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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內,劉宏早已經等的不耐。退到別處摟著姬妾睡下了。
只有張讓一人獨坐塌上。
面貌宏偉,一身侯服。張讓坐在塌上也算是賣相極佳。只是一雙眼中偶爾閃過陰柔的目光,破壞了他的整體氣質。
小黃門急匆匆的從外邊走入,拜倒在地,道:“侯爺,那老東西并沒有因為侯爺怠慢他而惱怒,反而笑呵呵的。”
“笑呵呵的?”張讓的臉上閃過一分凝重,要說士大夫就會有士大夫的湊脾氣見不得他們這些內人干政,荀爽數十年前也是士大夫集團中的后起之秀,這些年雖然淡出了官場但聲望卻不減反增。在天下也是數得上號的人物。
他一個內人與皇帝商議什么大事,卻怠慢了他荀爽,居然不動聲色?
張讓心情有些凝重,要是惱羞成怒反而好對付,現在不動聲色,反而是不好對付。這到底是城府極深,喜怒不形于色呢,還是看慣了世情,對內人干政風清云談了。或者說是,有意向他們十二位中常侍示好?
想了半天,張讓也沒理出個頭緒來。片刻后,尖銳的笑道:“這人倒是有趣。他被何進聯合三公保舉為官,算起來是何進一黨。但他那個想救的孫兒卻是陪縣王遂的女婿。算起來是本侯一黨。以他現在的摸樣,難道是想做那墻頭草,風吹兩邊倒?這老頭到底是看破了世情,還是老奸巨猾。有趣,有趣。”
張讓笑了笑,擺手道:“這里你侍候著。本侯爺親自去會會荀爽。”
“奴婢遵命。”小黃門領命道。
當初陪縣縣令之爭,王遂派人車馬萬金到洛陽向張讓求救。為此他與何進展開了慘烈的交鋒。最后任命了陳宮這個中間勢力去了陪縣為官。
這朝野上下,幾乎人人都知道張讓在陪縣有一黨人。叫王遂。
曹禪是王遂的女婿,又是荀爽外孫,這身份張讓還是幾天前才知道的。
荀氏八龍,慈明無雙。荀爽一代人望出眾的名士,卻是兩邊倒了。這不是有趣是什么?
任是張讓老奸巨猾,也是猜不透現在荀爽的心思的,不過是為了宗族子嗣再奉獻幾年青春罷了。什么名望,什么權位。對已經五六十歲的荀爽來說,還真不重要。
“慈明公。”出了偏殿,張讓一眼就看見了安然站著,白發蒼蒼的荀爽。舉拳笑道。
“張侯爺。”荀爽行了個半禮,笑道。
張讓這下真是吃驚了,要知道士大夫階層與他勢如水火,或許有一兩人因為權位上他這里來巴結,但那也都是在暗地里。在明面上,在眾目睽睽之下,可沒有人像荀爽一樣。對他這個身形殘廢了的內人行過半禮。
四周的侍衛看似威風凜凜,其實大多都是眼線。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張讓不信荀爽不清楚。
但荀爽卻做了。人望無比巨大的荀爽居然對他行了個半禮。這個小動作,小信號。沒準第二天就傳遍了整個洛陽城。
張讓雖然吃驚,也更加摸不透荀爽的心思。但心中確實對荀爽升起了一絲好感,誰不想要人尊重啊,他們十常侍看似風光,一般的人物就算是再不屑,也會稱呼一聲張常侍。就算是何進也會皮笑肉不笑的稱呼一聲。
但背后卻不知道多少人罵他們是閹人。廢人。奴婢。
這次,荀爽倒是給足了尊重。
“慈明公多禮了。”張讓還了個全禮。
荀爽笑了笑,也不在對張讓做些出人意料的動作了。要知道張讓這人老奸巨猾,過了就讓他起疑了,不咸不淡的給了個半禮,剛剛好。
