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緩步走入了章臺宮大殿里面!
“臣參見大王。”
李斯躬身參拜。
“如今趙地初滅,大秦律法還需在趙地施行,廷尉怎會忽然來此啊?”嬴政頭也沒有抬起,十分平淡的問道。
在沒有面對趙封時。
嬴政仍然是那一幅威嚴的樣子,生人勿近。
任何人都揣測不到嬴政心中所想。
“今日臣來此。”
“有一事懇求大王。”李斯躬身一拜,十分恭敬。
“懇求?”
聽到這兩個字,嬴政眉宇微微一動,抬起頭看向了李斯,帶著幾分詫異:“廷尉難得用懇求之言,說吧。”
“臣長子李由在北疆任郡守已有數載,臣想大王下詔將李由調離。”李斯開口說道。
對于此求。
嬴政平靜的道:“如若孤記得沒錯,李由的確已在北地郡擔任了四載的郡守了,他很不錯,繼承了廷尉的政務之能,按律例,的確可調回來了。”
“此事,你也無需懇求。”
聽到嬴政的話。
李斯則是抬起頭,恭敬回道:“大王,臣并不想讓李由調回都城,而是想將他調入軍中。”
“大王已經敕封趙封為上將軍,大營未曾組建,所以臣斗膽為李由求在趙封將軍麾下任職之機。”
說著。
李斯躬身對著嬴政一拜。
聽到李斯這話。
嬴政瞬間就明白了李斯的意思了。
“你想為李由爭取一員主將之位?”嬴政緩緩開口道。
語氣十分平淡,聽不出喜怒之色。
“臣,斗膽一求。”李斯恭敬一拜。
“如若是以往,你不會開此口。”
“此番為何會有如此?”嬴政凝視著李斯問道。
李斯與嬴政四面相對,但李斯卻沒有任何懼色,而是恭敬回道:“臣,想為我李家求取一個血脈保全。”
“恩?”
嬴政眉頭微皺:“有孤在,誰敢對你李家動手?”
“大王在,臣家族無慮,但未來之事誰又說得準。”
“臣可死,但臣之血脈不能絕。”
“故而,請大王答應臣這一懇求吧。”李斯聲音帶著一種悲嘆的說道。
李斯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
如若不然。
他也不能在歷史上留名。
這一個月來,朝堂形勢因為嬴政的一道詔諭而迎來了改變。
朝堂之上不僅僅是長公子扶蘇臨朝,如今還有了十八公子胡亥臨朝。
這一局面在很多人看來。
這是大王不滿扶蘇,想要培養新的儲君人選。
故而朝堂上原本許多支持扶蘇的大臣轉而投向了胡亥,同時也有作壁上觀的朝臣選擇支持了胡亥,再加上胡亥母族的推波助瀾,如今朝堂之上,胡亥贏得的支持也已經不小了。
但李斯。
他則是看明白了。
大王下詔讓胡亥臨朝聽政,除了的確有打壓扶蘇的意思外,更深層的關鍵還是在于培養扶蘇。
扶蘇。
雖然名義上是他的女婿,但彼此之間卻是水火不容。
他日扶蘇繼位,或許仁厚會給他一條活路,但王綰他們絕對不會給他活路。
這就是權利的爭斗。
不死不休!
看著李斯如此,嬴政心底也是一嘆,他自然是明白李斯心中所想。
如今他還年輕,一切都還在他的掌控之中,可一旦他以后年老駕崩,一切都不會如他所想了。
而且。
嬴政也清楚在他眾多兒子之中,雖然扶蘇不如同他心中所愿的那般,但也的確是眾子嗣之中最出色的。
未來,或許真的沒有其他選擇了。
“也罷。”
“如你所愿了。”
“待得明日朝堂議定新大營組建之事后,李由就隨趙封一同入軍。”嬴政緩緩開口道。
聞言。
李斯一臉激動,對著嬴政一拜:“臣,謝大王隆恩。”
“李斯誓死為大王效忠。”
嬴政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對著李斯一擺手。
而李斯也是緩緩退了下去。
“相比于尉繚。”
“李斯確實有著對家族的強烈羈絆,而且想太多了。”
“扶蘇在他心底真的有那般不堪嗎?”
看著李斯如此堅定,嬴政心底也不由得暗想了起來。
翌日!
朝議大殿!
