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外。
考官盧鐵花和紅蛇夫人兩人,眺望著村子里面的森森鬼氣,面色不一。
盧鐵花嘆了口氣:“還是死人了,還一下子就死了六個。”
紅蛇夫人望著,臉上則是露出明媚的笑容,興奮道:“總算是見血了,看來村里的那個老家伙,還算是有點兇氣。”
盧鐵花聽見身旁這女人說的,他眉頭微皺,悶聲道:“別只顧著看戲了,今夜你我二人乃是考官,得負責看護好那些考生。”
紅蛇夫人聞言,卻眼睛都不眨一下,滿不在乎道:“曉得曉得。不過縣學的規矩,是折損兩成以上,才允許你我出手。我就不信那老家伙,被學正教訓了一番,還能有這般大的胃口。”
話說完,此女嘻嘻發笑:“依我看,一個特意留在此地磨煉他們的殘廢老鬼罷了,他們要是連這都奈何不了,自個性命也保不住,全死這里也無妨。”
紅蛇夫人言語著,目色帶著點瘋意,忍不住的舔了舔牙齒。
盧鐵花聽見此女這般說話,他臉上的眉頭更皺。但是他懶得再搭理對方,也沒想著去阻止村子當中的慘劇。
讓拜入縣學的考生們,見見血、經歷經歷生死,乃是每一批縣考的重要環節,輕易不能省掉。否則的話,現在落下的課程,考生們以后都得補上。
到時候,縣學的損失、所造成的危害影響,更大。
與此同時,荒村當中。
四十九名進入鬼市的考生,三人出局、六人死亡,剛好還剩四十人,數字倒也吉利。
驚恐的表情,出現在絕大多數的考生臉上,冷汗大冒。
饒是余缺心間鎮定,自恃有保命發傀護身,被這多的冤魂包圍著,心間也是瘆得慌。
那陰師蒼頭趺坐在土臺子上,一臉的興奮和期待,面目上的鬼氣扭曲,呼道:
“諸位兒郎生人,快快上來,拜入本道麾下,壯大本脈門楣!”
但是沉默間,眾多考生無一人回答。
陰師蒼頭面露兇意,惡狠狠的罵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它朝著臺下一指,喝到:“不主動上來,爾等便只配做本道兵馬。”
啊啊!
有驚叫聲響起來,有兩個考生忽然被左右的村民冤魂們把住了手臂,拖起來了,他們腳尖都離地,眼瞅著就要被扔向那土臺子上。
驚恐中,這幾人居然連身上的家神都一時間忘記使出來,丑態百出。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的女聲忽然在場中響起:
“諸位,定住心神,不管此獠如何逼迫,別自行登壇!”
見有人說話,其他考生紛紛看過去,然后眼睛都一亮。
因為說話這人面色蒼白,眉目間總是帶著一抹病態的感覺,但是兩眼晶亮,其正是在第一科文考中,基礎文氣拿了滿分的那名女考生。
這名女考生,絲毫不在乎四周緊貼著自己的村民冤魂們,她為免被冤魂們抬起,反而還主動跨步,走到了土臺子下方,距離臺子僅僅數寸。
得到女考生的提醒,那兩個被村民們抬起的考生,當下也穩住心神,沒有再想著要主動登臺去搏一搏。
果然,兩人不去主動登臺,村民冤魂們將他們抬到了土臺子跟前,便不再上前走動,似乎無法直接將活人搬上去。
瞧見這一幕,在場的考生們紛紛眉目一松,臉上生出喜色。
余缺混在其中,也是微松一口氣。
那兩個死里逃生的考生,更是忙不迭的就朝著那女考生拱手作揖:“多謝女郎活命之恩。”
女考生沒有看兩人,她面色平靜,定睛望著土臺子上的陰師蒼頭,開口:
“無規矩不成方圓,縣考不可能令我等送死,閣下即便是冷壇陰師,再怎么想收徒,也不能胡亂拿人。
否則今日就不是我等來此,而是縣學教諭、煉度師們來此地鎮邪除暴了。”
陰師蒼頭聞言,它面色陰邪的緊盯著此女,手邊的兵馬還嗒嗒上前,居高臨下的怒視此女。
但是數息過去,此獠果然沒有派遣兵馬下壇,將女考生擒拿上去。
它口中干笑數聲,無趣的道:
“罷了罷了,爾等既然都不想拜入我之法脈,那便速速留下寶栗,滾出去便是。”
聽見這話,有五個考生面色大喜,他們可不敢多留,連忙就將袖兜中的金元寶栗全都扔在地上,然后急吼吼的朝著外面走去。
“讓讓、讓讓!”
