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就見言老掌柜和素流云已經從樓上接下來,言老掌柜每見朝阮云絲,是一定要打趣幾句的,如今雖然知道了對方的身份,這習慣卻也改不過來,拱手笑道:“我說今兒早起,樹上幾只喜鵲兒一起亂叫,原來果然是貴人臨門,哈哈哈,快請上樓。”
素流云則這是笑著拱了拱手,仍是素日里一派的溫文爾雅,微笑道:“難得阮姑娘今日撥冗前來,快樓上請。”
阮云絲也笑著還禮,正要一起上樓,忽聽門外腳步聲響,回頭一看,只見兩個美婦帶著幾個女孩子走了進來,當中一個卻是有些面善,好像是上次到家里來參加賞菊會其中的一個。
阮云絲也沒在意,提起裙裾正要舉步上樓,就聽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道:“三姐姐,你怎么會在這里?”
阮云絲停下腳步,就見那面善的女孩兒沖過來,挽住她的胳膊親熱笑道:“三姐姐不記得我了?我是珊兒啊,這才幾天,你就把我都忘到腦后去了。”
阮云絲這才想起,忙笑道:“原來是廣平侯家的五姑娘,你怎么過來了?”
梁紅珊笑道:“入冬了,我娘和姨媽想著來店里選幾塊好料子做冬衣,我就記著姐姐當日說過,好像是給流錦布莊供貨的,所以便攛掇著她們過來了。”
說完,就見那兩個美婦也上前來,其中一個笑道:“素日里我們都習慣了去貴云綢緞莊買布,今日珊兒偏說這里的貨色好,又新鮮齊全。反正無事,便過來看看,原來這妮子竟是藏著私心,替三姑娘招攬客人來了。如何?老侯爺的病可有些起色了?”
阮云絲連忙施禮見過,這兩個婦人倒是和藹端莊,絲毫沒有以勢壓人的架子。因此她也微笑道:“多謝關心,家父病情已經穩定了,如今還能說幾句話,雖然不甚清楚,但我和他身邊幾個伺候的人倒是能連猜帶聽知道個大概,坐著輪椅,也能出來逛逛了。”
那美婦點頭道:“這就是難得的。當日聽我兒子回來說,老侯爺的病癥著實不輕,唉!攤上那樣的事,又病上加病,還能活過來就已經是上天保佑。如今竟能恢復成這樣兒,這都是侯爺平日里淡然處世,積德行善得的善果。”
阮云絲又謝了兩句,另一個美婦便笑道:“我剛剛打量了這里的錦緞,果然花樣要別致一些,聽珊兒說,這里的錦緞,都是姑娘供貨的?”
阮云絲笑道:“珊兒太夸獎我了,我那廠子還小的很。哪里供得起流錦布莊的貨?如今也只能供一些給他這京城的店,這里很多布,還是他們自家生產的,不敢說比貴云綢緞莊的好,但質量也是上乘的,兩位夫人慢慢看。有選中的便開口,權當是我謝謝珊兒替我宣傳,給她的便是。”
阮云絲前世做了那么大的買賣,這種人情自然是會賣的。兩個美婦聽了,心中都十分熨帖,以她們的家世,也不把這幾個買錦緞的錢放在眼里,自然不肯占便宜的,然而人家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就是足夠尊重,因此兩人都笑道:“哪里能這樣做?這位便是布莊掌柜的吧?姑娘可不要隨便送人情。”
言掌柜忙笑道:“貴人說笑了,在我們流錦布莊,阮姑娘的話就是一言九鼎的。”說完親自指引著幾人來到柜臺前,指著其中一個格子里的布笑道:“這個柜臺里全部是云溪錦緞,也就是阮姑娘的廠子生產出來的,恰好前兒送了一批新貨,不然,貴人們這會兒也看不到了,這云溪錦緞賣的極好,產量又少,因此上架沒幾天就搶空了。”
阮云絲和素流云無奈,也只能陪著廣平侯府的夫人千金們過來,梁紅珊便對阮云絲笑道:“三姐姐,我前幾日進宮見太后和娘娘們,跟她們說了你那富貴妝花錦,說的太后娘娘也很感興趣,盼著早點見到呢。”
阮云絲十分驚訝,小聲道:“在太后面前說這種話做什么?我那個不過是你們看著新奇罷了,太后娘娘什么沒看見過?你夸得這樣好,到時候一看,不過是平常貨色,那時可不是你自己打嘴了呢。”
梁紅珊脖子一梗,驕傲笑道:“姐姐也太小瞧我,我們家雖不是潑天富貴,好東西見得也不算少,姐姐的錦緞本來就是獨一無二嘛。不過我聽說,貴云綢緞莊和江南織造那邊也都正在努力趕工,今年是太后的七十整壽,他們自然更要下些力氣苦工的,所以姐姐也不能太輕敵了。”
阮云絲哭笑不得,心想這又不是什么戰斗,不過都是進貢宮中罷了,什么輕敵不輕敵?小女孩兒經歷的勾心斗角太多了,就不免把什么事兒都想的復雜。
剛想到這里,就聽梁紅珊的姨媽李夫人疑惑道:“咦?這竟然是麻布,我還是頭一次看到這樣花樣的麻布,是怎么賣的?”
