毛秘書親自去了。”
“哦。”
張庸點點頭。
原來是毛人鳳啊！難怪。
畢竟是心腹。
以后西北站，會有大事變。
但是，他張庸什么都不能說。甚至一絲絲都不能透露。
總之，對于西北事變，他守口如瓶。
“毛秘書和處座都在西北，那是萬無一失了。”還故意補充一句。
“那是肯定的。”陳清泉也是這么認為。
閑聊一會，張庸告辭。
回到隔壁的第五科。叫人找來一部電臺。
都是以前繳獲的。也不管之前有沒有人用過，是否已經被記錄。
自己草擬內容。
自己編碼。
自己發送。
“707計劃正在調查中……”
“小胡子擬近期閃擊波蘭……”
歪頭。
還編點什么呢？
有什么樣的情報，才能引起混亂呢？
“鈴鈴鈴……”
“鈴鈴鈴……”
忽然，電話響起。
果然，陳清泉沒說謊。第五科這邊，一切如舊。
就連電話都是能夠打通的。
拿起話筒。
“專員……”是袁正的聲音。
“什么事？”張庸漫不經意。
袁正負責管理吳淞口倉庫。那邊應該沒什么大事。
此時此刻，應該沒有人敢在吳淞口碼頭鬧事。除非是自己想撞到他張庸的槍口上。
“是我，是我……”
保盧斯的聲音傳來。
非常著急。
明顯的帶著驚恐。
張庸：？？？
哦，是你這個德國佬啊！
什么事？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別急……
不說話。
話筒那邊傳來保盧斯驚恐的聲音：
“救命！”
“張庸，救命！”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