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勢之急迫,楚王府大門前已經亂成一團,程延年大聲叫喊,率領著一百多人,騎上馬風馳電掣般向碼頭沖去,趙無忌也不再有任何掩飾,他不顧楚王府家人阻攔,帶著趙大飛奔跑出府門,也上馬向程延年追去,不久,得到消息的俞平也帶著十幾名手下,向碼頭方向奔去。
李維正快馬加鞭,一路疾奔趕到武昌貨物碼頭,武昌的主要碼頭一共有兩個,一個是貨物碼頭,一個是客運碼頭,而楚王的私人碼頭則位于兩個碼頭中間。
他和楊寧約好是在貨物碼頭會面,在離碼頭尚有百步時,楊寧從黑暗中跑了出來,焦急地說道:“五哥,情況有變。”
“什么情況有變?”
“我去了楚王碼頭,李管事說那個曹田剛剛離開,向碼頭這邊來了,但我追到這里仍然不見他的蹤影。”
李維正抬頭向遠方望去,天空陰云密布,遠方一片漆黑,黑沉沉的大江上偶然可見浮標的點點星光,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
“五哥,怎么辦?”楊寧緊張地問道。
“別急!”李維正略一沉吟,腦海中靈光一閃,急問道:“李管事明確說是貨物碼頭嗎?”
“沒有,他只說是碼頭。”
“快上馬,我們一起去客運碼頭。”李維正猛抽了一鞭馬,兩人向另一面的客運碼頭疾速奔去。
曹田顯然是聽到了王府排查的風聲,他現在只能有一個選擇,離開武昌,要么走陸路、要么走水路,走陸路風險太大,只有走水路又快又便捷,李維正幾乎已經可以判斷,曹田一定是去了客運碼頭。
客運碼頭在五里之外,李維正飛奔經過楚王碼頭時,恰好程延年他們也趕到了,楚王碼頭上一片喧鬧,他沒有停留,而是再次加鞭,便將楚王碼頭遠遠地拋在身后。
客運碼頭上卻很熱鬧,剛剛有一艘船到岸,黑暗中十幾輛攬客的馬車正停在路旁,一群群拎著大包小包的旅客正向這邊走來。
“這位大哥,現在還有渡船嗎?”李維正攔住一名馬車夫問道。
“你快去吧!還有一班去漢口鎮的渡船,馬上就要開了。”
“多謝了!”李維正一策馬,向渡口奔去。
果然,一艘大船正停在碼頭上,碼頭上已經沒有一個乘客,幾名碼頭雜役正在幫忙搬運上船踏板。
“等一等!”李維正和楊寧幾乎是飛奔跳下馬,他跌跌撞撞向前跑了幾步,沖到踏板前,碼頭雜役見他身著軍服,皆不敢再搬,站起身閃到一旁,兩人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沖上了大船,成為最后的兩名乘客,剛上船,渡船便緩緩啟動了。
碼頭上很冷清,但大船上卻十分熱鬧,或許是今天楚王府大宴賓客的緣故,船上坐滿了來武昌湊完熱鬧準備回家的乘客,至少有二三百人,但光線昏黑,看不清乘客們的模樣。
這時,一名船員拎著燈籠上前陪笑道:“軍爺,要坐船艙嗎?”
李維正忽然覺得他的聲音有些耳熟,仔細辨認,原來此人竟是上次幫他打架的那位船員,那這艘船也就是上次他坐過的那艘船了。
“你還認識我嗎?”李維正笑道。
船員一愣,他舉起燈籠仔細看了一眼,一下認出了李維正,也難怪,兩百貫錢對他這種小雜役簡直是發了大財,他一直便念念不忘。
“原來是你”,船員歡喜地說道:“原是你是軍爺,難怪上次楚王府的人不敢把你怎樣呢!”
“你們船不是跑漢陽嗎?怎么又走了漢口?”李維正又問道。
“漢陽、漢口不是一回事嗎?我們是隔天跑,今天正好輪到漢口。”船員上次無功受祿,心中總覺得不安,又連忙道:“軍爺,有什么事需要我幫忙,盡管開口。”
“呵呵!真是巧了,今天真還需要你幫忙。”李維正取出一疊寶鈔低聲道:“幫我在船上找一個人,若找到了,這三百貫錢就歸你。”
船員喜出望外,在船上找人,對他簡直是輕而易舉,自己又要發財了,他連連點頭,“軍爺盡管吩咐,我一定找到。”
“好,你多叫幾個船員,和我這個兄弟一起去找,記住!找到了不能打草驚蛇,要防止他跳江逃跑。”說到這,李維正回頭給楊寧使了一個眼色,楊寧點了點頭,便隨船員快步去了。
這時船離碼頭已經有數百步了,李維正走到船舷,凝視著楚王碼頭那邊的動靜,岸上依然一片寂靜,‘奇怪,他們就想不到曹田會從水路逃跑嗎?難道他們還有別的發現?“
正想著,西面隱隱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有大群人馬正向這邊奔來,果然來了!李維正回頭要走,忽然,他在江面上看見了一艘小船,正順江而下,向這邊疾駛而來,似乎有人在大喊。
“停船!快給老子停船!”這是程延年的吼聲,已清晰可聞。
李維正轉身便向船艙跑去,時間已異常緊迫。
大船停止了前行,并開始緩緩調頭返航,這時,程延年帶著十幾個人爬上了大船,他的副將韓淡定緊跟在他的后面,趙十三郎因為暈船則留在小船上等候。
“你這混蛋!老子叫船你聽不見嗎?”