“百官入殿。”
隨著趙高的聲音在朝議殿外響徹。
在外等候的百官全部都依官制,將隨身的佩劍放在了殿外的架子上后,依官階有序的進入了大殿內。
武臣一列。
以王翦站在首位,蒙武次之,然后桓漪,再是趙封。
文臣一列。
以王綰為首,隗狀次之,尉繚,李斯等九卿緩步走入。
當然。
在入殿之后。
會有各自的入座之位。
真正的朝議開啟并非站著,而是入座朝堂,文武分明。
朝議。
趙封真正參與的還是當初滅趙歸來時的一次,那一日也是一場臨時的朝議。
但今日則是真正的朝議。
不過不同于當初。
在區別于文武大臣的中間還站著兩個身影。
一個是長公子扶蘇,另一個則是胡亥。
兩人都是身著公子服,站在了這朝堂之上。
相比于扶蘇的沉穩,胡亥則是有些桀驁在其中。
或許也正應了那句話,龍生九子,子子不同吧。
“看來當初在秦王面前上的眼藥還真的是有用,這個胡亥竟然都臨朝聽政了。”
“王綰他們想必心底更急了吧。”
看著與扶蘇相對而站的胡亥,趙封心底十分滿意的笑了。
這就是他當初給王綰他們送的一份大禮了。
至于王綰他們有沒想到秦王為何會忽然讓胡亥臨朝,那就不關趙封的事情了,當然,哪怕猜到了與趙封有關,他們又能如何?
對于當初王綰他們針對之事趙封已經早就知道了,在趙封的字典里可沒有只允許他們對付自己,自己不能出手對付他們。
這就叫做回禮了。
“大王臨朝。”
趙高一聲高喊。
“臣等恭迎大王。”
“愿大王萬年,大秦萬年。”
滿朝文武紛紛高舉著朝笏,齊聲高呼著。
整個朝堂在這高呼聲下自帶一種威嚴肅穆的感覺。
在所有人的高呼聲下。
嬴政緩緩走入了朝堂大殿,入座王位。
“平身。”嬴政一揮手。
“謝大王。”群臣高呼道。
“有本奏,無本退朝。”趙高大聲喊道。
“啟奏大王。”
“臣有本奏。”尉繚直接站了出來。
“尉卿有何奏?”嬴政看了下去。
“趙國疆域納入我大秦已有半載,如今諸事已畢,但趙國的田地,還有其趙國貴族所掌在收取后有很大的阻礙。”
“趙國貴族有著不小的抵抗,并不順從。”尉繚開口啟奏道。
“吾大秦的田地唯有有功銳士方可擁有,唯有我大秦官爵才可得賜。”
“不依國法,那還留著他們做什么?”
“傳孤詔諭給韓非,如若有趙國貴族阻礙田地收繳歸國,孤授予韓非調動駐守郡兵兵權,給孤鎮壓不臣貴族。”嬴政冷冷喝道。
“臣領詔。”尉繚立刻領命退下。
此事。
他自然是有所決斷,只不過牽扯趙國的貴族太大,自然是要得到秦王圣斷。
“啟稟父王。”
“趙國貴族的勢力不小。”
“兒臣以為不可對其趕盡殺絕,如若真的逼迫太甚,我大秦銳士也會因此受損,可暫緩對趙貴族打壓,許以恩澤對待,收服趙貴族之心。”扶蘇開口諫言道。
“大哥此言謬矣。”
胡亥當即站出來,躬身對著嬴政一拜,繼而大聲道:“我大秦貴族皆是以軍功以治理之功顯貴,而趙貴族乃是趙國余孽,他們不臣我大秦,我大秦自當鐵腕對待,不臣者,正如父王所言,殺之。”
“收這些貴族之田地,收趙國貴族之錢財,可壯我大秦國庫,供我大秦百萬銳士。”
扶蘇眉頭一皺:“十八弟,你可知趙貴族有幾何?你可知趙貴族的私兵有幾何?”
“我大秦雖然滅了趙國,但貴族在趙國可謂是根深蒂固,趙國疆域遼闊,根本不是潁川的韓遺貴可比。”
“如若一味鐵腕鎮壓,激起所有趙貴族反我大秦,我大秦將會耗損無數錢糧,最終消耗國力。”
聽到扶蘇所言。
胡亥絲毫不讓:“對這些趙貴族恩澤對待,不收其田地,難道置我大秦國法不顧了?”
