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誰把我的尸體藏起來了!!
“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當這句話從杰拉爾的嘴里說出來后,倉庫里頓時有了一瞬間的失聲,哪怕是思維海里的白維也保持了沉默。
橘眨巴著眼睛看著杰拉爾,把原本還算鎮定自若的杰拉爾都看得有些不自然了,他不得不出聲打破了沉默:“有什么問題嗎?”
而后同時得到了兩個人的回應。
“你覺得呢?”這是白維的反問。
“你是通緝犯啊。”橘的回答更加直白,“通緝犯還要做交易的嗎?”
杰拉爾有些頭疼,他向來是不善言語的,而且眼下的情況確實是有些復雜,他只能盡可能的嘗試解釋:“我現在遇到了些事情,但是……”
“你是被冤枉的?”
“……你怎么知道?”
橘低著頭,那臟臟的鞋尖慢慢悠悠的在地上晃動著:“我見到過一些,爸爸戰友們的……家屬?他們被指責是叛逆者的時候,都說自己是冤枉的。”
“……這樣嗎?”
“但他們都說是因為你,是你害得他們被冤枉了,唯一沒有被冤枉的就是你。”
杰拉爾:“……”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杰拉爾總感覺腦海中似乎有一道聲音在笑。
“這件事情很復雜。”杰拉爾對橘說道,“我也在尋找著真相,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不管是我還是伱的父親,我們都不是叛逆者,我遲早會證明這一點,請你相信。”
說這句話的時候,杰拉爾一直在試圖注視著橘的眼睛,但很可惜,橘全程盯著自己的鞋子,似乎對杰拉爾的話并不在意,只是在杰拉爾說完后輕輕的“哦”了一聲,而后接著問道:“所以你要和我做什么交易?”
“就像你看到的,我現在的情況不是很好。”杰拉爾指了指自己的腿,“連鋼板都會裝反,而現在我也沒有別的地方去,所以可以的話,我想請你來幫幫我。”
向一個十歲的小女孩請求幫助,確實有些奇怪,但杰拉爾盡可能的讓自己的語氣避免暴露出這一點,就仿佛是在和一個正常的成年人交談一樣,但那輕飄飄的語氣還是將他心底的那份小心翼翼所暴露了出來。
“但我也不是讓你無償的幫我,你可以向我提一個……不對。”杰拉爾搖了搖頭,感覺自己真是被越帶越偏了,而后他從懷里掏出了一個錢袋,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錢袋里的錢幣叮咚作響,“我們正常交易,我按照市面上的正常價格付錢給你,你覺得怎么樣?”
聽到錢的聲音,橘終于抬起了頭,先是看了看桌面上的錢袋,又看了看杰拉爾腿上的傷口,略微的猶豫后,還是點了點頭。
“好。”
答應了下來后,橘還真的開始行動了起來,她在仔細查看了一下杰拉爾腿部的配件型號和結構后,很有效率的鉆入了身旁的那堆零件里翻找了起來。
杰拉爾看到那小小的背影,突然感到有些恍惚。
而后,他又聽到了白維的聲音:“有必要嗎?”
“……什么?”
“我說,有必要嗎?”白維淡淡的說道,“你可是通緝犯啊,通緝犯不應該做點更符合通緝犯身份的事情嗎?比如抓著她的脖子說‘你要是不幫我我就弄死你’這樣的話。”
“我又不是真的通緝犯。”
“啊不,你是真的,你的通緝令還在外面的墻上貼著呢。”
杰拉爾嘴角微抽。
“你就算真的想幫她,也完全可以在威脅她幫完你后再留一筆錢給她嘛。”白維淡淡的說道,“那樣不是更有效率?”
“不行。”
“為什么?”
杰拉爾看著那個在不遠處翻找著零件的小小身影,在心里回復道:“她需要的并不只是錢而已,對于她而言,有些東西要比錢更重要。”
“比如?”
“平等。”杰拉爾簡短的回應。
“原來如此。”白維大概明白了杰拉爾的意思,他笑著說道,“這是你在自己女兒身上得到的經驗嗎?”