“敢問張侯爺,陛下可有召見老夫?”荀爽不再在人情上做計較,轉而問道。
“慈明公來的不妥,剛才陛下說是身體有恙,已經睡下。慈明公改日再來覲見吧。”張讓歉然道。
以荀爽的涵養在心中也不由把張讓罵了個半死,剛才還聽小黃門回報說是商議大事,這會兒卻說是已經睡下。這不是誆騙老夫嗎。
“那老夫明日再來吧。”面上荀爽卻是搖了搖頭,淡笑一聲,舉拳道。
一點也看不出惱羞成怒,或者是惱羞成怒的痕跡。以張讓那火精火精的眼神,也看不出來荀爽有什么怨憤。
真是好涵養。張讓心中對荀爽贊了一聲。
不過一而再再而三的。荀爽這個士大夫中的代表人物之一。對他示好,姑且算是示好吧。張讓也不至于糊涂到不試探一二,就放荀爽離開。
“本侯也剛想出去,一起行吧。“張讓笑著道。
荀爽雖然先前是乘車行皇宮,但是那是在過道上代步用的。上不了臺階,也過不了宮殿。
因此,荀爽想要乘車回去,還需要走上一段路。
“張侯爺請。”
“慈明公請。”
兩人并排而行的身影完完全全的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
走了一段路后,張讓忽然問道:“慈明公名望蓋世,今次又是三公并辟,一朝入朝為光祿勛。不知對朝政有何看法?”
“老夫年已經五六十,已是知天命。入朝為官也不過是為了最后的落個重臣的身份至仕,好在百年之后庇佑子孫而已。”荀爽笑了笑道。
張讓心中一驚,更加不確定荀爽話中的真假了。五六十知天命,但也是名士們,重臣們最輝煌的時候,要不是五六十了。毛頭小子是少有能問鼎九卿之位的。
荀爽算是有為之年。這番略顯悲涼的話,不應該從荀爽的口中說出。
“慈明公。”張讓駐足了腳步,對著荀爽拜了拜。正色道:“慈明公剛才言語卻是過了。如今朝政動蕩,正要慈明公這等名望蓋世之人坐鎮。應該雄心勃勃,磨刀霍霍才對。”
一個霍亂了天下的人。出口就是為了朝政什么的。荀爽聽了只覺得刺耳。但為了政治目的,又不得不笑道:“侯爺過濾了。老夫也只是說說而已。一朝入朝為九卿,皇恩是何等隆重啊。老夫必不會辜負陛下的厚望。”
“是過濾了。”看了眼荀爽,張讓尖銳的笑了笑,道。
“哈哈。”荀爽大笑。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眼看就要到了荀爽車馬停放處了。張讓這才問出了心中想問的,“不知令孫兒曹禪可入京了?”
“隨老夫一起入京了?”心中暗自警惕,荀爽面上則是笑道。隨即又道:“說起老夫這個孫兒,也多虧了張侯爺的照顧了。老夫也聽說。上次陪縣縣令之爭,張侯爺出力甚多。老夫在這里為那孫兒給張侯爺行禮了。”
說著,荀爽再次對著張讓行了個半禮。
先后兩個半禮,可以說是禮儀用到了。極為隆重了。
“慈明公嚴重了,嚴重了。”張讓真是受寵若驚了。
“車架在此,張侯爺止步。”荀爽淡定一笑,對著張讓舉拳一聲,甩手上了馬車。
“琢磨不透,琢磨不透啊。”荀爽走后,張讓站立良久,連連道了兩句琢磨不透。
不過,多少可以改變一下計劃。這老頭不是鐵了心跟著何進與我們十常侍作對。摸著下巴,張讓想了片刻后,去了那邊的一座宮殿中。
十常侍有十二人,首領是張讓。二號人物則是趙忠。
張讓走入宮殿的時候,趙忠還在那里縫線做著女工。如果說張讓還有一些男人氣概的話,那這趙忠卻是半點男人氣度也沒剩下,反而涂脂抹粉,有些妖嬈。
這也是張讓是首領,趙忠只是二號的原因之一。
