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利,必有一弊,利越大,弊亦越大,反之亦然。
阿曼納塔將神國放置在主物質位面,固然使自己束手束腳,卻也在最大程度上回避了同行的直接挑戰。更是將精靈諸神和他們的盟友統統放進了一個無解的囚徒困境(注1:)之中。
實際上,這個時候的形勢已經很清晰了。只要時光神殿陷落,印加人的抵抗意志就會崩潰;只要印加人放棄抵抗,精靈王國在馬茲卡殖民地的統治就能穩定下來;只要馬茲卡殖民地穩定下來,精靈一族就會有時間和人力物力消除內外隱患,實現國家和種族的復興。
但是,圍攻時光神殿的精靈軍實力不足,后援乏力,目前一時難以決出勝負。而蒞臨現場的精靈諸神之中,雖然誰都可以輕易實現這一目標,將多米諾骨牌朝有利于本國的方向推倒,但出手摧毀的那一位,卻要付出形神俱滅的代價。
這就創造出了博弈論中一個典型的囚徒困境,即在缺乏相互信任的情況下,個人最佳選擇往往并非團體的最佳選擇,反之亦然。
對于精靈諸神整體而言,盡早攻克時光神殿,消滅印加人的抵抗力量,可以給整體帶來最大利益。相比而言,某位神明隕落的代價還是可以承受的。但具體到每一位神明乃至其下屬的教會和信徒而言,情況就完全變了——憑什么要我犧牲,你們坐享現成?
凡是能夠成功封神的家伙,基本上個個都是絕對的利己主義。什么大義名分和集體利益,對他們來說都毫無意義,只有實實在在的利益,才能打動他們的心。但是,還有什么利益,比自己的生存更加重要?
在沒有一個可以逼迫他人獻身的強力領導的情況下。即便此刻距離徹底地勝利已經只差一步,但精靈諸神卻還是只能大眼瞪小眼地僵持在那里,誰也不愿意做那個被犧牲的積極分子。
至于夜女士和其他幾位同盟神明,就更加不可能為了精靈王國的國運而獻出各自的生命了——如果顛倒過來,以精靈王國的國運為他們作奉獻。那倒還有些可能!
所以。到了最后,以高貴地安格芮絲神后為地精靈諸神不得不選擇了拖延*,先等等看再說——再堅持一段時間,圍攻的精靈軍或許就能取得勝利。而諸位尊貴的神明也就沒有挑選犧牲,以及如何讓犧牲去犧牲的煩惱了。
說實在地。這種想法很有些想當然。基本上某些官僚組織和把頭插進沙子里的“鴕鳥神功”差不多——在過去,當薛佛拉斯教會步步擴大權勢地時候,這些老牌地精靈神明也是如此這般裝聾子、瞎子的。每次都要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局面,才勉強硬著頭皮去應付,這樣離心離德的一盤散沙,不被壓制和迫害才叫沒天理!
幸好,在識人之明方面,精靈軍至少要比太陽女神英提的教會高出一籌。
因此。在龍騎士墜落。以及新一輪攻擊失敗之后,由于擺脫了對援軍的期待。丹尼爾中將反倒是抓住了又一個取勝機會……
陽光之下,一切罪惡無所匿跡!
對于三千年前的老對手,暗夜女神莎爾作出了極高的評價。
說實話,盡管不太清楚夜女士說這話是出于什么用意,但要是真地對阿曼納塔地管理水平抱以這樣的看法,那可就實在是高看了過去地光輝之主,以及現在的太陽女神英提了——假如阿曼納塔僅僅是太陽神,那倒是或許有可能將這話變成事實。
問題是,她還身兼著官僚組織的神職。
因此,在掌握了建立國家政權的所有正面技能之余,阿曼納塔的教會也繼承了官僚組織可能擁有的一切負面特征。比如官官相護、欺上瞞下、貪污受賄、勒索克扣、打擊報復、栽贓陷害、形象工程……等等一系列雜七雜八的毛病。
更要命的是,她的教會還素來就有殘酷黨爭的習慣。在這個組織中,才能和功勞都是不重要的,關鍵要看你是否會迎合上級的意思。一旦派系斗爭激烈起來,神職人員甚至會一心一意地為反對而反對,為斗爭而破壞,根本不把神明和教會的生死存亡當一回事,即使之后會同歸于盡,那也無所謂,反正是寧與外人不給同僚。
無論阿曼納塔再怎么降下神罰,也革除不掉這些深植于官僚體系中的弊病。所以,當精靈軍兵臨城下的時候,她的高級牧師才會如此果斷地拋棄了自己的神明,逃之夭夭,只留下一個倔老頭帶著一幫倒霉鬼頂缸——在自己不做事,也不讓別人做事的基礎上,如何準確地做到趨利避害,是官僚組織的基本素質。
此外,將自己和墻頭草看齊,識時務為俊杰,也是官僚組織成員的重要生存哲學之
“……尊敬的大人,您瞧,這邊的通道是連接金庫的,那邊的則連著席大祭司的辦公室,而且都設置了反偵察的魔法結界,不用擔心上面的人會現……這些地道之中,年代最晚的也完工了最少兩百年,但就是到了現在還是那么牢固,一處塌方也沒有……從巖層中開鑿管道可不是什么簡單的事,光是我們現在走的這條地道,當年就足足有一千多名奴隸為了挖掘它而喪了命……在逃生地道的下面,還有單獨的排污系統,甚至囤積有清水和干糧呢……”
某個陰暗狹窄,充斥著潮濕和腐朽氣息的空間里,一顆剛剛倒過來的墻頭草,不對,是一個剛剛被俘虜的老年祭司手提油燈和羊皮圖紙,一邊帶頭摸索著走在前面,一邊對對行走在側后半步距離的丹尼爾中將討好地賣弄道。
“別說那么多有的沒的,本官不是讓你來當導游的!”有些不耐煩的丹尼爾中將拔出匕,連著刀鞘在老祭司地腰上輕輕捅了一下。“快告訴我,通向主神殿的出口在哪里?”
