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魯安鎮南郊,東西長三公里的戰線上,震天的槍炮聲中,倉皇逃回到第三道防御陣地上的摩洛官兵們,氣喘吁吁地滾落進了壕溝,還沒來得及把槍架穩,身后五百米處的第二道戰壕,已經被兩輛坦克碾了上去。
但是,沒等撲上來的大兵們,占據敵人的壕溝,頭頂上就傳來凄厲的空氣摩擦聲;經驗豐富的老兵,趕忙招呼著身邊的新兵們,跳進一米多深的戰壕里。
“彭、彭,”遠比炮彈爆炸聲小了許多的迸裂聲,在戰壕四周濺起大鼓橘黃色的濃煙,此時濕熱的空氣里,唯有輕微的海風,把愈來愈濃郁的煙霧,從東向西吹去;大團散開的煙霧,很快把第二道戰壕籠罩成了一片淡黃色的塵靄。
還在海岸最東面穿插的羅二,扭頭冷眼看去,那淡淡的煙霧,讓他心里猛地一跳,一股寒氣在后背刷刷亂冒。
不但是他,就連在西側小山上指揮部里的林濤,從炮鏡里也看見了讓他心警肉跳的煙霧,嘴里冷然驚嘆道,“瑪德,是毒氣彈,該死的菲軍,竟然敢送這玩意給摩洛!”
環顧四周,也只有菲軍可能藏有著種炮彈,摩洛人根本不可能買到如此犀利的武器。
好在,兩個沖鋒的步兵營里,老兵們早就給新兵蛋子講過這種炮彈的威力,不用軍官命令,躲在戰壕里的大兵們,麻利地從背包里掏出一個豬嘴防毒面具,撕掉過濾口上的隔板,一個個戴在腦袋上。
就連剛才還氣勢不可阻擋的坦克、裝甲車,也慌忙倒車退后,沒有三防裝置的車輛,遇上毒氣彈也得退讓三百米。
羅家山步兵營的大兵們,頭一次遇上大規模的化學戰。抱著槍縮在戰壕里,忘記了對面還有敵人在瘋狂地開槍打炮。
一時間,對面摩洛官兵們士氣大振。手里的槍也打得漸漸流暢了,要不是心悸面前緩緩飄散的煙霧,他們甚至躍躍欲試的準備反擊了。構筑在第三道防線后方的高射機槍陣地上,咬牙切齒的機槍手們。也紛紛壓低了槍口,對著南面開始掃射。
不過,在指揮部里破口大罵的林濤。鑒于對方有大量的高射機槍沒被摧毀,雖然不至于派出直升機參戰,但他也毫不含糊地抓起電話,親自給機炮營下達了開火的命令。
“轟、轟、轟,”又是一陣劈頭蓋臉的炮擊,調整好射角的火炮,在莫水云的怒吼聲中。再次歡快地咆哮,期間夾雜著一聲聲沉重的轟鳴聲。
一直沒有吭聲的大口徑火炮,雖然只有兩門,但炮彈尖利的呼嘯聲,在眾多炮聲中依舊顯眼悅耳。
“重炮。”當這兩個字眼在摩洛指揮官,還有觀摩軍官們心頭跳起的瞬間,大家心里不由得一沉,沒想到,這些個海盜竟然擁有重炮,那可是連菲軍也沒有的利器。
“轟隆,”當兩發大口徑炮彈,在身后炮兵陣地上炸響,奇異的聲音,引得眾人回首觀望,一看之下,最先變臉的,當屬來自馬尼拉的美軍觀察員,還有一直叫囂準備反擊的摩洛指揮官。
一個是聽聞情報里講過黑頭彈,一個是親自見識過黑頭彈的威力,兩個不同國度的軍官,面色慘白地跳出堅固的指揮所,直奔停靠在路邊的吉普車。
炮彈還沒打過來,隱隱升騰的黑色煙塵,已經嚇破了這兩個軍官的膽子,可恥的摩洛指揮官,坐在車上沖著通訊兵大叫一聲撤退,直接就發動汽車,一溜煙向北方急駛。
到了這個時候,再不知道這種黑色煙霧可怕的人,那就是腦子有問題了,沒見人家連部下都丟下不管了嘛,自己待在這里等死啊;指揮所里大小軍官,還有菲軍軍官,幾國記者,相對一楞,隨即丟下手里的東西,連踢帶打地劑了出去,倉皇而逃。
前面的炮灰們,沒人有時間去通知了,安拉上帝會保佑他們的。
““轟隆,”第二輪矯正了射角的炮彈,在第三道戰壕上炸響,掀起的黑色煙塵,直接擊潰了少數摩洛老兵,這種連皮膚都碰不得的黑煙,沾上一點就是個死,那還縮在戰壕里干嘛,跑吧。
扔下手頭的武器,有良心的老兵沖到軍官面前,呱呱解釋一通,沒責任感的老兵,已經風一樣地跑出老遠了。此時的陣地上,已經有摩洛戰士,慘叫著撓挖起自己的喉嚨、皮膚,呼吸間栽倒在泥水里,人事不醒。