“回來了?”百忙之中抬起頭來,趙忠對著張讓道了一句。
“嗯。回來了。還見到了荀爽。不過那老東西我試探不出來。心有些乏。”張讓摸了摸眉心,嘆了口氣道。
“老的探不出來,那就探探小的吧。那小子在洛陽應該沒有宅院。你在皇宮外不是有好幾座上好的府宅嗎?送上去一座,試探試探。”趙忠這次卻是頭也不抬了,專心致志的做著手上的女工。
“也是。這老的是老狐貍,這小的總不會也是老狐貍吧。”張讓一拍大腿,笑道。尖銳的聲音,刺耳。
“還不快去?”趙忠皺著“柳眉”白了眼張讓,道。
“這就去。”張讓立刻動身。
大將軍府,何進面紅耳赤。那神色就像是賣豬肉時發現豬肉是瘟豬時一樣。
“豎子可恨。”一邊青筋暴起的握著劍,何進一邊咆哮著,那咆哮的聲音如悶雷一般。
除了何進以外,房內還有河南尹王允。太尉袁隗。這二人都是神色微變。
“大將軍何故發怒?”楊彪回了次家中。又馬不停蹄的前來拜訪何進。
“荀爽可恨,豎子可恨。”何進的胸腹之間積聚起伏著,就像是一頭被同伴背叛了的狼一樣。喘息著。
“怎么會?荀爽天下名望積聚之人,在潁川更是有一言九鼎的魄力。他到來對我們來說無疑是如虎添翼。”楊彪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出發時,是三公并大將軍何進一起保舉荀爽為光祿勛。來去不過一兩月,荀爽就成了可恨了。
“反而助漲了十常侍的氣焰。”見楊彪這么說,何進氣的不輕。顫抖著手指著楊彪道。
宮中最不缺少的就是耳目。荀爽對張讓行了個半禮,與十常侍曖昧的走了一段路。一字不差的傳到了何進的耳中。
發了大力氣請來了荀爽這個名望蓋世的人,來坐鎮朝中。鞏固他們的勢力。卻反而便宜了十常侍。何進豈能不恨。
楊彪更加疑惑。還是王允拉著楊彪坐到一邊小聲的說了下。楊彪這才知道何進發怒的緣由。
“怎么可能。來時我與他還輕聲笑語。怎么轉眼間就成了這幅摸樣。”楊彪不信道。其實政治上來來回回墻頭草的人物極多,也夠黑暗。楊彪一生中經歷了太多背叛與投效。早就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是對方卻是荀爽還是他的好友。楊彪卻真是不信了。
“文先不必再懷疑,這是事實。我們也是前些天才得到的消息,荀爽那疼愛的孫兒。曹禪。卻是王遂的女婿啊。”袁隗嘆了口氣道。
“王遂?就是子師的那個遠親?那個投靠了十常侍的王遂?”楊彪記性不差,更何況當初為了陪縣縣令之事,十常侍與何進爭斗不休。王遂這個名字,他記得清楚。
“正是那人啊。”王允也跟著嘆了口氣道。當初為陪縣縣令之事,他也曾經為王遂這個遠方的族人出過力,但奈何力量不大。要想請何進出手,但何進那時候正與潁川太守宋襄,潁川侯劉盾。襄邑縣令樊道。河東衛家等打的火熱,哪里肯出手幫助王遂。
這事兒也就耽擱了下來。沒想到那族弟倒也是魄力十足,派遣了人手,拉了近一萬金的財物來賄賂十常侍。
從而拉開了一場十常侍與何進交鋒的大戲。
最終還稍稍的占了上風。挫敗了一下何進的銳氣。
“沒想到還有這層關系。”這一下子,楊彪是不信也得信了。想著來時,曹禪那恭敬有禮的摸樣,腳步一個踉蹌,跌坐在了一旁。
好一個喜怒不形于色的晚輩啊。楊彪心中有一種被蒙騙,背叛的感覺。
