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流言
京城,北靜王府,大步趕到廳的馮紫英,看到北靜王水溶早早拜下,“王爺”
“快起來!”
水溶急走幾步,親自扶起,“自家人,何來如此多的虛禮?”
他很看好馮紫英,“早聽馮將軍說起過小將軍,今日見之投緣,小王就喚你紫英兄如何?”
“不敢不敢,王爺謬贊。”
早就聽父兄友人等說閑話時,盛贊水溶是個賢王,且生的才貌雙全,風流瀟灑,每不以官俗國體所縛。
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再客氣就是外道了。”
今日的北靜王水溶頭上戴著潔白簪纓銀翅王帽,穿著江牙海水五爪坐龍白蟒袍,系著碧玉紅鞓帶,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是好秀麗人物。
“今日請見,只為一事,那寫《射雕英雄傳》的金大俠……,不知能否為本王引見。”
馮紫英一呆,“王爺,非是紫英不想,而是紫英也不知金大俠姓甚名誰,家在何方。”
“怎會如此?”
水溶不解,“不是說,他還給了你授權文書?”
“是!”
馮紫英無奈,“金大俠是給了我一份授權文書,但是,那授權文書是他借著寧國府沈夫人的手給小人的。”
“原來如此!”
水溶早已查知,那書是在寧國府尤氏的書店出售,倒是沒想到,這里還有沈夫人的事。
對這位……
“可惜,小王極愛此書,原以為可以一見金大俠,倒是沒想到,還是只能聞其名,不能見其人。”
水溶頗為遺憾,“不過紫英兄能得沈夫人贈送金大俠的獨家說書授權,顯見不管是金大俠還是沈夫人都是極喜紫英兄的。”
“不敢不敢!”
他就是被賈珍坑了。
“能得金大俠的獨家授權書,實是沈夫人的厚愛。”
雖然捐錢的是金大俠,但是,馮紫英感覺他一定是受了沈夫人的影響。
據馮家所查,大同的慈幼局一直都是她在資助,這些年,從沒變過。
去年帶頭還國庫欠銀,又捐了許多,還有那饅頭庵,不僅收留了好些貧苦婦人,給了她們一條活路,至今還在給貧苦百姓布施饅頭。
反正據馮紫英所知,寧國府連她帶賈珍,都限制了飲食,每日只有四菜一湯。
“哈哈,紫英兄很是推崇沈夫人啊!”
水溶一副笑模樣,“可惜小王只是少時見過一面,去年太上皇的萬壽節,小王又生病未去,不曾見過沈夫人風采。”
四王八公本是世交。
他父王早逝,北靜王府只能關上門,獨善其身。
原以為賈家……
“王爺”
長史匆匆進來,“清國使臣求見。”
什么?
水溶和馮紫英都呆了一下,“……請!”
“王爺有外客,紫英告退!”
“孤送你。”
水溶親自送客。
清國使臣此時過來,沒說的,肯定還是請他們北靜王府在皇上那里美言,出兵共對羅剎國一事。
這件事嘛……
水溶也知道皇帝沒當場拒絕,甚至驅逐出境,那也是動了此念。
北靜王府當年才是對付金人的主力。
如今……
沃赫在王府門前下馬,看到一身蟒服的北靜王送人,忙先拱手。
正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大金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際,朝蒙古求援,那邊的各部為了他們自己的利益,表面上答應的好好的,事實上一直在扯皮。
大昭皇帝……
國書遞上幾天了,好吃好喝的給他們,卻又始終未得一見。
沃赫原想再借賈雯,從賈家撕開一條口子,奈何他家老太太病了,賈雯過去,連和離歸家的賈玟都見不著了。
想天晴,讓她暴露在大昭勛貴的眼中吧,可恨老天,還又始終未晴。
沒辦法,沃赫只能變被動為主動,帶著賈雯先拜幾家看看。
離開的馮紫英在轉角時回頭,只見那位沃赫貝勒從馬車里扶過一只纖纖玉手。
榮國府,賈母確實是病了。
她夢到了榮國公賈代善。
當初太子沒了,太上皇相疑,他和大伯哥的身體一下子就垮了。
她因為家中爵位,還跟他吵了幾架。
事實證明國公爺是對的。
只是賈雯……
賈母翻來覆去的總是不安。
三個庶女,她沒缺過她們什么,可是國公爺曾經卻像防賊一樣防著她。
尤其這二丫頭,許以沈陽……
“母親!”
