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姐臨盆前后,宋成都很緊張。
他把虎豹營直接拉成了親衛,就駐扎在安家旁邊,如此自己也不必去營地,而可以有更多時間在家中陪著娘子。
這種操作,本是絕不可行的,但宋成這領兵以來,威望極高,無論是個人勇武,還是馭兵之法,皆讓人心服口服。
此時,乃是十月初,才不過中秋左右。
但天氣卻已反常到了極致,恰如臘月般天寒地凍.
這種冷透了陰森
好似在預示著今年鬼潮就要到了。
這些日子,宋成也不去尋英兒或是玲兒了,至于蘇狐仙則還在養傷。
上次見面告知蘇厚章被封印后,她還說下次再見有好事兒。
可好事多磨,這得等她恢復了才行。
宋成只在安姐的屋子里,耐心且充滿喜悅地陪伴著她。
這一刻,他心里有著一種玄奇的情緒,那是血脈的延伸,是靈魂的悸動,是這異界第一個和他有血緣關系的后代。
而童娘子早就安排了三四個接生婆住到了安家,每天就等著安姐生產。
然而.等啊等,等啊等。
等過了十月,安姐腹中的孩子就是不出來。
當宋成覆手在安姐肚皮上時,他還能感到那孩子隔著肚皮在他巴掌心里在勾勾畫畫,不知在干什么。
而等到十一月時,所有人都覺得不正常了,童娘子都跑了回來,帶了一群大夫,給安晨魚把脈看胎,可看來看去誰也看不出問題。
于是有個老大夫提議可以使用促胎藥,畢竟十一個月還不生產實在太怪了。
可為了保險,眾人還是決定先配一些保胎藥試試。
這一保就保到了十一月中旬。
安姐的肚子依然大著,而那些保胎藥不僅沒起到作用,似乎還帶來了些“不知是不是這些藥造成的后果”。
安晨魚開始發寒,頭重腳輕,縱然火爐十二時辰地燃燒著,縱然被褥已經鋪了一層又一層,可卻還是冷。
手冷,腳冷。
宋成幾乎要爆發了,他看著那些來來往往的大夫,強忍住怒吼“庸醫”的沖動。
童娘子也不待珠山觀了,搬回了安府,天天看著。
十一月末
安晨魚忽地暈了過去,肚皮發冷。
宋成急忙抱著娘子,全身氣血運轉,化作暖烘烘的人形火爐給她取暖。
可此時的安姐就像一個吸熱的大冰球,無論宋成周身提供多少暖氣,都是有去無回。
在他不懈努力下,安晨魚終于有些悠悠轉醒。
她感受著男人溫暖的懷抱,輕聲虛弱道:“如果只能保一個,保孩子,好不好?”
宋成強忍著心中慌張,平靜道:“安姐,你想多了。”
面對著安晨魚的目光,他笑著道:“你現在這樣,其實挺正常的。我問過嘉兒了。嘉兒說這叫寒天晚孕癥,珠山觀遇到過好幾次了,真的.過段時間就好了。”
安晨魚抓著他手臂,虛弱道:“保孩子,好不好?”
宋成笑著道:“什么保孩子,沒到那一步呢。”
安晨魚固執道:“保孩子,好不好?”
她可不好騙,更何況她對自家男人了解無比。
哪句真,哪句假,她會不懂?
寒天晚孕癥,真是虧了自家男人能急智編個出來。
可是啊,她知道這是假的。
她本以為自己的一生是要徹底獻給安家,是要幫著安家完成階級躍遷,在這個皇朝更好地活下去。
可在這一刻,她忽地發現了更重要的事:她要照顧好這個孩子,讓這個孩子好好地來到世上,哪怕她因此而死,只要這個孩子能活著,那也是好的。
至少,這孩子能代她去看看她未看的風景。
見到宋成沉默,她柔聲道:“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的很,我其實沒事,就怕你們一慌張誤以為要二選一。所以,我才要伱保孩子。”
“我是你的宋夫人,我不會騙你的。”
安晨魚又一口氣說了許多。
宋成沒回答,只是抱緊她。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原本的喜悅徹底化作了緊張與擔憂。
十月時,就已天寒地凍,這十一月末,世界更如落入了寒冰地獄。
剛開始,外面還有不少情報傳入宋成耳中,都是六鎮如何如何,野外鬼坑如何如何,皇室如何如何.