杰拉爾的腦海中又回想起了那個小小的身影,便輕輕的說道:“姑且算是一點微不足道的經驗吧。”
“果然是這樣啊。”
而后他就聽到了白維的回應。
“看來你和你的女兒關系不錯啊,所以她現在在哪里呢?”
杰拉爾立刻沉默了下來。
正在翻找著零件的橘有些疑惑的回過頭,看了杰拉爾一眼。
明明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有說話,但不知怎么的,橘卻覺得現在比剛才更安靜了些。
真是奇怪。
“是嗎?還沒有找到啊。”
通天塔里,永新正站在窗邊,眺望著又一次入夜的天琴。
昨晚的事件,主教死亡,四區分塔爆炸確實給天琴人帶來了不少的震撼,以至于整個白天都有不少天琴人在談論這件事情。
但……也就只是這樣了。
天琴還在正常運轉著,天琴人也還在正常的工作、生活著,主教的死亡和分塔的爆炸就只是給他們單調的生活帶來了一絲談資而已。
天琴并沒有任何的變化……除了張貼在大街小巷的通緝令,以及各個節點隘口的骸骨部隊外。
這些自然都是為了找到杰拉爾的。
只可惜,經過一整個半天,杰拉爾卻毫無消息。
但對于這個結果,永新并不感到意外,他對前來匯報的骸骨騎士說道:“只是管控齒輪列車,封鎖主要街道確實不太可能抓得住他,他對這座城市太了解了,他想去的,以及能去的地方還有很多。想要抓住他,你們需要做的更多。”
“我們明白。”骸骨騎士卻回答道,“可是一級通緝令就只能做到這樣了,想要挨家挨戶的搜查,至少需要將通緝令上調到二級……我們需要手令。”
說著,這名骸骨騎士便呈上了一份申請。
自然是提高通緝等級的申請。
永新看了一眼申請,而后便拿起了桌上的筆,準備簽名。
但當筆尖垂在紙面上的時候,卻怎么也落不下去。
握筆的手微微顫抖著,仿佛在阻止著這一動作的發生。
永新微微瞇起了眼睛。
“永新大人?”骸骨騎士見永新遲遲沒有下筆,不由得出聲問道,“您這是?”
“哦,沒什么。”永新慢慢的將筆收回,而后輕笑著說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我還沒有完全接過霍爾曼主教的權限,所以我沒法簽署二級通緝令。”
“這樣嗎?”骸骨騎士有些猶豫,“如果是這樣的話,恐怕我們沒有辦法……”
“為什么不試一試呢?”永新用鼓勵的目光看著骸骨騎士,“眼下這是革新之時,何不做一些更加大膽的嘗試呢?”
永新的聲音仿佛帶上了某種魔力,讓骸骨騎士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間的恍惚。
“我明白了。”骸骨騎士向永新行禮,“我對帶上一些志同道合的人幫您完成這件事情……但我沒有辦法指揮所有的人。”
“一部分就夠了。”永新淡淡的說道,“搜查幾個重點區域,他跑不到哪里去的。”
骸骨騎士點了點頭,而后再次行了個禮,接著離開了。
永新等著房門關上后,低下頭看了看那沒能成功簽署的二級通緝令,以及還握著筆的手,發出了兩道笑聲。
這笑聲中滿是輕蔑與嘲諷。
“還沒有找到杰拉爾嗎?”
一道沉悶的聲音從抽屜里響起。
永新放下了筆,將抽屜拉開。
這一次,他的手沒有異樣。
抽屜里躺著的是一截古怪的觸手,在感受到抽屜被拉開后,它扭動著身軀,再次撕開了一個嘴巴。
“都已經是這種時候了,不應該有這樣的變數。”
沉悶的聲音從撕開的嘴里傳出。
“沒有辦法,我的狀態也和你差不了多少。”永新平靜的說道,“說到底,還是因為提前了一個月,最后那點準備沒能完成。”
“這不該是借口。”
“我只是在陳述著事實。”
“事實就是,我們偉大的主即將降世,這個過程不應該受到任何因素的干擾。”那觸手說道,“以前都是我們在暗處,但是現在,在暗處的是他了……你覺得他會做什么?”
