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門附近的一座宅子內。許攸與田伐對坐著。
田伐身上的甲胄還未褪去。神色滿是焦躁。不停的在房中走來走去。他與許攸被人安排到這里也有不少時間了,按道理現在整個信都應該平定了。但是曹禪還沒有召見他們,實在是不同尋常。
田伐已經起了疑心,曹禪是不是要把他與許攸給殺了。
與田伐相比,許攸的神色則鎮定了許多,古往今來,很少有君主殺了有功降臣這樣的事情。
再說了,許攸自負獻上了袁紹的首級,此等功勞,料想曹禪也不會傻到把他給殺了。
“田校尉實在是多慮了,我等功臣,曹禪必不會殺了我等,反而會多加賞賜。善待我們,奉為上賓。”許攸悠然的笑著道。
自信的摸樣很是讓人信服。
田伐聞言也稍微好了一些,盤坐了下來。看著許攸,虛心問道:“那先生認為曹禪為什么把我們軟禁,不見我們?”
見田伐虛心求教,許攸心下有些自得,你們田氏雖然多有勢力,但是論及智謀,卻是實在不及。
因此。許攸笑著道:“袁紹雖然死了,但是文丑猶在,一些忠誠于袁紹,文丑的軍隊還在。大將軍沒有立刻來見我們,恐怕是出了一些變故。”
“安心等待一下,大將軍肯定會派人傳喚我等。”
田伐想了想也覺得在理,因此也是徹底的安心了下來。陪著許攸坐好。很是悠閑的樣子。
人一旦閑了下來,這心里的話自然是特別的多。
田伐想著曹禪入城,必定會大賞功臣,他獻上城門肯定有獎賞,而許攸獻上袁紹人頭,獎賞肯定是在他之上。
有些羨慕的看著許攸,田伐道:“今次一戰,先生送上袁紹頭顱,曹禪的賞賜必定不少。再此先恭喜先生了。”
許攸心下也是覺得應該這樣的,獻上了袁紹人頭啊。只是到底是顧忌賣主的惡名,許攸假意嘆了一聲,道:“袁紹待我尚可,今次以袁紹人頭,來換取生存,也實在是萬不得已啊。活得性命已經是萬幸,其余賞賜,實在是受之有愧。”
雖然這般說,但是許攸心下卻也是有點盼頭的,殺了袁紹,他的名聲已經臭掉了,不敢念想曹禪還會重用他。但是爵位還有點盼頭啊。關內侯,或者是都亭侯。那這一輩子,他也就小小的滿足了。
“先生說笑了,賣主求榮算什么,只要能獲得利益,沒什么不能賣的,何況,袁紹都已經山窮水盡了,曹禪他又勢力強大。把袁紹賣了送給曹禪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們也冒著風險干的。曹禪給我們賞賜實在是應該的。”田伐卻是不以為意道。
心下雖然也贊同田伐的話,但是許攸實在是不敢說出口啊。也勸說了一句道:“今次過后,這冀州就是大將軍的了,田兄還是小心謹慎為好,萬萬不可在人前稱呼曹禪,要稱大將軍。”
“謝先生教誨。”田伐幡然醒悟,禍從口出啊。忙謝道。
之后,二人你言我語,很是要好的摸樣。言語中,也多是透著對賞賜的憧憬。
袁紹府邸附近,在雙方無數士卒虎視眈眈下,情況還在僵持。
坐在馬車上,曹禪心下還在考慮文丑的提議。覺得不不是不行。
要知道。三國這個時代是很灑拖的時代。像夷滅人三族,是很少見的。比如說袁術吧,在歷史上他的子嗣還有存在,在吳國為士大夫。
孫家可是與袁術有仇的。
殺仇敵之子,而嫁仇敵之女,這種事情不少見。
當然,嫁給的人,肯定不是什么有出息的人。只是為了顯示帝王的氣度,寬容。曹禪顯然不怎么在意,但是眼前兩萬兵丁愿意投降,還附帶上一個文丑。換取袁紹一個女兒的活路,這件事情曹禪猶豫了一下,就有了決斷。
不過,曹禪看著文丑那堅毅的面龐,心下卻是想真的收服這個男人。顯然這個男人想過死戰,但卻選擇了這樣屈辱的投降,而換取袁紹女兒的性命。
文丑算得上是忠義無比了,曹禪不希望這樣的將軍投降他之后,就自我頹廢下去,出工不出力。