可如今,這些情報都被鐵振衣,趙華等人給截下了。
不是為了架空宋成,而是不想打擾他。
漢平府也不是少了北地刀王就無法運轉的。
這般陰森刺骨的天氣,鐵振衣等人開始了提前布防。
東西北三道城門關隘皆是派遣駐兵,將軍,高手,同時修建翁城,在將城門后打造地彎彎繞繞。
趙華在請示過宋成后,也把虎豹騎給帶出去了,駐扎到一個更為開闊,更能及時支援各處的地帶。
這期間,其實還有一件意外發生了,但眾人也沒能探查明白。
那就是封印腐毒鬼的太陽九紋金棺消失了。
派去取棺材的府兵在外搜尋許久,就是沒找到那棺材。
外面紛繁雜事極多,但宋成卻已不管。
因為他真的心亂如麻。
他甚至開始瘋狂自我懷疑。
是不是因為他體質太過特殊,所以才導致了安姐難產?
他其實早就想過這個問題。
他之所以趕緊誕下子嗣,就是擔心自己變強后會和正常女子產生“生殖隔離”。
可是,他有考慮過自己生命種子的強大,以及安姐身體的弱小嗎?
他本該考慮的。
可他沒有。
他自私透了!
十二月轉瞬到了。
今年飛雪猖狂,垂天而下似蒼白海洋,轉瞬將人間沉沒到了海底.
安府內宅的庭院里很快堆積了過膝的厚雪。
宋成坐在門檻前,門后是童娘子帶著大夫、產婆日常在給已經虛弱到了極致的安晨魚看病,聊天。
他則是取出珠山夫人留下的古鏡,抬手點動。
鏡面波動,呈現出整個漢平府的景象。
其中也包括虎豹營。
趙華武學天賦雖然很好,可他的領軍天賦卻更好。
他日日跟隨宋成身側,揣摩著這位大哥的一舉一動,如今宋成不在,他領著虎豹騎竟也有模有樣。可他終究不是宋成,其中還是存在著不少漏洞的。
可這漏洞又因宋成那位看似平平無奇的小徒弟元守愚補上了。
元守愚居然也是個用兵天才。
宋成通過古鏡看著虎豹營,一如當初珠山夫人窺探他一般。
如此看著,他依然能看到數據起伏。
忽地,宋成愣了下,因為他發現在雪天.虎豹營的整體戰力弱了。
就好像同比地下降了近兩成。
一瞬間,一個念頭沖入他腦海。
這個世界固然存在玄奇力量,但用兵卻還會被“天時地利人和”所左右。
純粹的領兵,那就是“人和”,是兵本身的士氣,將軍本身的統御力量。
可事實上,天地也會影響兵勢的數值。
數據起伏,交夠,變化無常可不論如何變化,在這種并不適合虎豹騎發揮的冰天雪地,所有數據一律下降了。
‘天地,居然也對勢有影響?’
這個道理,宋成明白,可親眼所見,還是覺著神奇。
‘那武道,可能借天地之勢?’