于是,三分鐘前還氣勢高漲的摩洛陣地上,官兵們驚慌地跳出陣地,猶如開了欄門的羊群,呼啦啦低著腦袋開始了狂奔;而幾個連營軍官,也連滾帶爬地沖向指揮所。
對面戴著防毒面具的大兵們,只是隱隱感覺到,對面的槍炮聲忽然停頓了,疑惑地伸出腦袋,看著面前已然被拋棄的陣地。沒有軍官的命令,大家還是先等等吧,對方有化學彈,小心為上。
當摩洛解放軍開始崩潰的時候,躲在西面山林的大股當地土著,也揮舞著鋒利的刺刀,穿行在一人高的荒草地里,不時逮住零星的摩洛潰兵,一刀攮下后,飛快地割掉左耳。
一只耳朵一百比索,多好的事啊,以前就沒碰到過,現在不好好掙上一筆,山神也看不過眼。
由于地形原因,躲在西面雨林里不敢露頭的工兵連附屬民兵們,自覺地在戰場外觀望著遠處的戰斗,忽然發現摩洛潰退,這才開始出動撈好處。
“呯、呯、呯,”少數攜帶者手槍的摩洛士兵,不耐煩土著的襲擾,揮槍打倒幾個后,腳步不停地匆匆跑過,更多的摩洛士兵被一個個拖進草叢里,嗚嗚幾聲沒了動靜。
海風帶著彌漫而來的黑色煙塵,終于蔓延過來,這條南北大通道上,開始有人突然跌倒,翻滾著慘叫;不辨敵我的煙塵,不但附著在摩洛士兵的臉上、胳膊上。也籠罩在大片的草地上。
當呂方、雷彪帶著戰士們,緊隨坦克裝甲車追上來的時候,看到的是被遺棄的陣地。空無一人的指揮所,沿途不斷倒斃的摩洛士兵,讓追擊的步伐也減緩了許多。
孫小虎的工兵連,最后收攏的民兵們。也只有可憐的百十號人,他們手里拎著一串串的左耳,里面有沒有自己人的。誰也說不清。
看著這些面色凄苦的民兵們,孫小虎也是無可奈何,“打仗嘛,誤傷是難免的,拿好你們的戰利品,馬上會有人給你們兌換比索,”
郁悶的羅二。翻過一個山崖后,果斷地放棄了和敵人平行賽跑,他們畢竟是在林間穿行,敵人卻發動了大部分卡車逃跑,追上了也攔不下幾輛。
黑頭彈的威力。不但擊潰了和羅家山步兵團對峙的摩洛人,也讓林濤在占領了庫魯安鎮后,第一時間看見了空中的戰機,菲軍還是忍不住了。
但是,令菲軍驚訝的是,強硬的羅家山步兵團,連夜逼近了比塔利,兩發熟悉的大口徑炮彈,再次把驚弓之鳥的摩洛解放軍,嚇得繼續退往伊皮爾南部郊區。
摩洛人和菲軍的沖突,說到底是為了高度自治權,算不上是獨立,但猛然間橫插一腳的羅二,卻是明打明的要占地盤單干,現在還爆出了黑頭彈,不用說伊皮爾菲軍第七步兵師軍營慘案,禍首一目了然。
沉不住氣的穆斯塔法長老,被林濤打得退出庫比塔利,已然是退無可退,在央求美國人無解的情況下,和菲軍暗地里勾連了起來。摩洛解放軍很快被菲軍收編為一個獨立步兵團,又一次在伊皮爾郊區開挖戰壕。
兩架菲軍螺旋槳戰斗機,被比塔利鎮四周高射機槍警告之后,只能遠遠地監視,卻也擋住了羅家山步兵團的進攻。大隊的菲軍火炮坦克,也開始在伊皮爾集結。
兩天后,尚德公司保安隊出外勤的一百二十名人員,被送到了三寶顏,隨即坐上卡車折騰了四個小時,抵達比塔利。
當大力和趙水生跳下卡車,迎接他倆的,是羅二笑吟吟的目光;凱利給羅二的電報,首先推薦了這兩個兵頭,能打得一幫子退伍兵鬼哭狼嚎的好手,自然逃不過主家的眼力。
“吆喝,瞧瞧,誰啊,”羅二一眼看見大力那標志性的方腦殼,臉上已經笑出了花來,雖然這哥們有點不地道,但那也是時事所迫,他還不至于小心眼到不認戰友了。
在一眾嘈雜的人群里,羅二撥開人流,大步上前,一把抱住了灰頭土臉的大力,“哈哈哈,大力,我就說么,我遭罪你肯定不忍心,歡迎你歸隊,”
沒理會大力糾結的大臉,羅二嘴巴湊到他的耳邊,“伙計,想在臺灣干一把,沒問題,但你得幫我,”
“靠,老子都成保安了,你丫的把人運到這里,到底想干嘛啊,”回手一把抱住羅二消瘦的肩膀,大力使勁拍了拍,羅二雖然一點也不見外,但他還是心有愧疚。多日不見,兩人之間依舊坦誠直率。
