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神奇，我剛才真的就在想這幅畫面。”
柏秋蕪摘下頭盔，低垂著清冽的眼睛，靜靜看著腦成像頭盔背面的顯示屏。
上方印著的畫面是在城市上空上綻放的一圈圈煙火，綺麗的花火照亮了夜空。
柏子妮拿起頭盔，操作了一下，調出了從柏秋蕪的視覺處理區域讀取出來的畫面，看到視野右上角沒有一行行圖標就放心了。
柯尤慶站在她身后，一邊吸著煙，一邊觀察著顯示屏上的影像。
“好啦，既然我都玩過了，那是不是可以放我繼續回去休息了？”柏秋蕪扭頭，對著柏子妮問。
“去吧姐姐，愛你。”柏子妮頭也不抬說著。
好，老姐也不是玩家，那好像就只有大哥沒試過了。她這樣想著，挪過目光，在客廳里尋找著柯吟之的身影。
這會兒，柯吟之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低垂著目光看書。他把一條手臂擱在沙發背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沙發背。
好可疑，不對，非常可疑！
柏子妮心想著，把雙手背著身后，就那樣托著頭盔走近了柯吟之，然后小聲說：“老老老哥，我命令你也戴上這個頭盔試一下！”
“為什么是‘老老老哥’？”柯吟之不解。
柏子妮解釋說：“既然三哥是老哥，那二哥是‘老老哥’，到大哥你這里不就是‘老老老哥’了，不行么？”
“那我還說什么呢，家里就數伱地位最高。”柯吟之笑。
“不知道說什么，那就別說了！戴上頭盔后，你試著想象出一些東西，隨便想象點什么。”
柏子妮一邊說著，一邊湊了過去，硬是把頭盔套到了柯吟之的腦袋上，半點反抗的余地都不留給他。
柯吟之無奈聳肩：“我說，小妮同學，你能別這么粗暴么？整的跟警察給罪犯戴手銬似的，我還能跑了不成？”
“這就是手銬，不準動！”
“好好好，我投降。”
柯吟之說著，舉起了雙手，閉上眼睛，“開始了？”
“對，如果你想不出來東西，那我舉一個例子吧，嗯……我記得上一次在電影院，那個工作人員好像舉的例子是這樣的……”
柏子妮說著頓了頓，壓低了聲音：“說到‘玩家’這兩個字，你會想到什么？”
柯明野從桌上拿起杯子，輕輕抿了一口，聽到從柏子妮口中蹦出的這句話，他差點把剛喝進嘴里的水噴了出來。
“我去，這下立場反轉了，上次大哥設計你，這次換你來設計大哥了是吧……不愧是我們的魔法少女灰燼啊，輕而易舉就做到了我不敢做的事。”
他在心中感慨著。
雖然八個家人里柏子妮就連一個家人的身份都不知道，但柯明野還是默默地在心里對她豎起了大拇指，世界上能給黑判官戴上腦成像頭盔的人不多了，老妹你日后應該引以為榮啊！
此時此刻，站在兩人后方的柯尤慶皺了皺眉。
從柏子妮口中聽到‘玩家’這兩個字，他徹底確認那個電影院的員工果然是異常管控局的人。
但為什么異常管控局的人會出現在電影院里，是為了隨機找一批普通人測試一下腦成像頭盔的安全性么？
這未免也太巧了，居然找到了我的孩子的身上，果然……我必須上門問問。
這樣想著，他輕輕地嘶了一口煙。
“好了么？”
柯吟之說著，從頭盔里睜開眼睛。
“好了。”
柏子妮拿起了頭盔，呈現在顯示屏上的影像是一片血紅色的天空，底下是一片荒涼的墓地，黑色的群鴉盤旋在十字架的上方。
“哇噻，老老老哥你想象出的畫面還挺有格調的嘛。”
柏子妮嘴里感慨著，一邊把屏幕對向了柯吟之和柯曉默，讓他們兩人看了一眼，順帶嘲諷了柯曉默一句：
“就咱們的老老哥想象出來的畫面最無聊，什么山高水秀，云清風淡的，像一個老頭兒會想象的畫面似的。”
“山高水秀不好么，年輕人就該多看看風景，修身養性。”
柯曉默抱著肩膀，面無表情地說著。
“比起這個，你能別用‘老老老哥’叫我了么？”
柯吟之只是隨便看了一眼影像，便抬起頭笑著問。
“我也不想再聽見‘老老哥’這個稱呼了。”柯曉默附議。
柏子妮把腦成像頭盔抱在懷里，一本正經地說：“好的，大哥，二哥，感謝你們的配合，我非常非常的滿意！”
她頓了頓：“那么本次‘腦成像派對’到這里結束，各位可以解散了。”
“你戲是真多。”沙發上的柯明野忍不住說。
“關你什么事，眼里只有游戲的家伙，無情！”
柏子妮一邊偏過臉頰冷冷地說著，一邊走到他身后，拿起頭盔就要往他頭上套。
不是吧，她走過來是要干嘛，不會真要把那玩意套我頭上吧？
柯明野看似用手柄玩著游戲，目光實則觀察著電視機里的倒影。一時間眼球快要從眼珠子掉出來了，冷汗簌簌流下。
他正要起身上廁所開脫一下，還好偉大的父親發話了：“小妮，別鬧了。這個東西玩夠了就趕緊還給你朋友。”