程延年十分兇惡地對船老大大聲怒吼:“把所有的乘客都給老子統統趕到甲板上來,一個也不準遺漏!”
“是!是!”船老大嚇得腿肚子抽筋,連滾帶爬地跑去招呼船員,“快去把乘客們集中在甲板上,瘟神來了。”
在船員們的叫喊聲中,一群一群的乘客們無奈地上了甲板,低低的抱怨聲和小孩的哭聲連成一片,程延年和隨從們就站在艙口,目光死死地盯著每一個人的臉。
這時,李維正和楊寧以及兩個船員已經搜到最后一個船艙,燈光太黑,根本看不清人的臉,汗水已經開始在他上沁出,忽然,楊寧碰了一下李維正,指了指一張長椅下面。
黑暗中,只見長椅下面堆滿了行李,但在行李背后隱隱有一團黑影,似乎有個人躲在那里。
“你躲在這里做什么?快到外面去。”一名船員踢了黑影一腳。
“我生病了,不能動,這點錢給你們吧!幫幫忙。”
“就是他!”楊寧聽出了這個人的聲音,正是他們要找的曹田,他正要上前,李維正卻一把拉住了他,“等一等!”
如果找到了信又怎么樣?他們只有兩人,根本就不是韓延年的對手,他剛才就已經想到了對策,“你過來!”李維正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又取出一封信交給了他,“記住了,動作一定要快,我相信你能辦得到。”
吩咐完,李維正快步向內艙走去,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這時,船艙里突然響起了船員的怒斥聲和打罵聲,隨即是一個人的哀哀求饒聲,“我給你們信,饒我一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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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另一個船艙口的程延年聽到了叫喊聲,他帶著隨從狂風般地沖進了船艙,只見兩名船員正在毆打一人,那人跪在地上,痛得渾身發抖。
“給老子住手!”程延年沖了上去,踢開了兩名船員,他一把揪起地上的男子,仔細看他的臉,果然就是那天的癆病鬼。
“老子真被你騙慘了。”程延年滿臉獰笑道:“信呢!在哪里。”
“在...這里!”曹田顫抖著從幾乎被撕爛的衣服里摸出了一封信,程延年一把奪過,映著燈光看了一眼信皮,只見上面寫著:大將軍涼國公藍玉啟,落款是朱標。
“終于被老子得到了!”程延年哈哈大笑,他一腳踢開曹田,對左右道:“把他帶下船去!”
這時船已經離岸邊不遠了,程延年走到船頭,等待大船靠岸,旁邊的韓淡定卻上前低聲道:“千戶,我很擔心岸上會有人爭奪這封信。”
一句話提醒了程延年,是啊!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信,如果被人暗算了可得不償失,他立刻道:“那好,我就從水路走,你帶弟兄們上岸,給我引開伏擊之人。”
“遵命!”
船又停了下來,程延年從一掛繩梯爬下,韓淡定看著他的頭頂慢慢從船舷邊消失,眼中不由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大船下面一艘小船在等著程延年,趙十三郎滿臉笑容地伸手去扶他,那笑容就仿佛大灰狼在迎接小紅帽進屋一樣。
“千戶,小心點。”趙十三郎扶住了他的胳膊
“你這混蛋,剛才喊暈船不肯上去,怎么這會兒不暈了?”程延年心情十分爽快,他大笑了一聲,便命道:“開船,回咱們的碼頭。”
小船在兩名船夫的搖漿下,漸漸地駛進了大江,這時,大船已經靠岸,船上的十幾名程延年手下押著曹田向岸上走去,韓淡定走在最后,他凝視著江面,似乎在等待在什么。
忽然,江面上隱隱傳來了幾聲長長的慘叫聲,隨即又寂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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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船在岸上約待了一刻鐘,又上了許多準備等最后一班船的乘客,大船終于離開了碼頭,向漢口方向駛去,李維正站在船舷上,心情十分輕松,他的手中有半封信,這才是太子回復給藍玉的真信,剛才已經被楊寧在毆打曹田時換了。
李維正將信一撕為二,一半給了楊寧,命他上岸交給俞平,只有分功的辦法才能平息俞平的不滿,同時楊寧要回屋收拾東西,他們約好了在漢口見面。
大船駛進了茫茫的江中,江霧彌漫,江風中帶著一絲寒意,四周一片寂靜,李維正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向自己的單人艙走去,剛走進艙卻險些和一人迎面撞在一起,李維正一愣,自己的船艙怎么會有人?待看清了對方的面容,他竟失聲叫道:“怎么會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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