一把拉著大力,羅二走到人群外,走到一處樹蔭下,“大力,這是美麗的民答那峨島,你腳下是土地現在歸屬我們羅家山步兵團了,”
見大力皺著眉頭,不愿搭腔的模樣,羅二淡然一笑,“讓我指揮一個連可以,但再多了就不成了,林濤也勉強,哦,他也是朝鮮老兵,你等會就見到了,”
“羅二,你這是入侵,懂嗎,”大力四下看看,忍不住小聲勸道,身后的趙水生機靈地站開幾步,沒有把腦袋伸過來。
“入侵?”羅二眨巴幾下眼睛,“大力,我本來只是在自己的山谷里待著,那可是有地契的,完全合法的私人財產,但沒辦法,這幫子土著眼紅我的地頭,搶上來打來打去的,就成這樣了,”
“現在我有將近兩千的兵力,將來還會有更多,你要是不忍心看著我被菲軍殲滅了,就得幫我,”隨口自夸了一句,羅二苦著臉打起了主意,林濤這次指揮部隊進攻,要不是遇上同樣亂糟糟的摩洛解放軍,那結局就顛倒了。
三流部隊遇上三流游擊隊,自己還是運氣好啊。
“這大概不行,我的任務不在這里,”大力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插手,他可是正兒八經的隱蔽現役,膽子也沒羅二那么大。
“你幫我搞定這里,我幫你搞定那里,”羅二點點臺灣方向,開始正常的還價,“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現在肯定在明面上被部隊除了現役,上了機密名單,要不然甭想出國,”
“不行,這是原則問題,”大力依舊不敢輕易應承,萬一羅二不地道地把他的消息透出去,遠在國內的親友可就遭殃了。
“嗯,你實在不愿意的話,也成,給你一個班當偵查兵吧,反正就是一年的海外訓練,到時間了你回臺北,”
“一年?不是說三個月嗎?”大力陰著臉怒聲質問,他覺得自己似乎被騙了,合同里只寫著三個月的實習期,看看四周荷槍實彈的士兵,沒想到實習是到這里實戰;況且,怎么三個月變成一年了。
“沒錯,三個月試用,九個月崗位安排,合格的話還可能分到保安隊當小隊長,哦,也就是排長一級的軍官,”大言不慚的羅二,很耐心地給大力解釋合同,當然,解釋權在他手里。
“至于輪崗回臺灣,咱們現在四十五個排長,抽簽的概率有多大,你不用想了,”羅二最后的結語,讓大力很是喪氣,千算萬算,還是掉進大坑里了。
遞給大力一根上好雪茄,羅二殷勤地給原來的上司點上,“對了,這位兄弟是?”
“趙水生,我帶來的干將,”大力不客氣地猛吸一口雪茄,惱怒地一屁股坐在樹蔭下,“羅二啊,你還是把我松回去的好,要不然我將來沒好果子吃,”
“回去,也成,”羅二笑瞇瞇地坐在大力身邊,“就你兩個人,想在臺灣做點事,人是不是多了點,都一個組的崗哨了,”
“再加上咱們在臺灣的人手,有一個營嗎,裝備呢,”羅二輕輕笑著,拍拍大力的肩膀,“是不是要說發動起義?這事最好別提,太幼稚了,”
“除去后備兵力,島軍現役兵力大概有十三萬,你能干掉多少,”羅二一指林間交錯的軍營,“你把我的兵給整編好了,還有那么一點希望,否則我也不會莽撞的幫你,”
雖然羅二的話讓大力不屑地撇嘴,但期間的意思,還是讓他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有機會,我肯定全力幫你,但我不會讓弟兄們去送死,”羅二堅決地說道,他心里已經開始惋惜了。
“行,我留下來,臺灣那里你必須隨時留意,一旦可以的話,”大力思考了一會,決定暫且給羅二搭把手。
“沒問題,我的公司就在那里,消息靈著吶,”羅二爽快的聲音,讓十步外的趙水生,冷漠的臉上為之一暖;他之所以能活到現在,羅二偷送給大力的燒刀子,里面的一支救治過他胸口上的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