“吾大秦軍功制,田地依爵位而賜。”
“對趙貴族恩澤,那便是有負我大秦百萬銳士。”
胡亥十分大聲的說道。
聽著他的話。
朝堂上不少大臣也都對胡亥眼前一亮。
似乎想不到這些話是從胡亥嘴巴里說出的。
而侍奉在嬴政身邊的趙高則是心底一笑:“對待趙貴族處置之議,尉繚早就上奏大王了,提前教導公子進言果然是對的。”
“今日公子之舉必讓大王與群臣眼前一亮。”
也正如趙高所想。
聽著胡亥所言,的確是讓許多大臣驚訝到了。
“胡亥可沒有這般能言善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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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是趙高教的。”“跟在秦王身邊自然是早就知道尉繚之奏,有意思啊。”
趙封淡笑了一聲,一幅看戲的樣子。
看著爭鋒的兩人,嬴政臉上沒有任何的波瀾。
持續了一陣后。
看著兩個兒子還要爭論不休下去。
嬴政目光一瞥,看向了在看戲一樣的趙封。
“這小子。”
“倒是有著一種看戲的既視感。”
“還是看孤兒子的戲。”
只是一瞥,嬴政就看到了趙封的表情。
坐在那王位之上,就如同后世的教室一樣,俯瞰而下,一目了然。
隨著扶蘇與胡亥爭吵,分別支持他們的朝臣也都互相爭吵了起來。
持續了一陣后。
嬴政一抬手,朝堂上立刻安靜了下來。
“趙卿。”
“對于趙國貴族,你有何看法?”
嬴政目光落在了趙封的身上。
聽到這一聲,還有周圍群臣的目光都落了下來。
趙封頓時懵逼了。
怎么看戲看到了自己身上來了?
不過。
在所有人目光注視下。
趙封還是站了起來,手持朝笏道:“大王。”
“臣乃武臣,并非文官。”
“有關于趙貴族處置大王卻是問錯人了。”
“臣只知道上陣殺敵,不懂政務。”
顯然。
趙封并不打算開口說什么。
“無妨。”
“伱盡管說,哪怕說錯了,孤也不會怪罪你。”嬴政淡淡一笑,一揮手。
擺明了就是讓趙封去說。
“雖說上將軍是武臣,有可能說出來的處置之策有些不切實際,但吾等也愿意恭聽一二。”王綰帶著幾分笑意的開口道。
“是啊。”
“上將軍可明言。”隗狀也是立刻道。
擺明了。
聽這王綰的語氣,顯然是要看笑話一樣。
見此。
趙封也沒有再說什么,當即道:“趙國貴族與我大秦諸多貴族不同,他們是根深蒂固的士族傳承,雖然掌握著諸多的田地,諸多錢財,但其中也有不少能人異士,這些人有許多可為我大秦所用,為我大秦治理一方。”
“臣以為。”
“可鐵腕與仁德兼行。”
“對愿意投效我大秦的趙國貴族,如若他們愿意效力大秦,入大秦為官,尊我大秦律法,可保留他們一部分田地,視投效之人而定。”
“當然。”
“對待那些不愿意臣服我大秦,意圖與我大秦頑抗到底之人,必須以鐵腕鎮壓。”
“殺雞儆猴。”趙封十分平靜的說道。
聽著趙封所言。
大殿內的群臣都是帶著幾分異彩之色,顯然沒有想到趙封作為一個武臣還有如此剛柔并濟之策。
嬴政聽到后,也是眼前一亮。
已經被大秦征服的韓不比趙,相比于趙國的疆域,韓僅有三分之一,人口也是少了大半,這些治理方式自然是要有所不同。
“趙卿之策的確可行。”
“諸卿覺得如何?”嬴政笑道。
“兒臣附議。”扶蘇當即附和道。
“兒臣附議。”胡亥也是立刻開口。
“臣等附議。”滿朝文武紛紛附和。
顯然。
趙封之策相比于一個仁德太過,一個鐵腕太過,互相糅合了,的確可取。
“尉卿。”
“傳詔韓非,就讓他以趙卿之策施行。”
“對待愿投效我大秦效力的,可讓其家族保留部分田地,十成收之七。”
“對待那些不愿臣服的,鐵腕鎮壓,誅之首惡,余者為奴,家產充沒。”嬴政當即下詔。
尉繚自然是當即領命。
“好了。”
“有關趙地貴族處置已定。”
“接下便是議定大營組建。”
“趙卿已為我大秦護軍都尉,尊上將軍。”
“可組建大營。”
“而以我大秦如今國力,的確也可擴建一大營,鎮守趙地,更鎮天下。”