“按道理來說,他應該會來找我。”永新淡淡的說道,“畢竟,沒有哪個父親會不想見到自己那死而復生的兒子,而且見到我,他就能夠知道十年前的一切……那是他一直以來都想要找到的真相。”
“那他會來找你嗎?”
永新略微思索了一下,而后搖了搖頭:“不會,至少暫時不會,經歷了這么多的事情,我認為他已經找回了足夠的理智,那他應該很清楚,直接找到我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他應該會從其他的地方入手。”
“比如?”
“這,我就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了。”永新聳了聳肩,說道,“正如你所說的那樣,現在是我們在明處,他在暗處。”
“可我們現在暴露在明處的點,也并不多。”
“是的。”永新看著觸手,問道,“但你覺得他會找不到嗎?”
觸手頓時沉默了下來,半晌后,才緩緩開口:“確實如此,自打他從索姆城回來后,就像是變了一個人,這十年來他一直都是無頭蒼蠅般的亂轉,但是現在,他卻變得如此有目的性,就仿佛……是有什么人在指引著他一樣。你的人還沒有從萊茵回來嗎?”
“哪里會有那么快?萊茵又不是天琴,我們沒有辦法把齒輪列車的軌道鋪到那里去。”永新說道,“還是有耐心一些吧,你這么著急,不會是要被他們發現了吧?”
“呵……那幾個家伙連霍爾曼的力量消失了都還沒有察覺出來,又怎么會察覺到我?”觸手很是不屑的說著,“說到底,他們也和活死人沒有什么區別了,就只剩下最后一點殘念在支撐了而已,就和……天琴一樣。”
“那天琴的狀態又如何了?”
“最后的茍延殘喘罷了。”觸手說道,“說到底,祂只不過是個‘殘缺’的神,能夠靠著奇技淫巧茍活到現在,就已經是祂的極限了……也該為新神的誕生讓開道路了。”
說到這,觸手頓了頓。
“時間也差不多了,保險起見,我不能消失太久,接下來就交給你了,盡快解決掉他。”
說著,觸手上的嘴便重新合攏,沒了動靜。
永新則是將抽屜慢慢的推了回去,而后再次看向了夜幕下的天琴,嘴里喃喃道。
“殘缺的神嗎?”
昏暗的倉庫里,有著咖啡色頭發的少女半蹲在油燈前,揮動著手里的扳手,將一個壞掉的配件拆卸了下來。
杰拉爾看著在他面前的橘。
即便心中早有預感,但他還是忍不住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因為橘的手法實在是太嫻熟了。
要知道杰拉爾也是見過不少機械師的,這其中當然也有比橘更為出色的,就比如說她的父親埃里克,但那無一不是在這行浸淫多年的老手。
而像是橘這樣的,手都還沒有扳手大,卻依舊能夠熟練的拆解,裝卸的,杰拉爾還真的沒有見過。
光是這個速度和技巧,杰拉爾就可以做出判斷,橘已經比百分之八十的初級機械師要出色了。
在她的幫助下,杰拉爾正迅速的從一個“殘缺”的人轉變成一個完整的人,那一塊塊又老又新的零件快速的填充著他那缺失的身體部位。
幾個小時后,杰拉爾就感覺自己已經恢復了百分之六十的機體功效。
之所以只是百分之六十,并不是因為橘的手法不好,而是因為他還有一部分配件的規格是軍用的,這里并沒有。畢竟哪怕是當初身為宵星一員的埃里克,也不可能在私人倉庫里堆積那么多軍用配件。
所以,現在的杰拉爾就只是恢復了最基本的功能,比如行走跑跳之類的,都不會再受到影響,反而因為少了一些配件,感覺身體更為輕松了。
但代價就是,他的這具身體已經沒有辦法進行過載了,這無疑會讓他的戰斗力大打折扣。
而且,他現在連武器都沒有了,他的鏈鋸劍已經在昨晚被毀掉了,橘再厲害也不可能給他搓個鏈鋸劍出來。
但即便如此,杰拉爾也已經很滿意了。