‘若說個體融入軍隊,只要抓住那瞬息萬變的兵勢,就能一瞬間爆發出遠遠超過自身實力的力量。這叫兵將合一。
那么,若能抓住天地變化的勢,那是否也能讓自身實力直接幾倍幾倍的提升?這叫天人合一。’
一個個念頭莫名地迸發出來。
旋即,他就開始思索。
可想來想去,都是玄之又玄的大道理,屁用沒有,他甚至念了幾句“道可道非常道”,也沒看到天地震驚生出異象。
‘可能還是兵勢專屬吧。’
宋成搖搖頭,暫時將“個人武道,借天地之勢”這個想法藏在了心底。
又借著古鏡巡視了一番府城,見無異樣,這才疲憊的抬起頭。
外面的事兒,哪怕天崩地裂,他也沒覺得這么累。
可這是安姐肚皮里的事,是他孩子的事,他已感到痛苦。
痛苦萬分!
他想喝酒。
可安姐無法受到半點酒氣的刺激。
所以就不喝了。
過了不知多久,大夫,產婆從后面屋里走了出來。
童娘子最后走出的,她輕聲關上門,然后一屁股坐在宋成身側的門檻上,一起看著那滔天的雪海。
她也沒說話,只是出神地看著雪,然后輕輕嘆了口氣,輕聲道:“安姐姐的胎太怪了。她肚皮冰冷,按理說胎兒已死,甚至已經影響到她了。可測下來那孩子卻還有生命跡象。”
宋成道:“還能促胎嗎?”
童娘子搖搖頭。
宋成咬著牙,又問:“能二保一嗎?”
童娘子道:“要么同生,要么同死。”
這么一瞬間,宋成有種要崩潰的感覺。
不是,他都已經做好當父親的準備了。
前世今生,第一次做父親。
喜悅隨著時間從峰頂落到了谷底。
“盡力保吧.東家。”
宋成頹然地低頭。
童娘子道:“這也是我的孩子。”
旋即,宋成入了屋,繼續充當人形暖爐去了。
而不知為何,此時的安晨魚就像寒冰地獄本身無論宋成給她提供多少的熱量,都會被吸的一干二凈,甚至連宋成都開始感到冷了。
這簡直難以想象。
如此的情況,又持續到了十二月末。
宋成抱著安姐。
安姐睡在他懷里,醒時已極少。
為了喜慶,今年年末的漢平府特意放起了煙。
在午時一到,那漫天的煙逆沖著飛雪而起,便是安府內宅隔著窗戶猶然能看到外面那一閃一閃、五彩繽紛的光芒。
若說午時,乃是一天之中陰氣最盛的時刻,那么.年末的最后一天便是一年之中陰氣最盛的時刻。
據皇室觀星樓的說法,這一刻是人間距離太陰最近,距離太陽最遠的時刻。
窸窸窣窣的聲音,無人聽到,可卻從北地野外鋪天蓋地的響起,好似飛蝗化烏云“嗡嗡”過了境,好似地獄開了門萬鬼“簌簌”往上爬
那深坑,一個又一個,一個接一個地爬出了奇形怪狀的鬼仆。
這些鬼仆雙目呆滯,不再復有理智,但卻依然擁有血肉皮囊。
它們出世后,就在冰冷的夜色里毫無規則地游蕩,而那些在縣城或是府城附近誕生的.則是直接被龐大的陽氣所吸引,徑直往城這邊走來。
好似它們的使命,就是剿滅一切的生命,在這陽氣城墻上鑿開一個深邃的洞口。
而就在同時,宋成感到懷里安姐忽地輕輕痛呼起來,呢喃著:“要生了,要生了”
宋成先是一愣,旋即緊張且狂喜,他匆忙跑出去
未幾,童娘子領著一群接生婆匆匆跑了進來。
宋成在外緊張地等待著。
漢平府。
城墻,守城士兵縮在戍樓里,圍著火盆取暖。
還有的則是裹著厚重衣舉著火把,在城頭來回踱步
城外也有放置“開視線”的火盆,否則.便是百步之外也不可見。
就在這時,一個守城士兵忽地瞪眼,愕然看向一處。
他不是看大地,而是看天空.