因此,曹禪想到了一個人。可以讓文丑出工也出力的人。
許攸。這個人,曹禪無疑是討厭的,賣主求榮也就罷了,還親自殺了自己曾經的主公,這實在是讓曹禪覺得討厭。
有些人可能是認為殺降臣不好,尤其是殺那些有功的降臣實在是愚蠢之極,但是曹禪不這么認為。
一般的降臣,曹禪也不殺,比如張郃。高覽這樣的重將。而且還知道榮辱,能忠義的人,曹禪可以不計前嫌,甚至重用。
像文丑這樣忠義無雙的人,曹禪想挖掘重用。
但是許攸這個人,曹禪覺得少點好。而且,這個時候殺許攸,絕對會讓文丑震撼。可以真正的收降了文丑,用做將軍。
因此,曹禪笑著舉拳對文丑道:“文將軍不愧是忠義之人,曹禪佩服。”頓了頓,曹禪又笑道:“袁紹的女兒,我可以給她一條生路,我還送給將軍一樣東西。”
“多謝大將軍。”文丑聞言大喜,翻身下馬,拜道。至于曹禪說的一樣東西,文丑雖然不納罕,但是這個時候也不會傻乎乎的拒絕。
曹禪哈哈一笑,吩咐了典韋一聲,讓他親自帶著許攸,以及田伐過來。
當典韋帶人趕到的時候,許攸與田伐已經好的不能再好了。
一聽典韋說,曹禪召見。二人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察覺到了一絲笑意。連忙起身,隨著典韋一起出發。
當到達袁府附近,看到曹禪的軍隊正與文丑的軍隊互相對陣的時候。
田伐立刻看了一眼許攸,給了一個高明的眼神。果然是出問題。見田伐的神色,許攸心下很是自得。笑了笑,低聲道:“大將軍請我來,恐怕是為了說降文丑。”
田伐聞言心下羨慕,這說降大將,若是成功了,又是一筆功勞啊。于是。恭賀道:“千載難逢,許兄要把握住啊。”
許攸卻是搖著頭道:“那文丑為人稍微刻板了些,可不像我等,能夠隨機應變。要說降之,恐怕不容易。”
振奮了一下,許攸又笑著道:“不過就算是全無把握,為兄的也要盡力而為。大好機會啊。”
“盡力而為就是了。”田伐笑著道。
說話間,一行人來到了曹禪馬車的附近。二人忙下了車,來到曹禪車架旁邊,齊齊對著曹禪一拜道:“許攸(田伐)拜見大將軍。”
曹禪聞言冷漠的看了眼許攸,渾身優雅,很有名士氣度。另一個人則較為平凡了一些。
掃了一眼,曹禪就收回了目光。看著文丑笑指著許攸道:“不知將軍可人得子遠先生?”
一見到許攸,文丑的神色立刻大變,雙目盡赤,狂吼一聲道:“奸賊。”
剛才劉氏已經跟他說了,袁紹大半是死于許攸之手。要知道,十日前袁紹才把家中的大半錢財送給了許攸,以示厚撫啊。
轉眼間,就殺了自己的君主,投降了。實在是沒有比這個更加讓人可恨了。
相比于許攸這樣的作為,良臣擇木而棲實在是不算什么。
文丑一身忠心耿耿,有理由痛恨許攸啊。
許攸自負曹禪派遣他來是想借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說降了文丑。因此,不待曹禪發話,許攸上前幾步,搖搖對著文丑一拜道:“將軍。”
文丑稱呼許攸為奸賊,許攸反稱為將軍。在氣度上,許攸的名士風范盡顯。
“許攸我問你。主公待你不薄,自負必死,把家中的大半錢財送給了你。你為何要害主公。”見到許攸這等神態,文丑卻是更加咬牙切齒了,恨不得生吞了許攸的肉啊。
但是這個疑問,文丑不問不甘心啊。實在是太難以理解了。人心都是肉長的啊。
許攸聞言神色不變,收斂了笑容,肅聲道:“袁紹昏庸之主,他立下假帝。以圖反抗天子。反抗大將軍,被大將軍殺敗后,變本加厲,在冀州橫征暴斂,想要吞下鎮北將軍公孫瓚,重新崛起。狼子野心啊。”
說到這里,許攸頓了頓,又大聲道:“而大將軍扶持漢室,發展別州,發展并州,河東,收復了故都洛陽,豈非英明?”
