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府,焦大很快便發現不對。
外面有人在監視府中。
而且看那樣子,好像恨不能殺進府里。
朗朗乾坤,這些人真是好大的膽子。
府衛們很快行動起來。
鑒于對方盯的只是寧國府,這邊倒也沒有驚動榮國府。
實在是驚動那邊也沒什么用,那里就沒幾個能打的。
府衛們迅速且無聲的各就各位。
原本要睡下的沈檸,因為心中不安,特別披衣往外看了看。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
天香樓方向,居然還點了一盞燈。
是焦大吧?
沈檸正要讓丫環去看看,就聽到院門響了。
“誰?”
守門的婆子問。
“我!蓉哥兒。”
卻是賈蓉收到焦大的信,帶著小廝,打著燈籠過來了。
婆子連忙開門,“蓉哥兒?這么晚了,你怎么來了?”
“我來看祖母。”
蓉哥兒聲音溫和,舉著燈籠順著連廊進來,沒一會便看到了等著的沈檸。
“祖母”
蓉哥兒連忙快走幾步,“天冷,您早點睡吧,外面有孫兒便成。”
“你爹還沒回來?”
“是!”
蓉哥兒道:“祖母放心,父親帶了六個好手呢。”
往順天府一路也有不少巡邏人員,晉王再膽大包天,想來也不敢明著朝他爹動手。
“算時間,外面那些人到的時候,父親已經進了順天府。”
如果不耽擱,這一會也快回來了。
沈檸點點頭,“我這里沒什么事,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蓉哥兒每天習武讀書,可比她辛苦多了。
“孫兒已經跟唐嬤嬤說了,今天不回去了,就在您這里睡下。”
反正他在這里也有客房。
“……也行!”
沈檸道:“我這就睡下了,你也去睡吧!”
“是!”
蓉哥兒應下了,不過,他忍不住還朝小姑姑的房間望了一下。
可惜,小姑姑明顯是睡下了,要不然這一會肯定要叫。
他吹滅燈籠,往他常去的西廂房。
此時,因為他的到來,青竹她們全都行動了起來。
從炭盆到湯婆子,熱水、點心、果盤,都迅速的擺上了。
“青竹姐姐,我來時已經燙過腳,不用再倒水了。”
“知道了,哥兒早點休息。您不休息,太太也睡不安穩。”
青竹把湯婆子塞到被子里,“有什么需要,唐貴,你就喊一聲。”
“是!”
隨同蓉哥兒來的小廝唐貴忙點頭。
他們少爺晚上,常常一覺就到大天亮。
根本就沒什么要喊的。
“柜里的被子前兒才曬過,你晚上值夜……”
她正要再說什么,外面傳來急速的腳步聲。
青竹擔心有事,忍不住回頭。
“父親!”
蓉哥兒看到賈珍回來,高興的一下子就竄了出去。
“你怎么在這?”
賈珍對兒子過來陪母親一事,倒是很欣喜的。
但是當爹的,喜歡也得放在心里,免得兒子過于驕傲了。
“聽說父親不在家,兒子過來陪祖母。”
蓉哥兒笑嘻嘻的一邊回答父親的話,一邊跟著他往沈檸的屋子去。
“父親,人送去了嗎?”
聽到他上學的時候,家里發生那么大的事,蓉哥兒可吃驚了。
不過,聽說祖母都跟著分了好些東西,他又忍不住羨慕的很。
“董大人在嗎?他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偷兒嗎?”
“母親!”
賈珍沒理兒子,在沈檸看向他的時候,彎腰一禮,馬上就道:“兒子去順天府的時候,是董大人親自接待的。”
那老頭看到他,別提多熱情了。
他說抓了一個偷兒,老頭似乎還有點失望。
直到他說,此人上次就到他家偷過,最后在財神賭坊周圍跑了,董老頭的眼睛才亮了起來。
“他聽說那偷兒就是上次逃走,在財神賭坊周圍消失的人,都顧不得兒子把一杯茶喝完,就急吼吼的要去審問了。”
沈檸的眼中也忍不住帶了點笑,“你回來的時候,有發現什么特別的地方嗎?”
