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你怎么樣?”
她連忙撲過去,扶住面色慘白、精神萎靡的張九陽,烏黑的大眼睛中滿是擔憂。
“只是天眼使用過度了,不礙事。”
張九陽擦掉自眉心赤痕處滴落的鮮血,摸摸阿梨的腦袋,笑道:“下次可不能再這么冒失了。”
地府比想象中的更危險,越是深入,就越是詭異莫測。
那只體型有數丈之高的老狐貍,給張九陽的壓力甚至還要在畫皮主之上,其背后的九根尾巴即使被燒焦了,也依舊令人驚駭。
傳說妖狐九尾便是狐仙,又被稱為天狐,有千年道行。
厲害的狐仙,甚至還能飛升到仙界,位列仙班。
雖然只是民間傳說,但也能說明那只老狐貍的不簡單。
可就是這樣一只狐仙般的存在,卻被關在了九幽地獄之中,被烈火灼燒,扒皮挫骨,凄慘無比。
地府的可怕,還要遠遠超出張九陽的意料。
而見識到了地府的冰山一角,張九陽突然開始好奇起來。
當年的諸葛七星,曾攜九州鼎殺入地府,又全身而退,這樣的實力,真的只是第七境嗎?
要知道一尊九尾狐仙,可是不弱于第八境的尸解仙,卻依舊被無情鎮壓了。
諸葛七星到底是什么實力?
阿梨垂著小臉,沒想到九哥不僅沒有責怪,反而先是安慰了她。
聽著那溫柔的聲音,她眼中噙淚,用力點點頭,道:“九哥,都是阿梨平時修行不夠努力,才被那只丑狐貍給迷惑了!”
張九陽搖頭笑笑,道:“這怎么能怪你,那可是頭九尾妖狐。”
阿梨連忙舉起手中的東西,道:“還好我沒有白跑一趟,九哥你看看,這是不是你想要的功法?”
張九陽這才注意到,她手中緊緊攥著一張人皮。
接過人皮,將其展開,發現上面有著許多用鮮血書寫的文字和圖案,首當其沖的是幾行大字。
大小鼎爐圖。
“凡修金液大丹,必先安爐立鼎。黃庭為鼎,氣血為爐,乾位為鼎,坤位為爐。鼎中有水銀之陰,即火龍性根也。爐內有玉蕊之陽,即水虎命蒂也……”
那些玄妙深奧的文字和玉鼎玄功一脈相傳,道韻十足。
只是稍微觀閱,張九陽紫府內的三花就搖曳神光,顫動不已。
他眼中露出一絲喜色。
毋庸置疑,這便是玉鼎玄功的第四幅圖——《大小鼎爐圖》!
此圖記載的,正是煉藥為丹之法,可鍛造出一顆無瑕無垢的上乘金丹。
第四境的戰力都在金丹之中,金丹越強,神通便越強,而以大小鼎爐圖煉就的金丹,是上品中的上品,戰力和潛力都冠絕天下。
岳翎曾經都在尋《大小鼎爐圖》,希望能以玄功鑄丹,但尋遍天下都沒有找到,最后不得已,只能改修了明王之法。
雖同樣是絕學,金丹亦是上乘,但和玉鼎九仙圖相比,終究還是遜色了一絲。
“阿梨,你是怎么找到的?都看到了什么?”
張九陽摩挲著這張記載著玄功的人皮,上面的鮮血早已凝固,不知過去了多少歲月,卻全無半點腐壞的痕跡。
在將功法記下后,他試著用玉樞天火去燒,卻發現連天火都無法燒動,更詭異的是,那人皮在火焰中還會自動變小。
當他撤去火焰,人皮又會恢復正常,散發著某種淡淡的輝光。
阿梨將自己的經歷全部說出。
“我按照九哥你給的路線,一路有驚無險地溜進了地獄中,那地獄有好多好多層,一開始我還怕被發現,結果進去后卻發現什么都沒有,空空蕩蕩的。”
“直到我下了一層又一層,到第八層時,就能看到一些妖魔了,不時有火焰和雷霆落在它們身上。”
“第九層時妖魔就更多了,雖然我隱身了,但還是有不少人能看到我,它們似乎很興奮,我都沒有理會,朝著九哥伱說的地方趕去,果然看到了一個人。”
“那人是個老頭,邋里邋遢的,他一直盯著墻壁上的那些人皮,有時發呆,有時又哭又笑,瘋瘋癲癲,可嚇人了。”
“邋遢老頭?墻壁上的人皮?”
