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宜人。
宮詡吃得半醉。
朱媽媽在前面打著燈籠,溫鳴謙扶著桑珥的手,衣袂翩躚,恍若嫦娥與青女。
自己則由云英攙扶著走在最后。
“老爺慢著些,這石子路多少有些不好走。”云英溫柔地說。
“不妨事,我沒有醉。”宮詡是真的覺得自己沒醉。
但他此刻的心情卻頗有些飄飄然。
好似突然開了竅似的,覺察到溫鳴謙的好。
與宋氏相比,溫鳴謙不但容貌更美,品行端正,而且也更有才情。
回想自己和宋氏在一起這些年,她除了對自己小意溫存之外,竟是處處的算計。
如今溫鳴謙當家,不但給自己納了美妾,在吃穿用度上更是讓自己優渥舒適。
還有一點,之前不管自己覺得宋氏有多好,母親那頭是并不認可的。
對溫鳴謙可就不一樣了,老夫人不但看重溫鳴謙,更看重溫鳴謙所生的長安。
其他人家的內眷,雖然和宋氏也有交往,可只是面上和氣,實則多多少少都帶了幾分輕視的意味。
連帶著對自己也頗有微詞,覺得自己寵妾滅妻。
如今溫鳴謙回來,仿佛一切都名正言順了。
宮詡不禁再一次意識到之前的自己錯得離譜。
人總是這樣,往往一念之差,便有了截然不同的心境。
之前他有多厭惡溫鳴謙,如今就有多覺得她好。
況且男人這東西的本性便是首先考慮什么對自己有利,宮詡想通了這點,便覺得溫鳴謙比宋氏好上千千倍萬倍。
看著溫鳴謙綽約的背影,他的心里越發熱起來。
故意把腳步放慢了,說道:“今日晚飯吃得有些多,不可早歇。我記得泠月閣的水榭賞月是最好的,該到那里去看看,不能辜負了這樣的好月色。”
桑珥聽了,便小聲向溫鳴謙嘀咕道:“這蠢貨是想占阿娘的便宜呢!真叫人惡心!”
溫鳴謙便向云英說道:“那你就陪著老爺賞月吧!仔細著天黑,多叫上兩個人服侍。”
宮詡心里其實想和溫鳴謙一同賞月,可他到底是好面子的人,一時之間還拉不下臉來。
只得含混地說道:“人不要多,免得損了雅趣。”
“那也得老爺一切安頓好了再說,磕著碰著不是鬧著玩兒的。”溫鳴謙可不想平白無故再多出什么麻煩來。
但這話在宮詡聽來卻熨帖無比,只覺得溫鳴謙是在關心自己。
溫鳴謙回去之后便關了房門,洗漱休息。
叮囑桑珥:“守好了門,別讓宮詡進來。”
“阿娘放心吧!他敢進來我就打斷他的狗腿。”桑珥呲了呲牙,像條護主的小狗。
而此時宮讓夫婦還在宮老夫人房中。
“說起來我也是老糊涂了!”宮老夫人慨嘆一聲,“當初老太爺臨終的時候一再叮囑我,說二房的事只要交給老二媳婦就夠了。
只是我那時竟不信,總覺得她的年紀輕,性子耿直,怕當不好家。
后來出了那件事,若是我當時能為她做主,也不至于鬧到今天這地步。”
宮老夫人雖然上了年紀,可是并不糊涂。
她看得出宮詡明顯對溫鳴謙有了回暖之意,但溫鳴謙柔順中卻帶著疏離。
“老太太犯不上為這事兒發愁,他們畢竟是夫妻,今日不好,明日也會好的。只要二老爺拿出真心來,怎么就不能哄得弟妹回轉呢?”韋氏柔聲勸解。
“唉,事到如今也只好隨緣吧!但愿不要再生出什么波折來了。我現在呀,只想讓這個家平平安安,順順遂遂的,我死了也好有臉去見老太爺。”宮老夫人長嘆一聲。
“母親多慮了,弟妹一向明事理,怎么會讓家宅不安呢?”宮讓也說。
“唉,也不知道他們前世里是什么緣分,到這一輩子竟會有這么多的曲折。算了,不去想了。我倒是想起來,靖安若是考中了也該說親了,他今年剛好二十,過年就二十一了。
提前也該幫他物色物色,總不能到時候像抓鴨子一樣,隨便抓一個就算了。”
韋氏聽了就笑:“老太太這么說,想必是有合意的人了。”
“我倒是瞧著昌榮侯府的四小姐不錯,上一回隨著他母親和嫂嫂來,我就覺得那姑娘端莊知禮,模樣也好。”宮老夫人說。
“這個……”韋氏是有些為難地看了丈夫一眼,“怕是人家看不中咱們吧。”
“怎么會呢?雖然他們是侯府,咱們是伯府,可咱們家靖安一表人才,孝順又敦厚。在年紀相當的世家子弟中,怕是也挑不出幾個比他更出挑的了。”
“老太太看自己的孫子自然是千好萬好的。”宮讓笑了,“可人家都說抬頭嫁女兒,昌榮侯府的四小姐是他家唯一的嫡女。人家怎么不得精挑細選一番?”
“他們自然是要選的,一家有女百家求,難道我們家就不能去求了不成?”宮老夫人說,“老二媳婦和他們家走得頗近,我瞧著言語間他們家還似乎有些巴結她的意思,倒不知道是為何了。”宮老夫人說。
“那是因為弟妹擅長制脂粉面藥,他家四小姐的臉就是弟妹給治好的。因此昌榮侯夫人很是感激,來往的自然也就多了些。”韋氏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那不是更好?有她能說得上話去,也算是近水樓臺了。”宮老夫人一門心思要給自己的長孫尋個合適的親事,“明日我就同她說,讓她先探一探口風。”
“老太太也未免太著急了,咱們家這頭兒還八字沒一撇呢,總要有了功名才好說親事。”韋氏道,“否則豈不是顯得輕佻?”
“探探口風礙著什么事了?”宮老夫人不以為然,“不過是嘮家常的時候略微提一提,不當事的。”
再說宮詡,對著冷月賞了半天,也覺得沒情沒趣的。
“老爺身子還沒大好,不如回去休息吧。”云英在一旁說道。
宮詡抬頭看了看溫鳴謙的房間,竟然已經熄了燈。
只好說道:“那就回去吧!剛好還有月光照著路。”
又自作多情地想到,她必然是覺得我現在需要靜養,才自己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