那黑漆漆的落雪天空,有什么東西正在飛過來。
“是鳥嗎?”這士兵問身邊的同伴。
那同伴道:“這大冷天的,哪會有鳥?”
可旋即,那同伴警惕道:“許是魔獸!”
“戒備!”士兵警惕地大喊道。
他們早得了吩咐,一旦有任何異常,立刻大喊。
而這一聲喊才落下,一道身影如電光般竄到了城頭,這赫然是山河武館的一位新晉外務使。
因為“三家變一家”的緣故,珠山觀的資源也不再吝嗇,而是被用到了培養更多高手的地方.
不少山河武館卡在勁境的武者相繼突破。
這位新晉外務使則是其中之一。
那外務使上了城頭,也不必士兵再說,便抬頭看向遠處。
黑暗的風雪里,有東西正在飛來。
外務使拔出刀
待到近處一看,卻是頭皮發麻,遍體生寒。
什么鬼玩意兒?
人頭,鳥身,雙臂,利爪.
人頭,雙臂看起來像是個士兵的頭,畢竟腦袋上還戴著頭盔
鳥身,利爪則是個魔獸的,畢竟尋常鳥沒這么大。
那東西從天而落,歪著腦袋,兩顆眼珠似玻璃球里的白珠子般不規則地咕嚕嚕轉著,看向外務使,旋即身形一動,直接撲了過去。
外務使勁力匯聚,抬刀便擋。
刀與翅對,發出金石之聲。
外務使被擊退丈許,虎口發麻,一看,已是快要裂開。
可同時,他也認出了來物是什么。
那種腐爛的陰森氣息,已沒有第二種可能。
“鬼仆!火箭!”
這外務使急忙大吼。
他心底有些寒意,要知道,前年的鬼仆還是很好消滅的,對于府城幾乎就沒造成多少壓力,除了一種帶著腐毒的鬼仆可怕一些之外,其余便沒了。
那時候,勁境武者都能大殺特殺!
可現在,他可是入了形境了!
另一邊,人頭鳥眼珠瘆人地亂轉著,“咕咕”叫著,再度撲上.
在好一番圍殺后,城門士兵在付出了十余人傷亡的代價后,終于將這人頭鳥給滅殺。
火焰焚在那人頭鳥身上,外面的皮瞬間焦了.
焦皮內里,則是空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這人頭鳥,居然就是一張人皮和鳥皮的縫合物!!
皮質的縫補,使得兩種根本不可能集合的生命變成了一體,而且還變得.更加強大!
外務使凝重地看著這一幕,又緊了緊手。
他虎口已經徹底裂開,鮮血染紅了刀柄。
再外遠處一眺,他瞳孔猛然緊縮。
卻見黑暗里,有不少窸窸窣窣的怪東西正在爬來。外務使喉結滾動,然后深吸一口氣,吼道:“鬼潮!!!”
“生了!”
“母子平安,是個女娃娃!”
“生了!”
欣喜的聲音一句接一句從安府深宅傳出。
宋成聽到那一句“母子平安”,幾是要喜極而泣,他周身勁力罡氣運轉,迅速暖了暖身體衣服,這才跨入門中。
他一下子就看到了個臟臟的小女嬰。
一瞬,如過經年。
他小心翼翼地湊過去。
產婆急忙小心地把女嬰遞給這位漢平府位高權重的大人。
宋成抱著女嬰,笑得合不攏嘴,然后又坐下,道:“安姐,你看看,這是我們的孩子。”
安晨魚背靠著床榻,虛弱道:“宋庭,阿庭”
宋成笑著道:“對,阿庭。”
這個名字,總讓他想起安家的庭院,想起那溫馨的場景,似乎只是提到,他的心就已經開始安靜下來了。
旋即,他把阿庭交給了童娘子。
不一會兒后,干凈的小女嬰被抱了回來,入了襁褓,被安晨魚抱在懷里。
眾人退去,只剩宋成,童娘子,英兒,玲兒
安大小姐解衣,將那一點兒紅酥湊到小女嬰唇邊。
小女嬰的唇本是一動不動的,可似是被一種本能推著,慢慢張開了,繼而輕輕地吸了起來。
童娘子也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看向宋成道:“這下放心了?”