“袁紹是昏庸,大將軍是英明。袁紹是叛逆,大將軍是正統。如此明辨,我為何不能殺之以投奔大將軍,迎王師入城?”一席話慷慨激昂,擲地有聲,相當的有震撼力。
可以說是道盡了曹禪的好,而譴責了袁紹的壞。
在言語上,幾乎讓文丑為之無言。有心想反駁幾句,但是文丑是個武夫,口才不是特長。漲紅了臉,卻是一句話也反駁不了。
因為許攸說的是正確的,在與曹禪的對比中,袁紹確實是昏庸。
許久后,文丑才憋出了一句話,道:“你是袁臣。”
“笑話,這天下乃是大漢朝的天下,所有人都是大漢臣下,何來袁臣之說。反而袁紹是亂臣賊子,我是棄暗投明。”許攸氣勢凌然的反駁道。
隨即,又深呼吸了一口氣,嘆道:“將軍啊,我說了這么多,你難道還不能發覺大將軍的好?想繼續為袁氏亂賊盡忠?”
“無恥。”文丑再次憋出了兩個字。
明明是賣主求榮,但卻說出這么多的漂亮話,這不是無恥是什么。他恨不得殺了許攸,為袁紹報仇。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這么干,許攸是個有功之臣,如果自己殺了許攸,曹禪必定會厭惡,剛剛提出來,曹禪也答應的放過袁紹女兒的生路,也就沒了。
文丑在心中告訴自己,忍了,這件事就這么忍了,等秋后再與許攸算賬。
文丑卻是已經忘記了曹禪說送給他一樣禮物的事情了。
看著文丑那神色,許攸知道自己剛才正氣凜然的一番話,全都打水漂了,無用功。心下有些頹廢,但幸好許攸也知道文丑這個人實在是太難以說服了,沒有被打擊倒。
嘆了口氣,許攸回到了曹禪的身邊,對著曹禪歉然道:“此人太倔,在下實在是無能為力了,不能說服他歸曹。還請大將軍見諒。”
曹禪是不知道,袁紹在十日前送給了許攸府上大半財富這件事情的。而厚加撫慰后,卻是立刻叛變,并且殺了袁紹。
因此坐在馬車上,曹禪卻是神色莫測的看著許攸。
這個人更該殺啊。如果把許攸收降了,給臣下豎立起了一個壞榜樣。認為賣主求榮的人,能夠獲得無比巨大的好處。
實在是有損風氣。
不僅曹禪這么想,曹禪身邊的沮授都覺得許攸有些可恨,雖然他對袁紹不怎么感冒,但像沮授這樣賣主求榮后,還能義正言辭的說出這番話來。袁紹實在是惹人同情。
曹純,龐德,許褚,典韋的臉上都或多或少的lou出了一些不屑。
對于這些目光許攸不怎么在乎,他只要曹禪能夠記得他的功勞,給予他念想的爵位就行了。
但是曹禪那莫測的目光,使得許攸覺得沒底。是沒有說降文丑,讓曹禪心下不滿?但是文丑實在太倔,說服不了啊。許攸心下有些為難的想著。
在曹禪那莫測的目光下,許攸咬了咬牙,打算再試一下。
就在這時,曹禪笑著回頭看了眼眾人,指著下邊的許攸道:“諸位認為此人如何?”