“您別說,還真有。”
賈珍笑了。
他真慶幸自己又一次聽了母親的話。
“兒子一路過來,好像都有人在看著。”賈珍道:“不過他們看到兒子馬車所行方向,可能都很急,又馬上跑遠了。”
應該是回去報告他們的主子了。
“就是進府時,兒子也看到兩個人,急吼吼的跑走了。”
是外面盯著的人已經撤了?
沈檸臉上的笑容加盛,“干得不錯!”她轉向聽他們說話的蓉哥兒,“我和你爹平時都在家,倒是你,明兒去學堂的時候,再多帶兩個人,自己也警醒些。”
“孫兒知道。”
蓉哥兒忙點頭。
他是他們家的獨苗苗,可不能出事。
蓉哥兒有時候都在想,他爹要是能再給他生個弟弟就好了。
要不然,他干啥都得想著家。
“孫兒進了學堂基本就不出來。”
送小姑姑和岳家的東西,都是唐福、唐貴幫忙買的。
“知道就好。”
沈檸點頭,“家里的事……,暫時有我和你爹,你還小,也不用操心那么多。”
小孩子操心多了不長個兒。
“行了,我這里沒啥大事了,你們都回去睡吧!”
趁著晉王不高興,她睡個好覺。
皇家子弟長歪了,真是太要人命了。
沈檸對這塊狗皮膏藥也是煩的緊。
如今他不痛快,她就痛快了。
此時的晉王確實超級不痛快。
他以為他的速度已經夠快了。
他以為沈氏和賈珍拿了瘦猴,肯定要嚴刑拷打一番。
甚至要拿瘦猴跟他談些條件。
卻沒想,人家連夜就把他送進了順天府。
董孝全那個老東西一直是皇上手上的一把刀。
他也一直看他不順眼。
如今……
晉王光著腳,煩躁的在厚厚的地毯上走過來走過去。
瘦猴是一點也不耽擱的把所有東西都賣給賈家了嗎?
還是嘴緊,啥都沒說,讓沈氏和賈珍無從下嘴,干脆送給董孝全,讓他幫他們啃?
晉王希望是后者,但是,沈氏一向不按牌理出牌。
“王爺,查到了。”
管家裹挾著一身的寒氣進來,“瘦猴是被抬進順天府的,據說手腳都耷拉著,應該是被敲斷了。”
晉王:“……”
他氣得想砸東西,想踹人,“董孝全呢?他在干什么?”
其實在知道賈珍親自送瘦猴過去,他就懷疑是董孝全親自接待。
但懷疑歸懷疑,晉王還是想抱點希望。
希望賈家沒從瘦猴嘴巴里掏出什么,希望董孝全不會因為一個偷兒,來重視這個案子。
“據說賈珍是他親自接待的。”
管家額頭冒汗,“而且奴才查過了,瘦猴慣常回的南肆胡同,今兒下午去了幾個陌生人,抬走了一個大箱子。”
晉王:“……”
心里的最后一絲希望沒有了。
當偷的都愛財。
瘦猴能把家財都告訴對方,那嘴——一定被撬開了。
王八蛋!
連半天都堅持不住嗎?
晉王狠狠的閉了閉眼,“把配合瘦猴的那位劉先生處理了。”
管家偷偷的咽了一口唾沫,“……是!”
“弄干凈點。”
晉王擺手讓他退下,直到門關上,他才好像被抽了骨頭一般,一下子倒在厚厚的地毯上。
沒有姓劉的,就算瘦猴在董孝全那里,把什么都說了也沒用。
他們沒證據。
太子哥哥去世后,他把有關他的信件也全都處理干凈了。
不管是董孝全還是皇帝想在父皇那里告他的狀,都得有證據才行。
而且皇帝不是要當孝子嗎?