“是、是,小人多嘴了。”感覺到背后傳來的冰涼,老祭司忙不迭地點頭哈腰,顫著聲說道。“主神殿的下面……沒有人挖過逃生地道。不過本來是有一條下水道的,我剛進教會地時候還鉆進去維修過。但是……后來翻修主神殿地時候,蘇梅克席大祭司為了克扣經費,找來一幫沒經驗的菜鳥施工隊。結果不小心把排水口封死了……”
見丹尼爾中將神色不愉,他慌忙又補了一句。“但是……但是下水道本身還在。您看,就是這個……只要鑿穿上頭兩個指頭那么厚的地磚,就可以鉆出去……”
“知道了!”丹尼爾中將揮手打斷了他的話,用卷軸施放出一個光球,照了照老祭司伸手所指示地那個洞口,問道:“這個洞口后面,就是通向主神殿的下水道?”
“沒錯,只要從這里走過去大約四百步。中間拐上兩個彎。上面就正對著主神殿地臺階。太陽女神地神像、戰爭魔導器和炮臺都在這周圍。往左邊過去,是寶庫和武器庫。不過現在已經改成了野戰醫院,除了傷員和尸體什么也沒有。往右邊過去,是一個比較小的糧倉,另外在山腰還有一個更大的……那個不識時務的曼努埃爾,一般也都呆在主神殿前面的小廣場上……”
出于對死亡的恐懼,以及對前途的憧憬,老祭司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如同竹筒倒豆子似地說了出來,只是說得顛三倒四,語無倫次,嗓音也含糊不清,讓周圍地幾個精靈士兵聽得很是吃力。
距離他最近的丹尼爾中將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這個俘虜很配合,提供地情報很有用,能夠與之相配套的戰術也很符合他過去的“破城錘”名號……對于自己這邊來說,這個軟骨頭的老懦夫樣樣都好,就是實在是太羅嗦了一些……
這次能抓到這么個很有實用價值的活寶,完全是個意外。十幾個小時以前,他好不容易盼來了龍騎士,卻被龍狂迷鎖折騰得死傷累累,基本失去了戰斗力。之后他親自帶頭動的全線總攻,也沒有取得什么象樣的戰果——雖然印加人的防御工事被巨龍破壞了很多,但龍騎士全滅對己方將士造成的士氣打擊卻更為嚴重。
又一次潰退下來之后,丹尼爾意氣消沉地在已經成了廢墟的山下小鎮里漫步,偶然走進某座還算完整的院子,卻驚訝地現院子里水井里竟然鉆出了一個臟兮兮的人影——精靈軍控制鎮子已經有一周了,這家伙居然能藏這么久!
本來,如果現他的是普通巡邏兵,多半是當場射殺了事。但既然現這個倒霉家伙的是司令官本人,那就少不得要審問一番,以彰顯長官的明察秋毫。而且丹尼爾眼下郁悶得很,正想找點事情來轉換一下心情,于是就大張旗鼓地擺出了軍事法庭,甚至親自擔任了主審官……當然,是玩票性質的。
結果,還沒來得及上刑呢,這老頭就全招供了,而他所交代的東西,更是讓前一刻還垂頭喪氣的丹尼爾興奮得一蹦三尺高。
ps:以下不算字數
注1:囚徒困境:兩個囚徒一起做壞事,結果被警察現抓了起來,分別關在兩個不能互通信息的牢房里進行審訊。在這種情形下,他們必須做出選擇:或供出他的同伙(即與警察合作,從而背叛同伙),或保持沉默(也就是與同伙合作,而不是與警察合作)。這兩個囚犯都知道,如果他倆都能保持沉默的話,就都會被釋放,因為只要他們拒不承認,警方無法給他們定罪。但警方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們就給了這兩個囚犯一點兒刺激:如果他們中的一個人背叛,即告同伙,那么他就可以被無罪釋放,同時還可以得到一筆獎金。而他的同伙就會被按照最重的罪來判決,并且為了加重懲罰,還要對他施以罰款,作為對告的獎賞。當然,如果這兩個囚犯互相背叛的話,兩個人都會被按照最重的罪來判決,誰也得不到獎賞。
那么,囚犯們該怎么辦呢?是互相合作還是互相背叛?從表面上看,他們應該互相合作,保持沉默,因為這樣他們倆都能得到最好的結果:自由。但他們不得不仔細考慮對方可能采取什么選擇。A犯不是個傻子,他馬上意識到,他根本無法相信同伙不會向警方提供對他不利的證據,然后帶著一筆豐厚的獎賞出獄而去,讓他獨自坐牢。這種想法的誘惑力實在太大了。但他也意識到,他的同伙也不是傻子,也會這樣來設想他。所以A犯的結論是,唯一理性的選擇就是背叛同伙,把一切都告訴警方,因為如果他的同伙笨得只會保持沉默,那么他就會是那個帶獎出獄的幸運了。而如果他的同伙也根據這個邏輯向警方交代了,那么,A犯反正也得服刑,起碼他不必在這之上再被罰款。所以其結果就是,兩個囚犯按照不顧一切的邏輯得到了最糟糕的報應: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