“孤,此新大營當設立三主營。”
“對于主將人選,趙卿可有奏?”嬴政看向了趙封道。
此問一落。
讓朝堂上不少大臣都面帶失望之色。
大營組建,三個主營,這就代表著將會有三個主將之位。
主將之位,掌十萬大軍,掌兵權。
這自然是許多大臣也想要推舉上去的。
哪怕是在軍營之中,也有許多戰將與這朝堂上的大臣有所關聯。
“啟奏大王。”
“有關新營主將,臣推舉原臣之副將屠睢,以及章邯。”
“這兩位將軍一直以來追隨臣征伐不斷,破龐煖,斬廉頗,破邯鄲,皆立下無數戰功,他們擔得起這主將之位。”趙封大聲啟奏道。
三個主營,趙封自然是不可能全部推舉為自己的人,但這兩尊趙封還是要的。
哪怕沒有如愿,那主營之下的副將趙封也必然會掌控在手。
“啟奏大王。”
“屠睢,章邯與趙封上將軍關系太過密切。”
“臣以為,不可直接在趙封上將軍麾下為將,理當調入他營。”
“為國本,為王權,不可不防。”
淳于越此刻又按耐不住的站了出來,大聲啟奏道。
此話一落。
王綰眉頭一皺,但此番他卻是沒有出聲,顯然,他也并不準備阻止。
畢竟。
這也的確是事實。
對此。
趙封只是平靜的看了淳于越一眼,心中也是有著幾分冷意,只不過沒有表現出來。
“臣只是提議,大王要如何封何人為主將,臣不會過多干預。”趙封十分平靜的回道。
臉上也并沒有淳于越想要看到的辯駁,惱羞成怒什么。
“屠睢,章邯。”
“對大秦忠誠,更為大秦立下諸多戰功,可為主將。”
嬴政根本沒有理會淳于越的話,而是緩緩開口道。
這一句自然也是宣布,一錘定音。
“大王圣明。”趙封當即一拜。
兩個主營此番在握了。
“大王還需慎重啊。”
淳于越面帶不甘的道。
“淳于太傅一個文臣,做好文臣之事就行了,自己的事情都整不明白,吾軍中之事就不勞你費心了。”
“大王圣斷已定,你還想操縱大王不成?”
“哦,對了。”
“當初吾與王嫣定情之事,你可是還特意派了一個叫孟甲的弟子來威脅吾與王嫣退婚。”
“此事雖然已經過去,但吾可還記得。”
趙封轉過頭,冷冷對著淳于越懟了一句,充滿了威脅之意。
聽到此話。
朝堂大臣頓時間反應都古怪了起來。
“這淳于太傅是愚蠢嗎?竟然還派人去威脅趙封上將軍與王家女退婚?”
“這也太過膽大妄為了。”
“看來,當初淳于太傅還真的是處心積慮的想要為長公子獲得王家的支持啊。”
“毀人婚事,此舉當真是讓人不齒啊。”
許多大臣紛紛低聲議論了起來。
扶蘇低著頭,也無法辯駁什么。
畢竟這件事是事實。
原本此事揭過了,但淳于越此番是自找的,他又開始針對趙封。
“看來。”
“趙封還是要壓一壓,他對淳于越如此憤恨,那便是對長公子如此。”
“可是他如今已為上將軍,難以壓住了,要防的就是讓他以后失去再進的機會。”王綰心底一沉。
當初之事已經揭過了,此番再次被提及了,淳于越也被此事驚得心底一顫,臉色也是一陣紅一陣白。
特別是看到高位之上嬴政陰沉著臉,淳于越手顫抖的指著趙封:“趙封,你……”
“你什么你?”
“對于你這等人,吾都不想與你多廢話。”趙封冷冷一懟,直接轉過身去。
對此。
嬴政則是心底一笑:“這小子還真的是嘴上不饒人,睚眥必報啊。”
“大王。”
“臣已經推舉了兩位主將。”
“第三位主將,還需大王欽定。”
“還有許多副將,中軍司馬,這些也都需要大王欽定。”趙封開口道。
“大營第三個主營,孤心中已有人選。”嬴政緩緩開口道,語氣里也帶著一種認定。
群臣目光匯聚。
“北地郡守李由,文治武功,有統兵之能。”
“于此擔任新大營第三主將。”嬴政緩緩開口道。
話音落下。
王綰,隗狀等扶蘇一派的人臉色一變。
目光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李斯。
“好算計啊。”
“他什么時候向大王開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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