賈敏親自服侍她晚間的藥,“太醫都說了,您不能多思多慮。二姐姐的事,您就不要再想了,萬事有皇上呢。”
“唉”
老太太嘆了一口氣,“當初你爹和你伯父常說萬事有皇上。”
但事實上呢?
皇家一旦翻臉,那真是一點反應的時間都不會給。
“如今你們又說萬事有皇上。”
皇上若是借著賈雯賺了還好,若是被金人反算……,那十有八九還得遷怒他們賈家啊!
老太太這一會,只恨自己當年不夠心狠。
以至于給賈家留下此等禍患。
只是這話,她也不好跟女兒說。
“二丫頭是個心狠的。”
但凡念著點家族,也不能這樣回來啊!
“你東府大嫂子若是在家還好,有些事,我這個嫡母不好說,她是長嫂,又曾是宗婦,可以說得。”
可是如今呢?
邢氏是繼室,賈雯都沒見過,就算她教邢氏說些話,人家也不會聽。
尤氏雖然也還好,但她也是繼室,更何況還是小輩。
賈玟……
別看她嘴上說著狠話,但那都是說給她聽的,事實上心軟著呢。
赦兒又是個沒用的。
敏兒……
和三丫頭一樣,在心里也是心疼那個姐姐。
賈母愁的很。
“女兒知道母親想說什么。”
賈敏在心中嘆息,“二姐姐昨天又來了,只是我們誰都沒見。”
“敏兒……”
“您想說什么,或者做什么,女兒感覺都沒用。”
賈敏道:“二姐姐不是傻子,要不然,當年就不會送出死訊。這一次回來……,不管是受脅迫還是自愿,她的命運……,她早做不得主,賈家——同樣。”
昨天,她在后門門房偷著看了。
沒見到人時,她還曾想過找東府的焦大,讓他想辦法,讓二姐早點死了算了。
可是見了……
少時一起讀書、蕩秋千、畫畫的一幕幕好像又在眼前。
賈敏狠不下心。
被金人擄去是她愿意的嗎?
為孩子妥協有錯嗎?
她早不是一個人。“娘,我們該給皇上交待的,都已經交待過了,接下來……”
賈敏說到這里頓住了,“珠兒昨天回來跟大哥說,如果可以,我們家盡量把二姐姐和她的孩子接回大昭,哪怕不在京城,這天大地大的……”
“胡說!”
賈母一下子怒了,連連拍床,“他讀書讀傻了,你也傻了嗎?”
原本她挺放心大孫子的,但是這話……
“賈雯的孩子是什么孩子?那是狼崽子。你想認他們?他們能認你?”
在金人那邊,哪怕過得再不好,人家也是王室。
到大昭算什么?
人家說不得還會恨你。
“去去去,趕緊把赦兒給我叫過來。”
大兒子一向是個耳朵軟的。
又喜歡珠兒。
他那樣一說,萬一他真聽了……
“還有,把珠兒也給我叫回來。”
賈母怒懟女兒,“怎的?我老太太的話不中用了?讓你喊個人你都不愿意喊了?”
“我喊我喊,我喊還不成嗎?”
賈敏拿老娘沒辦法,只能老實去找人。
卻沒想,賈赦正在接待皇上的暗衛。
賈敏讓人來叫的時候,暗衛把該交待的事,也交待完了。
人家拍拍屁股走了,賈赦看那個燒了的紙條,卻煩惱異常。
皇上讓他拿出對正常妹妹的態度來。
可是母親那里……
說皇上有秘旨?
但皇上又說,賈家不能一條心。
這認……,又不能明認!
總之不管外面流言如何,賈家只能保持沉默。
在能護二妹妹的時候,又要護著。
賈赦頭疼不已。
這一會,他是真想念東府的大嫂子和賈珍啊!