聽到言掌柜報出的價格,李夫人不由得大吃一驚道:“這么點錢,哪里夠本?這織出來的花樣就得多少心血,所以說,還是織錦才劃算一些,總不至于血本無歸,一邊說,就一邊湊到了眼前細看,忽然驚叫一聲道:“呀,這竟不是織的,是……是怎么把這花兒弄上去的?”
阮云絲上前看了看,只見這是一匹白色底子印染著淡藍玫瑰的麻布,這花樣她也是第一次見,不由得感嘆笑道:“這是印染的,南哥兒上回和我說,懷風又做出了好幾樣凸版,想來這就是其中一種了,別說,這圖案倒是漂亮,他一個男人,怕是弄不出來,定然是香蘭的手筆。”
“這竟是印染上的?從來沒聽說過,不是說印染的缺陷太多嗎?怎么姑娘這布卻這樣的漂亮?”李夫人一邊輕輕摸著,便驚訝地問,卻聽自家姐姐一拍手,笑道:“是了,我恍惚聽見人說過,說流錦布莊里有一種印花布,也是十分漂亮的,普通百姓趨之若鶩,那時候想著來看看,但這段時間府中事情多,就混忘了,沒想到今日真是見識到了。”
因兩位夫人十分高興,竟然把現有的印花布每樣都買了二三十匹,只說冬日里給丫鬟們做衣裳和被褥,或是施舍給窮苦百姓,都是極好的。錦緞也選了幾十匹,一行人方心滿意足而去。
素流云便笑道:“我說這幾日怎么店里的公侯小姐多了起來。須知從前這些人家都是去貴云綢緞莊買布的,即便有兩家來流錦,也是偶爾為之。畢竟貴云的名頭還是響亮。我本來還以為如今上天照應流錦,誰知今日才知道,哪里關上天什么事兒,卻是阮姑娘的功勞。呵呵,這些達官貴人的家眷就怕她們不上門,但凡上了門,咱們就有信心能留住她們,日后必然會成為回頭客。”
阮云絲笑道:“我和她們不過是因緣巧合之下才認識,哪里能想到還會有這種效果。是了,怎么五公子和老掌柜單獨為我的錦緞和印花布開辟了一個柜臺?咱們兩家還需要區分嗎?”
言掌柜哈哈笑道:“這是五公子的主意,他說了,姑娘的花樣多,錦緞質量又好,又只有咱們一家有你的貨,這便是咱們流錦的招牌,單獨辟一個柜臺出來,更顯得上檔次,可不是呢?如今單單你這云溪錦緞,每一匹就要比我們的尋常錦緞貴二兩銀子呢。”
阮云絲看了素流云一眼,心想這五公子果然是商業天才,在這還沒有什么品牌意識的古代,他能夠意識到品牌的潛力和價值,這就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正想著,卻聽素流云笑道:“言叔就別往我臉上貼金了,這一招我也是跟著徐金鵬學的。”
說完又對阮云絲道:“貴云綢緞莊早幾年前就開辟了這樣一個柜臺,專賣最高檔的錦緞,他們也有個名目,叫做金云錦緞,因為價錢高,所以想來是只有達官貴人們才能買得起,因此聲名不顯。然而他卻告訴我,這種獨獨開辟出來賣的金云錦緞,一年的利潤足足有百萬銀子,委實是個驚人的數目,因此我回來便也學著弄了弄,果然效果很好。”
阮云絲眨了眨眼睛,心中不解:暗道這兩個冤家和好了?徐三公子那個渣開始改變策略了?由逼迫心上人變成籠絡了?
素流云是什么人,看她那震驚的樣子,便明白了她的心思,不由得呵呵笑道:“姑娘不必驚奇,生意場便是這樣,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要不是違背了原則,便是利益至上。”
他雖然這樣說,阮云絲卻還是察覺到了一點端倪,利益至上也得有個底線,像徐金鵬第二次的陷害,那都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了,說是生死之仇也不為過,不是五公子大度原諒他,哪有這么容易就利益至上了?還有和自己差點兒決裂那一次,五公子就一點兒不記仇?嗯,看來這兩個人……唔,還是有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啊。。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