“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外人進京不過三條路。一是十常侍,而是大將軍。三則是左顧右盼,自成一黨。我看那荀爽也是這樣打算吧。不然也不會與文先一道入城了。”袁隗忽然出聲道。
“對啊,怎么就忘了還有這茬人。墻頭草兩邊倒。”何進立刻會意,一拍腦門懊惱道。
都怪荀爽的名聲太大了,當年又是士大夫階層中的熱血青年。他們這些人先入為主,以為請了荀爽出山就是一條大龍。
但沒想到這條大龍龍游淺灘,游離了起來。
楊彪默然無語,即使荀爽欲圖與何進,十常侍都保持曖昧。自立一黨。對他來說也是一種不小的背叛。
“哼。看來當年荀爽與宦官爭斗受了黨錮之禍,被罷官這件事讓荀爽怕了。以為宦官是不可戰勝的。這才想到高坐釣魚臺看我們爭斗。”何進冷哼一聲,對荀爽表示了不屑。
“自立一黨的可能性極大。陳紀先荀爽一步入洛陽,動用了些父輩的關系,拜了五官中郎將。子陳群也入朝求官。還有鐘敏等一眾潁川或名門,或著姓,或望族子弟都相繼前來洛陽。按照現在荀爽的態度看,潁川人物,圖謀不小。”王允也判斷道。
“如今圣上未置太子,儲位未定。正是關鍵時刻,荀爽一黨勢力不小。只可拉攏,不可與之為敵。”袁隗則更直接。
現在朝中局勢錯綜復雜,何進與十常侍不僅是在為利益斗爭,更是在為儲位斗爭。兩位皇子。劉辯貴為嫡長子,是正統的繼承人。而劉協則是得劉宏歡心。更有十常侍支持。都有機會繼承皇位。
太子之位太過重要。稍有不慎就是毀滅的下場。不得不慎重。
“真是兩邊倒也就罷了。荀爽想要什么就給他什么。但是。如果他心懷十常侍則必須以雷霆之力,清除掉。”王允眼中寒芒一閃,魄力道。
“等鏟除了十常侍,定了大事。必定清除掉荀爽。”何進恨聲道,決定先利用,等鏟除了十常侍,再以雷霆手段滅殺了荀爽等一黨。
袁隗在底下遙了搖頭,到底是屠夫出身,肚量不大。要鏟除荀爽必定會與整個潁川為敵,潁川。天下名望之地,或黨羽,或故交。或門徒。遍布天下。鏟除潁川,等于是要鏟除整個天下近三層的士大夫一黨。
造成的動亂將會比黃巾之亂更加嚴重。朝廷是不可能任由何進胡來的。
這恐怕也是荀爽有恃無恐的在何進與十常侍之間游離的依仗。
“不過是人各有志而已。文先不必氣餒,你是荀爽好友,這條線放著不用實在可惜。能拉攏就盡量拉攏。”袁隗沒有再理會何進的賭氣之言。轉而對楊彪寬慰道。
“子師也是。說起來那王遂也是你的族弟,曹禪取了王遂的女兒,你就是他長輩。這兒,也可以拉攏一二。”寬慰完了楊彪,袁隗轉頭對王允道。
“我與他畢竟不是同族,就算是有所關系,也比不上宗族。那曹禪似乎出自沛國曹氏。目前曹操正在西園為校尉,可以請他出馬。去拜會拜會。”王允卻考慮的更加細致。
“這頭荀氏第六龍,他是怡然不懼啊。能拉攏就拉攏吧。你們這些與他有關系的,都輪番上陣。”袁隗看了眼王允,楊彪道。說著說著。袁隗甚至抬出了自己的侄兒袁紹。
“我那侄兒廣交天下豪杰,也可以試試去結交一下。”
“我們請他出山,一朝入朝為光祿勛。本是有恩于他。今日卻反倒是要求上門。可恨。”何進悶聲道。
何進雖然是標志性人物,掌權天下。但卻是以外戚身份,因為尊貴才被推舉出來的。往常的時候多是袁隗,王允等人出謀劃策。
今日見袁隗把能使出來的手段都用上了。也就沒有再亂發脾氣。不過,何進在心中還是給曹禪,荀爽等人打上了需要鏟除的標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