老頭子年紀大了,大概也受不得這個刺激。
這一會,晉王萬分希望皇帝能是真真正正的孝子。
他要是跟他一樣……
晉王想到什么,又一下子坐了起來,“來人。”
他也等不及別人服侍了,自己穿衣。
“王爺……”
服侍的小廝迅速進來幫忙。
“通知王妃,本王一會就過去。”
王妃那里丟過兩次東西。
兩次都是他讓瘦猴拿的。
第一次是他想試試瘦猴的本事。
第二次就是前段時間,父皇的萬壽節,她被沈氏打了一巴掌,最后還要給沈氏賠禮的時候。
王妃舍不得她的好東西,逼得他從庫房拿。
他一時氣憤,就讓瘦猴去多拿了幾件。
王妃氣得要去報官,她的管事婆子都到順天府了,又讓他的人追回來了。
但那日董孝全也在。
王妃就是抓著董孝全在的日子去惡心他。
當時于他不是好事,但現在嘛……
他自然也可以說那瘦猴偷到了晉王府,只是他顧著臉面,不讓王妃說出去。
晉王往后院越走越快時,順天府的大牢里,書記官在奮筆疾書,瘦猴竹筒倒豆子,把該說的全都說了。
他早就想過,自己哪一天在陰溝里翻船的情形。
他給晉王賭咒發誓說,真到那種境地,他也只是個普通的偷兒,就算關進順天府大牢,罪名也不會多大,他是絕不會把自己往死路上引的。
可是和他交接,臨摹信件的劉先生說,普通情況下是那樣。
晉王若是仁厚,頂多棄他不用了。
但特殊情況下……,比如說對方知道他是晉王的人,那想活命,都只有一次機會。
人家問什么,他說什么,說得越慢越少,他的危險越大。
相反說得越多,抓他的人反而越想保他。
到了那時,晉王想要殺人滅口都沒那么容易。
瘦猴跟了晉王這些年,知道他不是仁厚之人。
所以,哪怕普通情況下,他被當一般的偷兒抓了,晉王在不用他的同時,為防意外,也會以絕后患。
“對了,”瘦猴想到了劉先生,“劉先生這一會恐怕也有危險了。”
劉先生早想離開。
皇上的皇位越穩,他們這些人在晉王府就越不安全。
倒不是皇上知道他們,要拿他們怎么樣。
而是晉王為了他自己,會殺人滅口。
“他說過,我的命和他的命幾乎是連在一起的。我要是被抓了,他也差不多快沒命了。”
“……既然感覺不好,你們為什么不想辦法離開。”
董孝全朝兩個心腹衙役擺手,示意他們去盯晉王府的時候,忍不住問瘦猴。
“我們想過。”
瘦猴后悔,“但是老家那里,我還有一個兄弟一個妹子。晉王找不著我,找他們……易如反掌。”
董孝全:“……”
他知道這是事實。
在心里嘆了一口氣,道:“那位劉先生叫什么?家在何方,家中都有什么人?”
關鍵點還是在那位劉先生處。
沈檸都能想到臨摹和造假,有八百個心眼子的董孝全當然也能想到。
當年太上皇疑心太子就是從一封信始。
皇子們大了,都想拉下太子,自己坐上去。
其中晉王最得太上皇喜歡。
太子倒下了,他有九成九的希望成為新的太子。
可是太子性情剛烈,一把火……
董孝全按下心中的萬千念頭,緊盯瘦猴。
“家在何方我不知道。”
瘦猴搖頭,“我只知道,他是江南口音,是進京趕考的舉子,但具體哪一年,我也不知道,他從來不跟我談,或者說,因為服侍他的‘人’一直在跟前,所以,他不方便說。”
晉王府,好不容易哄好王妃的晉王,正要上個床,把感情弄得更穩固些,房門就又被敲了。
“王爺”
管家的聲音略有顫抖。
晉王的心下一跳,顧不得媚眼如絲的王妃,迅速下床開門,“怎么啦?”
他緊緊的盯著管家,不希望是那個壞消息。
“王爺,不好了。”管家的額頭在冒汗,“劉先生下午出去,說是喝羊肉湯,結果一直沒回來。”
晉王的眼前一陣發黑。
他咬著牙道:“服侍他的人呢?”
劉先生有多重要,他自然知道。
所以,連撥了兩個得用的奴才過去。
一邊服侍一邊監視。
這么多年都沒出問題,怎么現在……
晉王好恨,好氣。
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候啊!
以前父皇疼愛他,母妃還沒被禁足。
可是如今……
“他們……他們也在找。”
管家要哭了,“劉先生常常出門聽戲,以前也不曾出過問題。”
誰知道就是這么寸,這次就出問題了。
“混蛋!”
晉王氣瘋了,“他們人呢?”
“他們還在找。”
管家帶人去找劉先生的時候,才知道出了事,也是找到現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