不說他拖著沉重的步伐如何去見賈母,只說沃赫帶著賈雯連著去了幾家勛貴,堂而皇之的跟人介紹說,賈氏是他的側福晉。
賈雯隨同他一起進京,沃赫不相信,這京里的達官貴人們就一點也不關心他們。
賈雯去賈家兩次的事,這些人不可能一點也不知道。
他確實沒有明著說,但是接待貝勒側福晉的,只能是各家的夫人或者老夫人。
各家的夫人也許不認識,但老夫人……
如南安太妃,那是一眼就認出賈雯是誰的。
沒想到……
“母親!”
南安王妃看客人走后,太妃坐在那里一個人笑,忍不住好奇,“您認識那位側福晉?”
“是啊!認識呢。”
原以為賈家平安上岸,沒想到還是跟他們南安王府一樣。
寧國府沈氏辛辛苦苦的,幾次差點把命都搭進去,結果還是要被榮國府連累。
“當年榮國府史氏雖然甚少帶她出門,但年節總是能見上幾面的。”
那時候四王八公,彼此走動,交往極親密。
南安太妃笑著喝了一口茶,“等著吧,明兒個必然有消息說,賈家出嫁到沈陽衛的二姑太太根本沒死,又回來了。”
“她……”
南安王妃震驚不已,“真是賈家的二姑太太?”
“是啊!二姑太太。”
賈家還想轉型?
那就看皇上還給不給機會吧?
甄家被抄家了。
甄家送禮上門給賈家,賈家都給拒了。
他們還跑到已經收了禮的史家。
結果史家又報給了皇上。
搞的她這個甄家女都不好做,把已經收到庫里的東西,又拉出來,和史家一樣交了出去。
說不心疼那是假的。
甄家在江南多年,與南安王府也算守望相助。
甄家倒了,南安王府本來就岌岌可危的位子就更歪了。
南安太妃不知道他們家的路子在哪里。
太上皇倒了,一場好像玩鬧似的兵變,最后只成全了皇帝。
未來如何,她心中無底。
她只知道,宮里的甄太妃雖未進冷宮卻也跟進冷宮差不多了。
據說頭發全白了,臉上全是皺紋,去年看著還算明艷的婦人,如今比榮國府史夫人還老。
“接下來,就看皇上……怎么做吧!”
皇帝對賈家寬容,那她的兒子干脆一點,把已經被奪了部分的軍權,干脆交了得了。
南安太妃最近又能收到兒子那邊的書信,知道王子騰在南邊動作頻頻,很受那邊百姓的愛戴。
但他才過去多長時間?
南安太妃擔心王子騰再在南邊干下去,就更顯兒子的無能。
到時候再尋個什么錯……,他們家可能立馬就要沒了。
最近她一直在猶豫。
皇帝看著比太上皇寬容,但太上皇才倒,那場好像玩笑的兵變……,就把他的皇兄們一網打盡了。
所以那場兵變,他也未必沒有在里面推波助瀾。
南安太妃擔心交了兵權,他們家要比賈家還不如。
“若是運氣好……,也許今年過年,你們夫妻就能團聚了。”
倒是希望皇上能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一直寬容。
翌日,大清沃赫貝勒的側福晉是賈家二姑太太的傳言漸多。
上朝的某些官員都不時的瞟一眼賈璉。
武庫司郎中呢。
這個位子,賈璉以前可以做,但是,大清貝勒的側福晉真要是他二姑姑,那這個官……,他就不配了。
賈璉感覺到深切的壓力。
但該做的事情,他還得做。
又要打仗,武庫司成為最忙的衙門。
羅剎國的火器不差,賈璉特別研究了從韃靼那邊弄過來的幾枝羅剎國火槍后,他的心,蠢蠢欲動。
大伯娘給他看的那把木槍……,一直在他腦子里呢。
“皇上,賈璉求見!”
“宣!”
小孩子到底小。
才那么點目光就受不住了。
皇帝今天的心情好,愿意給予安撫。
“臣賈璉拜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平身!”
皇帝笑呵呵的,“朕知道你最近比較忙,你還沒跟你父親好生說過話吧?”
“臣……不是為家中之事而來。”
“噢?”
皇帝挑了挑眉,“說說,那為何事?”
“皇上,”賈璉下定了決心,“臣有個可以壓制羅剎國火槍的東西。”
什么?
皇上一下子坐直了身體,“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