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云成的屋子里,秋香正帶著丫頭收拾東西。
“少夫人什么都沒帶走。。”鵲枝擦眼淚說道,一面將衣服包好。
秋香瞪了她一眼,鵲枝忙低下頭不說話了。
常云成在一旁似乎并沒有聽到她們說話,他的手里拿著一個盒子,里面放著三個葫蘆。
常云成已經拿在手里看了半日了,只看得眼睛發澀酸脹,然后啪的合上。
“世子爺,都收拾好了。”秋香過來低聲說道,目光掃了眼被常云成攥在手里的盒子。
常云成沒有說話,丫頭們也不敢說話。
屋子里沉默的令人壓抑。
“那送去吧。”常云成開口說道,聲音沉悶。
手里的盒子沒有遞過來。
秋香垂下頭,應聲是。
屋子里的人退下去,更加的空曠。
常云成掃了眼室內,慢慢的從這邊走到這邊,手里緊緊握著那只盒子。
目光所到似乎能看到那女人的身影。
羅漢床上的被褥已經搬走了,又恢復了以前他單獨住時候的擺設。
常云成坐下來,鼻息間還有淡淡的清香。
他就這樣坐著,一動不動,陷入空寂中。
知府大人沒有早起的習慣,尤其是每月難得的宿在小妾屋子里的日子,早上醒來軟香柔玉在懷,知府大人免不了春風二度一次。
伴著小妾在身下嬌喘老爺你好厲害,知府大人飄飄然不知所以。
云散雨收相擁著說些情話,門外便有腳步聲響起。
家里人都知道他的習性,這誰不長眼?
知府大人拉下臉。
“老爺,齊娘子求見。”門外有人說道。
什么齊娘子?
知府大人罵了聲滾,這邊小妾揪著他的胡子。問到底是什么娘子,是不是外邊惹的人找上門了,知府大人忙小心的安撫。
門外的人沒有走,咳嗽一聲。
“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他說道。
知府大人這才反應過來。
“什么定西候府的少夫人,定西候府的少夫人已經和離了,哪來的少夫人,讓她滾。”他沉臉喝道。
門外的人這才去了。
“老爺聽定西候府的少夫人是神醫呢,怎么會和離呢?”小妾問道,一面伺候知府大人穿衣。
“什么神醫。還不是大家給定西候府面子,哪里就神醫了。”知府大人笑道,“要是真神,讓皇帝給她面子瞧瞧…”
這邊話音才落,就聽見門外腳步聲響。
“爹!”黃子喬的聲音從外邊傳來。
這個聲音傳來。衣衫不整的小妾根本就不管知府大人,自己忙忙的跑進內室去了。
果然,聲音才落,黃子喬就沖進來了。
這個唯一的兒子被嬌慣的實在是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
看著闖進來的兒子,知府大人拉下臉。
“胡鬧,你。。”他張口要訓斥一下,卻被黃子喬扯住袖子。
“爹。齊娘子找你有事呢,你快出來。”他說道。
這個混賬小子…。
知府大人被扯著踉蹌的出來了。
齊悅在客廳里有些不安的等著,看著知府大人邁進來,忙施禮。
知府大人沒好氣的甩開兒子。整了整衣衫神情威嚴。
“我也不知道該問誰,想來大人是最清楚的。”齊悅遲疑一下說道,“其實我原本不想問的,只是…”
知府大人聽得不耐煩。
“到底什么事?”他說道。
“既然和離了。那嫁妝的事,怎么說?”齊悅問道。
這個算經過法院了吧。那嫁妝的是就不是雙方商談了吧?這個得歸你這個知府管吧?
知府大人眼睛瞪大。
“什么?”他由下及上瞥了這女人一眼,這女人已經不似在定西候府那般穿戴珠光寶氣,衣裳雖然還是侯府那種規制,但首飾什么的都沒有了,看上去有些寒酸,窮瘋了啊?
“什么和離,齊娘子,這和離說起來是和離,還不是侯府為了你的體面。。”
他不咸不淡的說道,其實是休!休妻!還嫁妝,再說你有什嫁妝啊,整個永慶府誰不知道,你一個乞丐,要不是侯府給你一碗飯吃,早餓死了,你有什么啊。
齊悅自然明白知府的意思,她看著知府大人,神色變得淡然,臉上也沒了笑。
沒錯,她齊悅是個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人,反之亦然。
原本來問嫁妝這件事她真不想干,她一直覺得自己不是齊月娘,如今更是放棄了這個身份,從今以后她就是齊悅,既然是齊悅,那以前的事就跟她無關了,更何況還是開口要錢的事,對于一個自立自強習慣的現代人來說,她真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可是如今要是讓劉普成等人為難,她寧愿不要這臉皮。
況且這是她不好意思開口,并不是你們便可以好意思的認為理所當然。
這知府大人對她什么態度?
感恩戴德她也不強求了,但至少最起碼的客氣得有吧?是我對你有恩,不是我欠你錢啊大人!
“大人。”齊悅看著他說道,“還真不是。”
知府大人被她說的一愣。
“什么這不是?”他抬著眼皮問道。
“真不是侯府為了我體面。”齊悅微微一笑道。
知府大人嗤聲笑了。
這女人還真是…真該早休了…
他才要張口,就見面前的女人從袖子里拿出一樣東西,在他眼前一抖。
“跪下。”齊悅說道。
知府大人大怒。
“你敢。”他喝道。
“你敢!”齊悅拔高聲音喝道,蓋過了他的聲音,將手里的明黃娟紙抖開。
知府大人的眼睛頓時瞪大了。
這是。。這是…
噗通一聲,知府大人跪下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他叩頭喊道。
伴著知府大人這一跪,屋子里侍立的小廝們也都慌忙的跪下了。
什么?皇帝?他們也沒聽清。
“起來吧。”齊悅說道,微微矮身。將明絹紙遞給知府大人眼前,“你看看,明白了吧?”