阿梨點點頭,繼續道:“墻壁上一共有九張人皮,前三張和九哥你練的功法一樣,應該就是完整的玉鼎玄功吧。”
“那老頭一直盯著第九張人皮,有時急躁,有時大笑,有時候又嚎啕大哭,跟個瘋子一樣,不過他的修為可真高……”
說到此阿梨眼中露出一絲后怕。
“他一出聲,其他妖魔就都不敢再叫了,我感覺整個第九層地獄都在顫動呢。”
張九陽心中一震。
整個九幽地獄都在震動?
連那頭九尾天狐都不敢與之爭鋒?
一個猜測浮現在他心中,此人只盯著第九幅圖看,怕是已經將玉鼎玄功的前八幅圖都修至圓滿,在嘗試修成第九圖!
這是一位快要成仙的存在呀!
他到底是誰,又怎么會被關在九幽地獄的最深處?
“對了,九哥,這些人皮好像是他的,我看到他后背上缺了好多皮……”
張九陽瞳孔一凝,怪不得連玉樞天火都燒之不動,能夠將玉鼎玄功前八幅圖都修成的人,必然是一位第八境出陽神的陸地神仙。
就算是全盛時的尸解仙,恐怕也不夠他打的。
這樣的人物,即便沒有刻意修煉過類似不滅金身的功法,肉身也已經是超凡入圣,水火不侵了。
“阿梨,你是怎么拿到這張人皮的?”
按照阿梨所說,那這個老頭絕對是深不可測,想從他手中拿走人皮,幾乎不可能做到。
“我就走進去拿的呀”
出乎張九陽的意料,阿梨竟然是直接走進去拿的。
“我看他看得非常專注,就悄悄溜了進去,嘻嘻,我個子小小的,牢籠困不住我,不過我才剛剛摘下第四幅圖,就看到那老頭似是要轉過頭來,我害怕極了,就先逃出去了……”
張九陽聽著她的講述,心中不禁有著一絲疑惑。
地獄的牢籠絕不會有這么簡單,否則一些會變大變小的妖魔豈不是隨便就能逃出來?
阿梨能自由進出,恐怕是因為她并不是犯人。
再聯想到那只九尾妖狐看著阿梨時的渴望和垂涎,張九陽腦海中靈光一閃。
對方并不是饑餓,那些被關押的妖魔,在看到阿梨后之所以顯得如此興奮難耐,恐怕是想借阿梨的身子來逃出去。
那牢籠是為它們準備的,它們若是變大,牢籠也會變大,若是變小,牢籠也會變小。
再加上天火和雷霆的折磨,根本無法逃出。
除非有個外來者。
這樣就都能解釋通了,只是那個老頭,為什么沒有趁機借阿梨來逃走?
以他第八境的實力,阿梨只要進了牢中,就不可能脫離他的掌控。
真是令人費解。
搖搖頭,張九陽不再想這些謎團。
地府藏著的秘密實在是太多,不是苦思冥想就能解開的,如果有一天他能修煉成仙,倒是可以去地府打探一下。
“這些事情你不要和別人說,以后走陰沒有我的允許,絕對不能再去地獄,明白了嗎?”
張九陽十分嚴肅道。
阿梨點點頭,望著九哥眉心處的血痕,老老實實道:“知道了。”
傍晚。
張九陽端坐在靜室之中,一邊點燃著降真香,一邊默默參悟著《大小鼎爐圖》。
有降真香的滋養,他白天催動天眼時所受的傷已經好了大半。
大藥初成,接下來就是按照《大小鼎爐圖》來采藥煉丹,只是這過程異常兇險,張九陽需要先將功法參悟好。
就在他沉浸在修行中不可自拔時,腦海中的黃泉令微微一顫。
有人在聯系他,確切地說,是聯系畫皮主。
曾經屬于畫皮主的那塊黃泉令綻放烏光,傳來了雙面佛的聲音。
“阿彌陀佛,畫皮主,你最近似乎安靜了許多。”
張九陽微微一笑,終于來了。
這老狐貍可真能沉住氣,明天便是搬天考核之日,自己化身閻羅時故意出言逼迫,給他加了許多壓力,就是為了讓這只老狐貍主動聯系‘畫皮主’。
想要對付雙面佛這樣詭異莫測的邪祟,必須要先弄清對方的謀劃,再針對性的破壞和反殺,這就需要一個內應。
畫皮主是最好的選擇,只是必須要讓對方主動開口,邀請他這位內應加入。
“哼,如果不是為了養傷,本座又何至于連黃泉聚會都沒能參加?”