說著，柯尤慶掐滅煙頭，隨手扔進了垃圾桶里，繼續說：“看起來挺貴的，弄丟了我們可賠不起。”
柏子妮偏過臉頰，振振有詞地說，“呸呸呸！要是賠不起，那我就去找一只契約獸跟我立個契約唄，直接成為魔法少女出道，每個月跟同盟會領工資不就好了？”
“拜托，你怎么連常識都不知道？”
柯明野聽不下去了，一邊打著游戲一邊吐槽著：“除非契約獸主動找你簽約，否則根本沒戲好么，每年主動找到神廟侍奉著的契約獸，想求它契約的女生多的去了，大伙都想成為魔法少女，但首先得有資質，資質懂么？”
柏子妮一副不服氣的樣子：“我就沒有資質么，我看我也能成為很強的魔法少女，只是暫時沒契約獸看上我罷了。”
柯明野正想說話，柯曉默代替了他，語氣平靜地問：“小妮，你知道每年全球有多少個魔法少女會死么？”
“多少？”
未等柯曉默開口，柯吟之抿了一口茶水，不急不緩地說著。
“每年都接近一百名魔法少女會死，別看她們在電視上光鮮亮麗，你絕對想象不出如果被罪犯逮住，會被怎么慘無人道地折磨。”
柏子妮看了他們三人一眼，氣不打一處來，“行行行，你們一個大哥，一個二哥，一個三哥，聯手欺負我是吧，那我不和你們玩了。”
她說著，把腦成像頭盔收入了書包里，起身快步走向了二樓，只留下一個氣哄哄的背影。
“我去睡覺了，就你們厲害……那你們去當魔法少女唄！”
碎碎念的聲音落下，她的身影沒入樓梯口的陰影中。
余光瞥見這一幕，柯明野終于松了一口氣，緊繃著的神經得到了釋放。
“每天都整這么一出，那不得特么的夭壽啊……”
他揉了揉天明穴，暗暗想著，心說這個下午過得太煎熬了，簡直度秒如年。
柯吟之看了一眼手機，開口說：“老媽說今晚她不回家煮飯，要我們去外面吃，時間也快六點了，現在就走？”
“行，那我去叫小妮和秋蕪下來。”柯曉默說著，起身走向二樓。
“你們三個呢，玩夠了沒？”
柯吟之收起手機，微笑著看向了沙發上的三人，又看了一眼電視上他們正在打著的《胡鬧廚房2》。
柯明野打了一個呵欠，把游戲手柄放到了沙發上，扭頭對旁邊的柏子靈和柯泳竹說：“我玩累了，吃飯去吧。”
柯泳竹斜了他一眼：“坑死了，帶不動你一點，豬玩的都比你好。”
“就是。”
柏子靈也輕輕點頭附議，額前淡白的發絲隨之輕輕搖晃。
“你們真霸道啊，什么達爾文玩家，還不準人游戲玩得爛了是吧？”
柯明野癱在沙發上，撇了撇嘴，心說哥們全程提心吊膽，生怕柏子妮突然發瘋把頭盔往我頭上套，哪有功夫陪你們認真打游戲啊？
“走吧，吃晚飯去。”
柯曉默一只手扶著柏子妮的肩膀，一只手扶著柏秋蕪的肩膀，把兩人從樓上拉了下來。
“呃……”柯明野問了幾人一個重要的問題，“不是，我們七個人去吃飯，那誰買單啊？”
七個兄弟姐妹面面相覷，最后，他們一同把目光投向了坐在沙發上抽著煙的老爹。
“一班臭小子，我給你們報銷就是了。”柯尤慶嫌棄地說著，又叼起了一根煙，“我隨便在家里找點中午的剩飯吃就行了，你們去吧。”
柯曉默問：“所以你們想吃什么？”
“我隨意。”柯吟之把玩著手機，隨口答，“聽聽小家伙們怎么說。”
“老爹報銷，那高低也得每人一頓惠靈頓牛排吧。”柯明野提議。
“龍蝦。”柏子靈說。
“熊貓。”柯泳竹說。
柯尤慶扭頭，正想說你這班小子是真想吃窮我啊，結果話還沒說出口，七個孩子已經整整齊齊地穿好鞋出門去了。
他把手臂擱在沙發背上，用打火機點燃了香煙，深深地嘶了一口：“真是讓人不省心啊，這幫小鬼。”
七人乘坐電梯下了樓，才剛走出家門不久。
柯明野站在大哥和二哥的后面，安靜地走在中間，他從手機屏幕抬眼。
日落西斜，有一束螺旋狀的飛機云橫亙在茜色的晚霞中。夕陽正緩緩著落向城市的余暉，大家的臉頰都籠罩在忽明忽滅的暮靄里。
好像稍微伸手觸碰，就會碎成一灘泡沫。
“你在發什么呆？”柏子靈拉了拉他的衣角。
“沒事。”柯明野低垂目光，對上了她的視線，“只是在想，大家長大后就要各奔東西了，以后還能不能像這樣聚在一起。”
“開始了開始了，開始矯情了，果然書上說的對，思春期少年都會變得多愁善感。”
柯泳竹把雙臂枕在腦后，打了一個呵欠，嘴里嘟噥著。
“又欠揍了是吧，小學生。”
柯明野呵笑了聲，伸出手狠狠地揉了揉他的頭發。
柏秋蕪聽著他們的對話，扭頭看著柯泳竹，好笑地問：“還嘲諷別人呢，你過兩年不也思春期了？”
“就是。”柏子靈說。
“小學生是這樣的。”柏子妮說。
“走了，就你們廢話多。”
“行，誰第一個說話誰是豬。”
“你……”
“豬。”
“豬。”
“豬出現了。”
“果然是豬。”
細細碎碎的話語聲中，被夕陽拉得狹長的七個影子在黃昏中緩緩遠去，像是電影里逐漸拉長的遠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