哺乳的安大小姐抬頭,道:“多謝嘉兒妹妹了。”
童娘子道:“安姐姐說的哪兒話,我也是阿庭的小媽了。”
安大小姐笑道:“我也想當小媽。”
童娘子也挺羨慕地看著,實話說,看到母女依偎的這一刻,她是真的有些心動了。
小女嬰喝完奈奈,就困了,然后睡了起來。
童娘子把宋成推出門外,道:“這些日子就讓我來照顧安姐姐和阿庭吧。你也休息休息,城內外還有許多事等著你呢。”
“好。”
宋成開開心心地走了,他此時興奮無比,旋即就喊了英兒來詢問這些日子發生的事。
他和外面都有些脫節了。
英兒想了想道:“十一月的時候,六鎮那邊倒是發生了一件大事。有疑似世家之人,連同將軍統帥兩萬軍隊前去討伐六鎮.結果,還是被擊潰了。”
“世家之人?”
宋成稍作沉吟。
之前他和蘇凝玉聊過,當然知道這世上是有不少世家的。
可他萬萬沒想到,世家出手,居然還被六鎮給干翻了。
“這是破了幻術吧?”
宋成下意識地問了句。
英兒道:“據說世家那人異常兇猛,應該不是幻術,而是本體去了。可能,那世家之人也想要皇家的賞賜,或是別的東西吧?”
本體?
宋成稍稍陷入了思索。
看來,這世上世家固然強大,但卻還是可能會被軍隊殺死。而皇城.必然也存在著不少大秘密,否則世家何必出手?
那秘密是什么?
爵位?
土地?
還是神兵?
離那種存在大秘密的地方遠點,才是保身保家之道。
只要沒人來招惹他,他暫時也不打算遠行,而是想看看有沒有可能把自家周邊的危險給清理干凈。
宋成想了想,又拿出了那面古鏡。
成為了父親,他就感到了一股沉甸甸的責任。
這責任告訴他,他得守護好他的妻女。
手指微點古境,鏡面顯出光華,雖是微弱,可猶然可見內里景象。
那景象擴開漣漪宋成往里看去。
“鬼潮?”
虎豹營中,趙華,元守愚等人接到北城告急的消息,皆是露出凝重之色。
“要不要去請師父。”元守愚問,他有些掙扎,師父現在是什么情況他也知道,能不打擾他絕不想去打擾。
趙華略作思索,從懷里掏出塊魚頭玉佩,一看那是魚頭而非骷髏頭,便嘆了口氣。
這骷髏雙魚佩不比古鏡,古榻“能一次性吸收較多月華,而用幾日”,這玉佩需得當日汲取月光,才能于次日使用,過期無效。
而近些日子常是雪天,哪來的月光?
旋即,趙華決斷道:“我們先往北門去,協助鎮守,但得派出騎兵去告知大哥,然后等騎兵返回告知了大哥的意見后,我們再決定如何出擊。”
說罷,他整備盔甲,握緊長刀,領著虎豹騎往北而去。
而一個騎兵則是匆匆往安府來了。
宋成通過古境看到了這個騎兵。
也看到了趙華的決策。
華子還是挺可靠的,知道若遇急事,先趕緊辦起來,可最終決策卻還是要聽他的這就是會辦事的人。
可宋成看到的又不止這個騎兵,他還看到了一些從別處飛入城中的“泛紅色數據”。
這種顏色乃是鬼仆的顏色。
說明,有鬼仆繞過城墻,已經直接入了城了。
而這些入城的鬼仆,數據竟多在60到80之間。
這是形境鬼仆!