五人擠著那些擋路的村民,急不可耐,生怕那陰師蒼頭又反悔。
離去之時,這五人心間也隱隱擔憂自己走得太快,會錯失了什么機緣。但是一想起剛才那慘死的六個家伙,五人還是認為先保命為好。
“早點離開這鬼地方,還能多點時間,再在村子里再摸尋藥材。”他們心間嘀咕。
陰師蒼頭、余缺等人,全都瞪著眼睛,瞧著那五人離去。
不一會兒,見五個考生當真是安然無恙的離開了,現場頓時腳步聲又響。
又有十人挪動腳步,扔下金元寶栗,也朝著外面擠去。
還有不少人,則是有所異動,但舉步又停,臉上頗為糾結。
糾結的這些考生,目光時不時就落在那名女考生的臉上,想看看對方為何還不趕緊離去。
足有十五人離去。
陰師蒼頭趺坐著,口中怪笑:“桀桀,都走的差不多了?”
它朝著土臺子下張口,口中黑洞洞,噓噓的便有氣息噴出,將地上近五十錠金元寶栗,一口氣的吸入了口中。
元寶燒出的黃色煙氣飄搖不定,讓它的臉上生出一股滿足之色。
吸食完了寶栗,陰師蒼頭看著其他的考生們,期待的笑著開口:
“爾等,可是還想拜入本道法脈當中?”
刷刷的,余缺等人都不說話,而是都目光閃爍的盯向了那名女考生。
眾目睽睽之下。
女考生低頭思忖了一番,也從袖子中托出了金元寶栗,數目足有六顆之多。
只是她并不是要用來作為買命錢,而是主動扔上了臺子,拱手說:
“回稟前輩,晚輩謝晴潔,今為前輩獻上金元寶栗,以作為香油錢。”
這話落入余缺等人的耳中,讓他們訝然,頓時都瞥向了自己袖兜中的金元寶栗。
現場考生們并不傻,立刻就響起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莫非這寶栗,不僅能夠用來當買命錢,還能用來供奉交易?”
不少考生的眼睛微亮,更加緊盯著那女考生謝晴潔。
“桀桀!”陰師蒼頭怪笑了幾息,果然開口:
“好,這香火錢,本道收下了,你有何需?”
女考生謝晴潔當即出聲:“還請前輩指點一番,村中可有老物件,適合晚輩開廟立神!”
陰師蒼頭咻得將那六顆金元寶栗吸食入口,隨口道:
“村東頭,枯井中有一鎮井碑,破開可得一玉。”
謝晴潔聽見,面色終于動容,露出喜色。
她當即朝著那陰師蒼頭一禮,然后便頭也不回朝著外面奔去,趕緊去找自個的開廟立神之物了,省得去晚了,被旁人給搶先。
二十來個考生目送著她離去,目中頓時欣喜連連:“原來是這般、原來是這般!”
下一刻,又有考生急忙走上前,將手中的三顆金元寶栗擺上土臺子,同樣求取:
“晚輩也想要適合自個的開廟立神之物,請前輩賜下。”
陰師蒼頭瞥了瞥三顆寶栗,嫌少道:“只三顆,條件還不少。”
它不耐煩的擺手:“村西有一條老狗,吊死在榆錢樹上,內里有顆狗寶。適不適合你,就不關本道的事了。”
那人雖然臉上略有失望,但還是朝著對方一禮,身形竄動,猛地朝著外面撲去。
接下來,在場的考生們面色歡喜,爭先上前,你一句我一句的供上金元寶栗,詢問村子中的藥材、老物件。
其中有人目光閃爍,忽然問道:“村子中何人手中采藥最多?”
那陰師蒼頭臉上露出怪笑,居然也作聲回答:
“南面有藥氣匯聚,或有此人。”
那考生目光發狠,他點頭拱手,當即也埋頭離去。
一個又一個考生滿意的離去,剩下的考生們不住議論,臉色還焦急,唯恐村子里的好東西,都被前面的人先給問走了。
余缺站在人群中,他拎著自個的九錠金元寶栗,倒是不慌不忙,并不擔心自己問不到好東西。
畢竟場上還沒有人,能一口氣的拿出九錠金元寶栗。
忽地,余缺旁觀中,聽見有人嘀咕出聲:“有求必應,此蒼頭莫非就是本村的土地神耶?”
