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武為什么?整個問題王堅時刻在問自己,但是他回答過一個一個又一個的答案,但是卻被全部推翻。
為強身健體?不不不,那跑步就夠了,犯不著大周天小周天、逆行順路的折騰。
為保家衛國?當然也不是,有那功夫,飛機大炮都更新換代第五季了,小胳膊小腿再強也擰不過一顆800噸的大炸彈。
為除暴安良?這個比較靠譜,但是仍然被推翻了,因為就好像天然二說的,暴力始終只是途徑,而終究不能是達到解決問題的目的。
為伸張正義?這個可以有,但什么是正義?正義的定義是誰定義的?或者說天下間本來就沒什么正義,有的只是立場,剝離人為的因素,正義也不過爾爾。往前上溯幾百年,女人不裹小腳也是挺不道德的。
那還能為什么練武?王堅最終還是放棄了這些思考,因為他不是智者,他一思考,上帝是會發笑的。
他一切的行事準則都是老木匠灌輸給他的東西,并以此為慣性,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著,疑問全部被他拋到了腦后。
“你不知道。”那個怪人坐起身子:“我也不知道。”
王堅抬起眼看著他,眉頭緊蹙,雖然嘴唇卻張張合合,但是卻說不出任何話。
“我第一次殺人,是十九歲。我看到有一群人在打一個小偷,那個小偷已經快死了,我沖上去把那個打的最狠的人用竹簽捅死了。我第二次殺人,是看到有一個男人正在用鍋鏟打他親娘,我用一根鐵絲擰斷了他的脖子。我第三次殺人,是看到一個流浪漢在強暴一個女學生。我用一塊玻璃剖開了他的肚子。”怪人揚起臉看著王堅:“我殺了三個人,你知道結果嗎?”
“第一個小偷。他最后還死了。第二個那個老太太發瘋似的用那把打她的鍋鏟在我身上留下了一道傷口。而那個女學生,被我活生生的嚇瘋了。”
王堅愣愣的聽著他的敘述,腦袋里出現了很清晰的畫面,詭異而血腥,但是卻又能感覺到一陣悲涼。
“昨天我看你,是個學武的,是真正的學武的人,不是練把式的。你也很年輕,眼神就像當年的我。”怪人抹了一把寸頭:“我在監獄住了二十年了。這二十年里我一直有個問題,為什么學武。如果是因為我學武而成現在這樣,那我為什么學武,如果不是因為我學武而成現在這樣。那我又為什么學武。你呢?”
王堅仰起頭。靠在墻上,默默的搖著頭:“你在我看來像個大俠,要是我的話。我也會這么干。”
“然后呢,你就成了我。”怪人拍了拍王堅的肩膀:“想通這一點吧,你戾氣太重了。”
“重點就重點吧,沒什么的。”王堅搖搖頭:“至于為什么學武,我現在可能沒法給你一個答案。”
“等你有答案再告訴我吧。”
王堅點點頭,站起身正欲往前走。然后突然扭頭:“你真是和尚?”
“不是,我不是和尚。我師承河北榮家。主修太極。”怪人微微一笑:“你要叫我和尚,我也不介意,我大概是叫邢弩兒吧。”
“好怪的名字。”
“怪就怪點吧。”
王堅什么話也沒說,回到了自己的床上,點上一根煙,直勾勾的看著臟兮兮的天花板,自言自語道:“剛開始的時候,我一拳是一拳,一腳是一腳。后來我一拳不是一拳,一腳也不是一腳,再后來我發現,一拳是一拳,一腳只是一腳。好復雜……”
“三爺,別搭理他……他是有名的神經病。”騾子湊了上來小聲道:“這幫人就是想勾搭你和他打一架,他很少說話的,可打架從來沒輸過,這幫畜生。”
王堅搖搖頭,笑了笑:“都是正常。”
不過想了一圈,王堅突然又下了床,走到那個邢弩兒的旁邊:“這么多年,手癢癢么?來一場,說不定……”
怪人慢慢坐起身:“是你手癢吧,不打了,沒有那心氣兒了。”
“其實我被你這個問題弄得心亂如麻……”
“如果你不亂,說明你已經悟了。”怪人重新躺了回去:“好了,干你該干的事去吧,你該懂的時候自然就懂了。”
“別這么深奧……麻煩給我解釋一下吧。”王堅絕對屬于那種不依不饒的人,他索性就一屁股坐了下來:“我真的想知道。”
怪人笑了笑,倒也沒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只是重新坐了起來:“我沒辦法給你講。你沒有看過眾生相,沒有經歷過天下事。你練武,只看到自己,講了也白講。你摸不透,讀不懂。”
王堅當時就愣住了,這家伙說的話居然和老木匠說的話如出一轍,當初老木匠也是用這種語氣說的,說王堅沒法看透,因為眼睛里只有自己,心境太低。所以老木匠當時就說了,以后王堅收徒,在沒徹底弄明白到底為什么學武術之前,只能代師收徒。至于教人武藝的話,那倒無所謂。
“這里。”怪人指了指地面:“是個修羅場,能看到眾生惡相的修羅場。我能告訴你的,只有一點,修心。你想知道問題的答案,你要先知道,你動是為什么而動,怒拳為誰而握。”
王堅點點頭,往后退了一步,深深一鞠躬:“多謝,我希望以后能弄明白你的話。”
“來日方長,大師和宗師,只在一步之遙。”
再三道謝之后,王堅回到了自己的床鋪上,想了一會兒,發現還是不明白,所以索性不想了,干脆往下一蹦,看著周圍用怪怪眼神看他的那些犯人:“你們要是睡不著,都給我講講自己的事把。”
而此刻正在飛躍太平洋的飛機上,沙諾娃正翻看著一些什么,包下了整架飛機的她,現在正處于一種很奇怪的狀態。
“大小姐,您要的橙汁。”老管家彬彬有禮的把橙汁放在了桌上:“您在看什么?”