若要對抗,起碼乃是裝備精良的勁境圓滿高手了。
他需要對付這些潛入城中的鬼仆,北城是顧不上了。
宋成迅速掃了眼北邊,那黑壓壓的數據卻多是力境,勁境
雖多,卻毫無章法,根本沒有半點兵勢可言,說句“烏合之眾”也不為過。這種“烏合之眾”但凡是碰上虎豹騎,都會直接被秒。
宋成發現自己從“兵勢”的角度去看問題,大批量的敵人.也會顯出很弱的感覺。
略作思索,他招呼英兒道:“一會兒會有虎豹營騎兵到訪。你告訴他,準許出城沖殺,但不可太遠。”
虎豹騎乃是騎兵。
騎兵守城那就是浪費。
逮著機會,開城沖殺才是該做的。
一來是以實戰練軍,以血磨刀。
這批士兵有不少參與過北蠻戰爭,但他們只和人打過,卻沒和鬼仆打過。
現在就是個機會。
宋成這一年里看了不少兵書,再根據數據也琢磨出了不少自己獨有的東西。
而其中一點,就是:兵鋒。
“兵勢”想要強大,“兵鋒”是少不了的。
真正的戰爭中,絕大部分的士兵心理都是很脆弱的,簡而言之就是看到“自家人兇猛往前沖,也會跟著往前沖”,“若是有人后退了,那也可能跟著逃”。
所以,磨礪出一批悍不畏死,兇猛無比的士兵來充當軍隊的刀鋒,是很重要的。
二來是這些鬼仆看著多,其實弱,真正可怕的是那些從四面八方飛入城中的鬼仆。
宋成略作思索,又道:“英兒,現在立刻派人去告知山河武館,白駝莊有形境鬼仆潛入城中,讓他們加強巡查,小心些。
做完這些,你就守住此處.”
英兒本是一直在聽,可聽到“你就守在此處”不禁一愣,下意識問道:“那姑爺你呢?”
宋成道:“我?我身在此處,靈魂出竅,去去就回。”
說罷,他也不等了,默記下看到的幾個異常處,神魂飛起,轉瞬數里之外,幾個起落,他就來到了第一個鬼仆處。
那是個人頭怪鳥。
宋成深吸一口氣,半空飛雪陡然坍圮,壓縮,凝聚成了個兩丈有余的冰雪巨人。
巨人拎著臉盆大的拳頭,垂天而落,一下轟砸,帶動漫天雪隨之狂落,“嘭”一聲將那實力不過65的人頭怪鳥轟落在地。
巨人旋即落下,兩個拳頭如鼓槌連續夯落。
嘭嘭嘭嘭!
人頭怪鳥直接被錘爆了。
縱然只是神魂利用外物顯形,卻也繼承了宋成的勁境力量下限。
而他的勁境是終極圓滿的,若論數據那是能達到九十多的。
殺這人頭怪鳥,雖不算秒殺,可卻也差不多了。
看著地面上那古怪的人皮和魔獸鳥皮,宋成還記得去年守西城時那協助蠻族攻城的魔獸飛鳥.