這話進入他的耳中,讓他腦中念頭一動:
“這老蒼頭能是一村之土地?”
不知為何,余缺很是有點懷疑。
但不等他多想,又一個考生走上前,供奉上了金元寶栗后,忽然指著場中的一人說:
“啟稟前輩,此人與我有殺母之仇,還請前輩幫我打殺此獠,報仇雪恨!”
嚯!這聲音進入剩下的考生眼中,讓大家伙不由的一愣。
十來道目光,刷刷的看向說話那人,以及對方所指的那人。
余缺站在土臺子前,更是微怔。
因為他便是被指向的“賊子”,而那請求陰師蒼頭出手的人,正是伏靈。
此子也混入了此地,而且沉住氣,直到了現在。
這人原本是想等余缺上前求藥時,他即刻尾隨對方而去,搶了余缺的藥,取了余缺的命。
但誰讓余缺過于沉得住氣,伏靈思來想去,心中有念頭一起,干脆便上前一試,看看能否讓那陰師蒼頭出手,幫他打殺了余缺。
“殺人耶?”
陰師蒼頭趺坐著,面容雖然模糊,但顯得也有些訝然,道:“爾等身上的血脈味道相近,莫非還是兄弟耶?嘖嘖,手足相殘,老道喜歡。”
它來者不拒,一口氣的就將伏靈供上的三錠金元寶栗吞入口中,卻并沒立刻應下伏靈的請求,而是怪笑的看著余缺:
“那兒郎,此子求我殺你,你可有應答?”
陰師蒼頭這話進入伏靈耳中,頓時令伏靈的神情難堪。
很顯然,這廝雖然成鬼,但是思維并不固化,反而挺會做生意的,吃完了這頭的寶栗,又去問問余缺那頭。
人群間,余缺面色古怪。
他從袖袍中托出了自己的九錠金元寶栗,笑問那伏靈:
“靈兄弟,你確定要請這陰師老兒,來殺我?”
而伏靈瞧見余缺手中的寶栗數目,心間咯噔一跳,面色微變。
話說此子在第二場考試中,大部分時間都忙于考試,雖然知道余缺是武考第一,手中肯定還有多的寶栗,但著實也沒想到,余缺竟然能有九顆之多!
一咬牙,伏靈立刻就將袖中準備好的一大疊香火紙錢,供奉在了土臺子上,其數目足有五萬之多,并且他還將腰間的一方木佩也解下,送了上去。
此子喝到:“請前輩替我報仇,在下還有重酬!”
呼呼呼!
一張張紙錢翻飛間,縷縷香火飛入那陰師蒼頭的口中,令此獠心滿意足。
不等余缺作答,這陰師蒼頭喝到:
“妥!你打殺了他,且將他的寶栗再供上來。不過,殺人與否,還是得你自己動手,桀桀桀。”
這話令伏靈心中一沉,他之所以請陰師蒼頭出手,可不就是不想臟了自己的手。
厲笑聲中,那蒼頭將手旁的兩只考生化作的兵馬,往伏靈身旁一彈,咻得就化作為了兩頭九品鬼兵,鬼氣森森。
伏靈左右各得一只鬼兵,面上欣喜。
既然事已至此,那他便親殺了余缺了事,省得再夜長夢多!就算考試成績有所降低,也是值得了。
此子獰笑的抬起目光,殺意滿滿的盯著余缺。
而余缺在和此人對視時,耳邊不斷響起旁人看熱鬧的喝聲:
“那兄弟,還不趕緊將身上的好東西都掏出來,一起玩命兒啊。”
但是余缺面上冷笑,他可不打算將金元寶栗這等好東西,浪費在伏靈和那蒼頭老兒的身上。
只見他將金元寶栗嗖的收回,口吐灰氣,面上頓時就有白毛生出,笑容兇厲:
“想殺我?那就和你母親一起死罷。”
話音未落,余缺在眾人眼中的身形就閃動,猛的撲到了伏靈身后,朝著此子的心口掏去。
伏靈目色緊張,他沒有料到余缺動手的速度,竟然比族中傳言的還要快上這多,目不能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