他再次看向了橘,后者因為連著工作了幾個小時導致滿頭大汗,連鼻尖上都有一粒細密的汗珠,但她的臉上卻沒有多少表情,似乎絲毫沒有為自己的技術感到驕傲或者欣喜。
“你真的很厲害。”杰拉爾對橘說道,“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你比很多的初級機械師都要熟練了,甚至和你的父親……”
說到這的時候,杰拉爾下意識的停頓了一下,他不知道在橘的面前提起埃里克是不是正確的事情,畢竟在橘的眼里,他就是殺死埃里克的兇手。
但看著橘并沒有多少反應的樣子,杰拉爾還是輕輕的把下半句話說了出來:“甚至和你的父親一樣出色,他曾經是隊里最厲害的機械師。”
如杰拉爾所預料的那樣,橘依舊是那張與年齡完全不符的撲克臉,并沒有因為杰拉爾提起父親就有多少變化,她只是伸出手,擦掉了臉上的汗,而后再次看向了杰拉爾,接著有些猶豫的問道:“那你還付錢嗎?”
杰拉爾愣了愣神后,忍不住發出了無奈的笑。
原來她以為自己夸她是想要賴賬啊。
這讓杰拉爾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但也知道這個時候言語的解釋并沒有多少意義,于是將自己的錢袋拿了過來,一邊解一邊輕笑著說道:“我當然會付錢了,這是我們之間的交易啊。話說回來,你知道一個機械師大致的收入嗎?”
“知道。”橘平靜的回答,“以前我去義肢店打過工。”
“哦?后來呢。”
“后來他們知道我是叛逆者的女兒后就讓我離開了。”橘說道,“也沒有給我工錢。”
杰拉爾的身體頓了一下,而后他很認真的看著橘,說道:“這樣說來,那我就是你第一個正式的客人了?就是要付錢的那種?”
橘點了點頭。
“是嗎?”杰拉爾似乎有些開心,“很好,那就由你來開價吧。”
橘頓時有些猶豫。
“不用擔心,開價吧。”杰拉爾用鼓勵的眼神看著橘,而后一字一頓的說道,“這,是你應得的。”
見杰拉爾這樣說,橘也就又點了點頭,然后報了個數字。
于是乎,杰拉爾的表情就僵了一下。
“多,多少?”杰拉爾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于是橘又重復了一遍。
這下,杰拉爾的表情就真的僵住了,他下意識的打開了錢袋,看了看里面的錢,臉色逐漸變得蒼白了起來。
而后,他就聽到白維在腦海中悠悠的說道:“你不會是在逗我笑吧?”
杰拉爾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了。
他對這方面確實不是很了解,因為他還是宵星隊長的時候,更換配件都是由天琴出資的,他不需要付錢。
而他不是宵星隊長的時候,也就是這十年來,他幾乎沒有更換過零件。
唯一一次保養維護,還是卡羅爾幫他的,他根本就沒有付錢。
所以杰拉爾根本就不知道,更換配件,特別是更換全身的配件到底需要多少錢。
這下,就比較尷尬了。
杰拉爾把錢袋里的錢數了又數,但怎么數好像都不夠。
于是,他只能神情復雜的抬起頭,看向了橘。
“那個……可以賒賬嗎?”杰拉爾嘆了口氣,而后頗為無奈的說道,“我的錢不夠。”
橘歪了歪腦袋。
而也就在這時,白維突然開口:“有人在外面。”
杰拉爾在短暫的愣神后,立刻做出了反應,伸手掐滅了一旁的蠟燭,讓整個倉庫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橘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就聽到倉庫外傳來了猛烈的敲門聲。
咚咚咚!
“開門!”門外有人大吼,“骸骨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