張九陽模擬著畫皮主的聲音,在繡娘的幫助和指導下,早已能夠以假亂真,就算畫皮主本人復活,恐怕也聽不出差別。
不過出于謹慎,張九陽只是傳音并未窺視畫面,畢竟雙面佛修出了天眼,這樣的人元神十分敏銳,可能會意識到有人在注視自己。
“畫皮主,上次你沒來,閻羅直面天尊,可是大出風頭,現在連我面對他都要退讓三分,對了,他還說,讓你下次黃泉聚會也別露面,否則見你一次就出手一次。”
雙面佛聲音平靜,卻暗含某種奇異的精神波動,能夠在無形之中挑動人心。
他太了解畫皮主了,此言一出,畫皮主必然心生嫉恨,怒火沖天。
閻羅,就是畫皮主現在的心魔。
果不其然,畫皮主的聲音響起,透著一種難以遏制的殺意,陰沉冰冷到了極點。
“閻羅,我一定會殺了他,然后親手剝了他的皮!!”
“雙面佛,你也不用暗中拱火,說吧,找我做什么?”
雙面佛微微一笑,絲毫沒有被說破的尷尬,畫皮主要是發現不了,那他才會奇怪。
“上次你說的事,老衲答應了。”
張九陽默然片刻,精神高度緊繃,他心知接下來說的話絕不能露出一絲破綻,否則雙面佛一定會心生警惕。
要趕緊轉移話題,不能扯到他不知道的事上。
鎮定心神,他淡淡道:“你的條件呢?”
雙面佛念了聲佛號,道:“還記得老衲和你說過的黑天計劃嗎?我要你助我完成這個計劃,等計劃功成,老衲便答應你,一起出手對付閻羅。”
張九陽心中一動。
黑天計劃!
雙面佛的謀劃以‘黑天’為名,聽起來手筆不小,這絕對是最為關鍵的信息,只是他知道自己千萬不能貿然去問。
要徐徐圖之。
同時他也暗自慶幸,看來畫皮主曾邀請雙面佛一起對付自己,只是雙面佛出于某種顧慮沒有立刻答應。
直到上次黃泉聚會,他和雙面佛針鋒相對,讓其感受到了威脅,這才答應了畫皮主。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畫皮主已經死了。
“成交,不過等對付閻羅時,你做主力。”
雙面佛心中冷笑,畫皮主還是那個樣子,永遠都信不過別人,喜歡利用別人。
聽說上次和棕三一起去對付那頭白龍,結果把棕三害慘了,雙方直接成了不死不休的敵人。
可惜棕三不爭氣,死在了畫皮主的手上,否則他還真不想和這種陰險的人合作。
“可以,只要你在我的黑天計劃中多出些力就好。”
頓了頓,雙面佛又出言警告道:“畫皮主,老衲不是棕三,不要耍什么花樣,否則我能和你一起對付閻羅,也能和閻羅一起對付你。”
“哼。”
“放心,本座沒有那么愚蠢,說吧,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很簡單,明日那頭巨龜會來撞山,閻羅可能也會出現,而人骨袈裟即將煉成,絕不容失,我需要你帶人來碧鳴山,幫老衲守著降魔洞。”
“閻羅也會現身?那正好,我們趁著這次機會,可以一舉將他拿下!”
雙面佛立刻拒絕道:“閻羅太強了,拿下他可能會受傷,你知道的,黑天計劃前,老衲暫時不能受傷,我們先聯手將其逼退就好。”
張九陽目光一閃。
黑天計劃,不能受傷……
“如果閻羅不肯退呢?”
雙面佛沉默片刻,而后緩緩響起。
“那就如你所愿,斬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