那明顯帶著不屑的口吻,使得許攸的身體有些僵硬了一下。臉色也開始難看了起來。
沮授是最先發現曹禪口中不妥的,殺機?沮授的面色一變,立刻越過眾人,率先舉拳回答道:“此番征戰,許先生居功甚偉,實在是大漢功臣。”
因為沮授率先說話了,許褚典韋等人都安奈下了自己心中的話,沒有再出口。只是神色越發的不屑了。
許攸聞言臉上頓時有了感激,舉拳對沮授想要說些話。但沒想到曹禪卻用馬鞭指著許攸,點頭道:“我承認,此人是有功,但是此人惡毒啊。”
“大將軍這是何意?”許攸渾身一震,面色在頃刻之間蒼白一片,要不是許攸還算有點定力,肯定在曹禪的這句話中,瞬間崩潰。
但是許攸卻穩定了下來,沉聲問道。
“我說你惡毒。”雙目緊盯許攸,曹禪一字一句道。
“我是惡毒,但也只對于袁紹。對大將軍,我可是獻上了城池的人。”許攸已經絕對不對勁了,據理力爭道。
“是啊。你是獻上了城池,你以為獻上了城池,殺了袁紹的頭,就能讓我給予你同樣等量的富貴榮華?自以為是。”曹禪毫不客氣道。
兩人根本無約定,全是許攸自己認為只要取了袁紹的頭顱,就能換取榮華富貴。
說著,曹禪再次用馬鞭指著許攸,斷然道:“古時候,古人可能是為了某些目的,而善待那些殺掉主公頭顱的降臣,但我不會。我反而要告訴天下人,賣主求榮的沒一個好下場。”
說到這里,曹禪已經是殺機閃現了。
“你瘋了,你要是殺了我,天底下還有哪個將軍敢背叛主公投降你的。”二人幾乎撕破臉了,許攸臉紅脖子粗的嚎叫道。
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之外了,殺死袁紹天大的功勞啊,沒想到換來了這一句話。許攸幾乎整個人氣得發抖。
“天底下沒有我不敢殺的人。”曹禪要以現實告訴許攸,他完了。說完后,曹禪不再與許攸扯皮,而是抬頭看著前方不遠處,已經愣住了的文丑,叫道:“我給文將軍殺他的權利,文將軍可下的去手?”
沮授本來想勸說,殺了降臣實在是不利于接下來的戰爭。但是看著曹禪把目光轉向文丑,說了這么一句話。沮授生生的止住了話語。
心下明悟,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卻是想讓文丑身降,心也降。
“大將軍恩德啊。”曹禪的這句話,使得文丑一下子驚醒了過來,猛的朝著曹禪雙膝跪下,叩拜了一次。大吼道:“大將軍恩德啊。”
一聲嚎叫后,文丑毫不客氣的抽出了腰間的長劍。瘋一般的撲向了許攸。
“曹禪,你瘋了,你瘋了。你殺了我,天底下誰還敢投降你啊。”看著來勢洶洶的文丑,許攸無比驚恐的大叫道。
但是迎接他的是曹禪冷硬的神色,以及文丑不斷迫近的腳步。那森寒的劍刃。
在這一刻,許攸后悔,很后悔啊。他千算萬算,卻沒算出來曹禪的行事作風居然這樣的不同尋常。
敢說就敢做,真的把他給殺了。實在是難以置信。
明明沮授在旁邊說了好話的,明明曹禪很重用沮授的,明明曹禪是賢明在外的人。
事到如今卻是后悔也沒用了,在許攸無比驚駭的神色中,文丑的長劍狠狠的刺入了許攸的胸膛內。噴涌出來的鮮血,幾乎灑滿了文丑全身。
“將軍可覺得痛快否?”曹禪看著氣喘如牛,似乎使用了全身力氣殺了許攸一般的文丑,笑著問道。
“大將軍恩德,我替主公多謝了。”文丑拋棄了手中的長劍,心甘情愿的下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