知府大人瞪眼看了,額頭上滿是汗,抬手擦去,用力的點頭。
“明白了,明白了。”他說道,顫巍巍的站起來。
“所以我也不太懂,這個嫁妝還有順便問問我的人能不能也跟出來。當然,讓她們自愿選擇,都有爹娘在府里,要是不愿意就算了…”齊悅將圣旨收起來,一面有些為難的皺眉。一面想著說道。
“沒問題沒問題沒問題,娘子說什么都行,下官就去辦。”知府大人立刻說道,滿臉恭敬的笑。
“這點小事勞煩大人…”齊悅笑瞇瞇說道。
“什么小事,齊娘子的事都是大事。”知府大人立刻說道,“這是下官應該辦的,耽擱了。還望娘子大人大量。”
齊悅笑了笑,有知府大人出面更好,省的她跟侯府的人糾纏不清,她真沒力氣看他們鬧。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是不管誰去,開始分割財產,大家面子上就更難看了。
不過。已經很難看了,反正這輩子也不用再看了。就隨意吧。
知府大人雷厲風行,一邊親自送齊悅出來一邊就趕著人出發。
“抬了就給娘子送家里去。”知府大人說道。
“這個不急的,知府大人不用這樣興師動眾的。。人的事你可千萬好好問,別嚇唬,人家鐵飯碗不要離開的話…可千萬別勉強…”齊悅看著集合起來的那一隊差役,有些汗顏。
其實她想知府大人單獨上門和定西候談一談就是了,可看知府大人這樣子,分明是直接要進門搶了…
果然領會上級精神,貫徹上級思想,表忠心唱高調是古今中外官員都擅長的。
知府大人等人呼啦啦的來到定西侯府,定西侯最近沒心情見客,更別提這個讓他極為討厭的知府大人了。
“讓他滾。”定西候沒好氣的說道。
但可惜的是知府大人沒有乖乖的聽話的滾,反而趾高氣揚的進來了。
“侯爺,奉皇命,本官來取齊娘子的嫁妝。”他義正言辭的說道。
定西候瞪大眼。
奉皇命?奉什么皇命?
“齊娘子奉旨和離,那么本官自然是奉旨來辦齊娘子的嫁妝了,當初,老夫人可是給了齊娘子不少嫁妝吧?”知府大人肅容說道,一面沖皇城方向拱手。
奉旨和離。。
定西候只覺得腦子轟的一聲。
完了,都知道了么…
“滾。”定西候氣急敗壞喊道,將桌上的茶杯砸過來。
一個個都是小人!欺負人的小人!
“侯爺。”知府大人可不是以前那樣隨意就被定西候嚇到了,此時腰不彎腿不顫,神態無比的肅正,一副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的風采,“你該不會是不想給吧?這可是違皇命的,不是開玩笑的。”
定西候再一次將茶杯砸過來。
“我家的東西我憑什么給她!我就不給!”他鐵青著臉喝道,一面指著知府大人罵,“你這個軟腳蝦少來這里給為虎作倀!”
知府大人也被罵急了,要是以前罵也就算了,現如今他可是身后有皇帝圣旨,誰怕誰!
“定西候常榮,你是要違抗圣旨不成?”他亦是指著定西候喝道。
正鬧著,門外謝氏邁了進來。
“大人,大人,不要喊了,已經給了。”謝氏說道。
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給了?
而此時回到家的齊悅也愣住了
院子里滿滿的擺放著不下十個大箱子。
“我的天啊。”她不由瞪大眼,“這是什么?”
“這些是當年老候夫人給你的嫁妝。”一個老婦的聲音傳來。
齊悅看著從屋子里走出來的老婦,更加驚訝。
“老夫人,你怎么來了?”她問道。
“少夫人。”
老謝夫人身后站出阿如和阿好,看著齊悅哭道。
好像很久沒有見到這兩個丫頭了,齊悅頓時笑了。
“你們也來了?”她走過來去。
阿如和阿好一左一右跑過來拉著她的胳膊大哭。
“這些東西放在家里太招搖,我已經找好了一間鋪子,待會兒他們便來收點,你寄放過去,用什么的再去拿。”謝老夫人說道,一面示意身后兩個丫頭捧過來兩個匣子,“這是房屋地契。”
她說著打開。
齊悅看過去,見兩個匣子滿滿的都是文書。
我的天,這些都是老侯夫人給她的?她只聽阿如說過老侯夫人給她的嫁妝很豐厚,當真看到這個豐厚是豐厚到什么地步時,真是嚇到了。
這是不是足足分走了定西候一半的家產啊?
“這是當年的嫁妝單子。”謝老夫人接著說道,將厚厚的一疊紙遞過來,“你核對一下。”
齊悅怔怔接過。
“來的時候問了,跟來的有管庫的婦人一個,雜役夫婦兩個,丫頭呢阿如和阿好主動要出來,這是他們的身契。”謝老夫人接著說道。
齊悅打斷她。
“老夫人,你這樣做是為了什么?”她問道,“救治你重孫的恩情嗎?”
謝老夫人淡淡笑了下。
“救治我重孫,不是你當大夫該做的嗎?再說我也給了你不少診費,你的意思是還沒兩清嗎?”她說道。
齊悅笑了。
“那老夫人這是。。”她問道。
“這不是我,這是云成的意思。”謝老夫人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