這人皮和鳥皮此時居然混縫起來了。
這是人皮鬼變強了。
而人皮鬼,宋成已經知道源頭是誰了。
那是第一個帶給他“團滅”,帶給他死亡恐懼,讓他和童娘子差點死在后山的禁忌————極樂世界。
他瞇了瞇眼,散去風雪,然后又飛快往下一處地兒而去。
一夜廝殺
待到黎明時分。
云銷雪霽,金光從厚重蒼云斜落而下,卻只是從府城之上的天空垂落。
若從更遠處眺望,就會發府城的天亦如一個井口,除了井口開闊。周邊全是詭異的灰霧。
此時宋成將最后一個鬼仆艱難打死。
那鬼仆乃是來犯鬼仆中最強的一個了,實力達到了80。
宋成已神魂顯形的狀態,與其瘋狂對殺,交手了幾個回合才將其徹底鎮壓,打爆。
迅速返回安家,入了身體,然后再看銅鏡。
匆匆掃過周邊,大抵是沒鬼仆了可才看了一半,銅鏡里的畫面消失了。
月光所儲存的“能量”不足了。
‘顯形的我還是太弱了。’
宋成暗暗嘆息。
若是他本體出動,對付之前那些鬼仆都是隨手斬殺。
可相比神魂,本體的速度太慢太慢,若是本體出動,今晚這潛入城中的鬼仆是肯定殺不完的。
‘不知道有沒有辦法能提升我顯形后的力量。’
另一邊,北城城門。
虎豹騎從外歸來,戰死者百余人,可剩下所有人都好似經過了洗禮,周身殺伐之氣越發凝重,馬蹄踏動之間,鐵甲寒光灼灼,恍如一條兇煞的鋼鐵猛獸。
因為不知道有沒有鬼仆混進來的緣故,山河武館,白駝莊,珠山觀派遣高手連同士兵開始了四處巡查。
而宋成也會時常人在屋中,神魂出竅,然后游蕩在整個府城上空。
多管齊下,府城也算相對安穩。
只不過,外面縣城怕是遭殃了。
縱然府城安排了形境高手坐鎮,可今年便是這鬼仆就已是形境,如之奈何?
可積雪深厚,鬼潮恐怖。
在城里面對的還只是鬼仆,若是出了城.那就得面對惡鬼了。
惡鬼差鬼仆攻城,就是要打散這陽氣城墻。
誰人敢出城?
府城地勢遼闊,這邊的軍隊也只是來回趕場,努力守著而已。
時間一日日過去。
每個人都在麻木地瘋狂地重復著同樣的守城工作。
包括宋成也是如此。
轉眼,就到了三月末。
這一日,眾人如以往一般,焦頭爛額地四處防守。
城頭士兵撐過了深夜,麻木惺忪的眼睛動了動,忽地看到了遠方陽光,以及無比開闊的視野。
那士兵驚愕地揉了揉眼睛,他發現原本因為灰霧看不見的地方頓時都清晰了,他忍不住喃喃道:“鬼潮.退了?”
“鬼潮退了!!”
“退了!!”
歡呼聲響徹府城。
人們宛如過節般欣喜。
今年,鬼潮更加兇猛了,遇到的最強者乃是形境,而持續時間則從上一次的五十余天變成了八十余天。
但府城損傷卻和去年類似。
這已是大喜事。
很快,府城安排士兵外出探查,以確認鬼潮是否真的散去,同時也向其余各縣去了。
鬼潮雖退,可卻又有一大批鬼仆留了下來,需要小心應對。
宋成忙了三個多月,這才有了口喘息的機會。
他沐浴更衣,洗去滿身煞氣,然后輕輕敲了敲門,屋里傳來意義不明的稚嫩女嬰聲音。
女嬰:“懵。”
宋成:???
旋即是安晨魚的聲音:“進來呀。”
宋成入門,女嬰被開門聲吸引,扭頭盯著入門的男人看。
宋成奇道:“阿庭剛剛在說什么?”
安晨魚道:“她說門。”
宋成恍然。
安晨魚又笑道:“你女兒可能擅長畫畫呢.”
“才三個月,畫什么?”宋成忍不住笑道。
安晨魚搬出宣紙,遞給他道:“你瞧瞧。我拿了毛筆給她,讓她在紙上亂畫。她就握著筆隨意拖了兩下,就成這樣了。”
宋成看去。
卻見宣紙上畫了一條歪歪扭扭的曲線,曲線的頂端還有個圓。
這是氣球?
這個世界沒有氣球。
那,就是隨手亂畫的了。
不過以三月之齡居然能畫出圓。
“不錯不錯。”宋成贊賞道。
女嬰:“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