“阿澤的病例分析。”沙諾娃指著上頭那血肉模糊的脖子說:“出這刀的人,是個高手。”
“你過來看,刀口平滑,沒有任何拖泥帶水。這不但說明武器的鋒利,還能說明一點,這是劃過的而不是砍過的。如果是砍的,那么傷口不會有這樣的平滑程度。”沙諾娃眉頭緊蹙:“一個人,拿著一把刀劃過,造成脖頸幾乎被切斷,效果就是這樣。”
說著,她拿起一張普通的撲克牌,并把邊緣放在桌上花瓶里插著的一支玫瑰花旁,接著手上一滑,撲克牌順勢而過,然后她輕輕一吹,玫瑰花平滑如刀切似的花瓣散落一地。
“哦……真厲害。”老管家瞪大了眼睛:“這樣是怎樣辦到的?”
“在功夫里,有一門就是飛花摘葉。快、準、狠而且不動聲色,我想這個世界上能做到的人,應該寥寥無幾。”沙諾娃冷冷的注視著手中的撲克牌:“也就是說,是真正的高手。”
“那小姐,需要把他抹去嗎?”
“當然不,阿澤沒法用了。那么我們就找個人代替他。”沙諾娃摸了摸下巴,伸手道:“等等,不要告訴老師。”
“為什么……”
“他會嘮叨我,因為他一生都對自己的祖國有一種很深的恐懼,我不知道這種恐懼來源自哪里,但是我明白,如果我告訴他我的計劃,那么這個計劃一定無法執行。”沙諾娃嘆了口氣:“可我已經長大了,能夠支持自己的行為了。還有,老師尋找的東西怎么樣了?”
“沒找到,一本都不是。我已經搜遍了全世界的古抄本,甚至連三世教皇手抄的圣經都得到了,可始終沒有符合要求的手抄本出現。”
“真是沒用。”沙諾娃看了看表:“下了飛機,第一個任務就是去給我調查殺傷阿澤的這個人。”
“是的,小姐。請問,還有什么吩咐嗎?”
沙諾娃抬頭看了他一眼,并把手里的橙汁倒到了花瓶里:“換一杯新鮮的。”
“是的,小姐。”
而在老管家出去之后,沙諾娃順手把撲克牌釘進了木頭柜子上,接著站起了身子走到一張臺子上,翻開了一個木頭盒子,拿出了里頭一本古樸的手抄書,保存得非常好,只是外皮模糊不清,但是卻依稀可以看到一個十分勁爽古樸的“王”字。
她看著這本書,眉頭輕蹙,自言自語道:“根本沒辦法看懂東西,有什么好要的呢,奇怪。”
隨后她翻開書,隨便看了幾眼,順手就給扔到了桌子上,然后坐到了椅子上,輕輕的拿起一本書,借著燈光悠哉悠哉的看了起來。
“哦,對了。”突然,她兀自說道:“既然阿澤沒用了,他手上的資本要盡快收回來。還有,讓庫伯在飛機場等我,我有任務要安排給他。”
“哦……不,小姐。你怎么會想到那個笨蛋?”老管家不知道從哪鉆了出來:“他有什么用?”
“因為是笨蛋。”沙諾娃微微一笑:“明天歐洲分部的代表過來之后,不用接待他們。我們是主人,他們只是狗。”
“知道了,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