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盤芙蓉酥和一條紅燒魚,外加一盤農家炒菜以及一份番茄雞蛋湯。
這就是陳鈞家的中午飯了。
若是在大城市,這些飯菜算不上豐盛,可在小鄉村以家常餐食標準來衡量的話,這就是難得的佳肴了。
平日里,非過年過節期間,飯桌上自然是難有這精致的三菜一湯,今天另外,原因自然是他被軍校錄取,為慶祝,父親跑街上買菜,母親鉆進廚房鼓搗好久,才做出來。
至于林小東早躥了,那家伙買了個新手機,不帶按鍵的那種,在陳鈞這嘚瑟沒找到存在感,這會估摸著去尋下一個目標了。
父親陳白水夾了一塊魚肉放進陳鈞碗里,一直到現在,他還感覺兒子被軍校錄取有些太突然了。
突然到他在集上晃悠了大半個小時,那股不真實的勁還沒消散。
“小鈞,你被軍校錄取我很開心,但是軍校苦啊,軍人是集體性自律的群體,管理會比體校更加嚴格。”
“到了那你要好好聽話,教官說啥就是啥,咱在部隊可不能由著性子來,輕易不能惹事,我能給你的建議就這么多,你從小就主意正,想來能報軍校,應該有所了解。”
陳鈞嚼著魚肉,不斷點頭,認真聆聽父親的教誨。
母親李秀芬則是盯著孩子,沉默了許久,她是沒讀過啥書,知道的東西也很有限。
可兒行千里母擔憂,何況她剛才也通過陳白水的講述,知道一些部隊的情況,那和體校訓練要求如出一轍。
不聽話或者成績差,挨打都是常事,這種管理方式聽得她揪心,過了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說道:“小鈞,你看你這成績也不差,要不然咱們還是復讀吧,明年咱考個正兒八經的名牌大學。”
“軍校實在太苦了。”
突然聽到母親這么說,陳鈞和陳白水兩人都是神情一怔,很是意外的看向她。
李秀芬也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干脆豁出去的放下筷子,道:“我知道軍校好,可兒子要是去當了兵,那以后回家都不自由,部隊抗震救災都沖在前面,還有可能打仗,這都多危險啊....”
說著,李秀芬眼眶都有些紅了。
女人感性,尤其是聯想到某些生離死別的場景時,情緒就難以控制。
更何況,兒女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她怎會舍得,讓陳鈞去受罪呢。
看到母親擔憂,陳鈞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急忙開口勸慰道:“媽,軍校雖然辛苦,可也是最鍛煉人的地方啊。”
“我也長大了,肯定能照顧好自己。”
“就是,被軍校錄取如果不去報道,就算沒拒服兵役那么嚴重,放棄入校資格也會被記錄在冊的,日后小鈞找工作干啥的都困難。”
“男孩子就該做個好榜樣,去軍校挺好。”
陳白水非常堅定的和兒子站在統一戰線上。
看爺倆都這么說,李秀芬也不再堅持,幽幽長嘆了口氣,道:“行行行,就是小鈞突然要去當兵,我這心里舍不得。”
“媽,我又不是馬上就走,還有將近一個月時間準備呢,去報名前要辦理很多流程,沒那么快。”
“再說軍校也是學校啊,有假期,跟普通大學一樣。”
經過再三勸慰,李秀芬心里這才好受了些。
吃過飯,陳鈞主動收拾碗筷,幫父母分擔家務。
接下來的兩三天還和以前一樣。
空閑下來,陳鈞就鍛煉體能,清晨早起跑跑步。
雖有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可陳家老二的孩子被軍校錄取,畢業就能當軍官的消息還是在村里傳開了。
村里老老少少誰見誰夸,村里出大學生,在這個年代還算是稀罕事,很多人家的孩子都初高中沒讀完就輟學去打工了。
兩相一比,陳鈞這可就太厲害了。
這幾日,高中同學里,也有幾人跑過來找他玩,有些是套套近乎,還有些純粹就為瞅瞅軍校錄取通知書長啥樣。
在這個國家,軍人身上往往帶著神秘的色彩,何況是陳鈞畢業后會成為軍官,對許多同學和同村的人來說,這已經不單單是有出息那么簡單。
私底下都議論著陳家要出龍了,這是人家老祖宗福德殷厚的結果。
有同學得知了陸軍邊防學院今年因擴招,而降低錄取標準時,除了捶胸頓足外,也無可奈何。
最佳的填報志愿時機已經過了,就算復讀一年,也無濟于事,軍校往往都只招收應屆高考生,不要復讀生。
更何況,明年說不定填報這所軍校的人就多了,自然沒那么容易被錄取上。
錯過,就再也沒有機會。
時間很快來到七月二十二號。
今天,是陳白水為兒子舉辦升學宴的日子。
一大早父親就忙活開了,站在院子里,左手叉著腰,右手拿著翻蓋電話,一個接著一個的打電話,爽朗的聲音能傳出半條街
呼朋喚友的要人來參加,并且每人都提醒一遍,拒不收禮,帶著嘴來就行。
用陳白水的話說,那就是兒子寒窗苦讀十二年,最終考上軍校,他圖的就是高興,能辦得起那就請得起。
誰也不許送禮。
陳鈞眼看著攔不住,那就隨父親怎么熱鬧吧。
宴會地址選在鎮上的惠豐酒樓,到了中午,陳鈞被父母拉著站在酒樓門口迎客。
“呦,小鈞考上軍校了,真厲害,來,給你個紅包暑假買點日用品,再多買點吃的,把身體吃壯實點。”
“謝謝表姑!!”陳鈞乖巧的回應,但卻沒伸手接紅包,他都多大了,一米七九的個頭站在那,比表姑都高一頭,實在不好意思接。
“拿著,這是表姑給你的贊助,不是上禮。”
“走走走,進屋吧,都是自己人迎什么迎,來,小鈞,給你個紅包,獎勵獎勵你。”
“謝謝大姨。”
到了約定的飯點,親戚陸陸續續過來,說是不收禮,可是疼愛陳鈞的表姑和姨娘,換著法子也要塞紅包。
陳白水也無奈啊,他電話里說的義正言辭,可孩子他姑,他姨給紅包,他能說啥?
只得一趟又一趟的帶著人進去找座位。
前頭表姑,大姨她們剛進去,很快,酒樓門口又來一輛黑色的桑塔納轎車。
車輛停穩,從上面下來一名中年男子,穿著灰色襯衣,眉眼間和陳白水有幾分相似,只是瞧著嚴肅了許多,還帶著一名打扮時尚的中年婦女。
身后還跟著一男一女。
陳鈞看到來人,剛剛露出的笑臉,很快收斂了些許。
中年男子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大伯陳開疆,融安縣一高教導主任。
伯母和一雙兒女都跟著來了。
對于這一家,陳鈞沒啥惡感,也沒啥好感。
笑容不由心,自然就沒那么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