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宋廚神炫完了技,臺下眾人再看沐姐兒,都有些無語。.
念福拿著一把剪刀,望著那盆在清水里鮮活游動的對蝦硬是下不去手。好半天拈起一只,卻又滑溜得抓不住,給蝦子一個彈跳從她手中彈出,好巧不巧甩了她臉上一尾巴,然后重又蹦回盆中,驕傲的直線游開。
眾人哄堂大笑,連歐陽康也有點看不下去了,才要上前幫忙,卻聽她又心虛的問,“有冰么?”
饒是宋思源沉穩,也有些皺眉了,這丫頭到底會不會做菜的?
“給她!”吳華眼看念福下不去手,卻是豪爽的立即讓伙計去取了。就這樣子,她能不能把蝦弄熟還是一回事呢,虧自己之前還那么擔心,看來全是多余!
很快兩大塊冰磚冒著寒氣送來了,念福揀一只蝦,就默念一句阿彌陀佛,把二十只蝦擺在了冰磚上面。
宋思源心想,這是干什么?可他又不好問,幸好歐陽慕蘭忍不住替他問了,“這是干什么?”
“降低它們的活性。”沐家姐兒是不殺生的!
飛一般的切好姜末,備好配料,宋思源收手了,因為對面的對手還蹲在原地,瞪大兩眼看那幾只蝦。就這速度,他不等著點怎么辦?到時自己一盤菜做好放涼了,可還有人吃?
“好了沒?”歐陽慕蘭問。
“還得等一會兒。”念福也知道,自己的表現差勁透了,底下肯定有很多人在笑,可是腫么辦,這些蝦子太活潑了,她下不了手啊。
好歹等到那蝦凍得快不行了,念福可以下手了。拿起來一只只修剪掉蟄人的蝦須蝦槍,還有易爆水的蝦眼,再從頭頸部擠出黑乎乎的蝦腦,同時注意保留蝦黃,并把蝦腸抽出。沒抽干凈的,就得管歐陽慕蘭要牙簽了。
從蝦背尾部第二節間插入,輕輕一擠再一挑,連著黑色腸線的沙囊就給挑出來了。
“真的挑出來了!”歐陽大小姐從長久的沉寂中爆發出來,興奮的挑著那根腸線展示給眾人,“你們看!她真的會挑沙囊!”
這高興得也未免太早了吧?吳華冷著臉道,“會挑沙囊也不代表會做,又不是比賽挑沙囊。”
“掌柜的,你這話可不對了。”歐陽康不高興的站出來,“這證明做蝦之前是可以挑掉沙囊的,你們為什么不挑做?”
“可這沙囊吃了也沒事,為什么一定要挑?”有個鴻興樓的老食客忍不住幫腔了。
念福呆呆抬頭,“魚不剖肚子,也是能吃的,你吃嗎?”
呃……這話說得不能聯想,一聯想就想吐了。
“對,這沒挑沙囊的蝦就相當于沒剖肚子的魚!吃不死人,腥死你!”偏偏歐陽大小姐還要畫蛇添足來這么一句,弄得好多人望著自己面前的蝦,有些食不下咽了。
連宋思源身邊的伙計們都不確定的看了那些蝦一眼,他們今天要不要挑沙囊?挑了就證明之前做的是錯的,不挑這心理都有陰影了啊!而且,他們誰都不會那女孩的技法啊,也不知當中有什么講究沒有。
大徒弟生氣的道,“我們鴻興樓的烤大蝦端上桌時可吃得出半點腥味?做好自己的本份就是。”
是!眾伙計們齊聲答應,甚有氣勢。
可宋思源卻微微皺了下眉,他不是一個墨守成規的人,當然知道蝦子挑去沙囊會口感更好,可因為太麻煩所以放棄了,那女孩是怎么做的?
念福看他們一眼,也不說話,低頭繼續去挑沙囊了。二十只蝦線挑出,她又問了一次,“宋師傅,我們今天是做烤大蝦,對嗎?”
宋思源有點奇怪,她這么問是什么意思?點了點頭。
念福得到確認,似是松了口氣,拿剪刀從蝦子后背剪開,然后將蝦肉剖開,一只只平攤,再用刀背拍松,要了些竹簽子從蝦腹插了進去。
有些人看不明白,還在那里笑,“到底會不會做,從來沒見過拿竹簽做菜的。”
可宋思源的表情卻有點凝重了,還在看著,這女孩卻抬起頭來,很認真的告訴他,“宋師傅,您得抓緊了,我這個一串好,做起來就快了。”
宋思源忽地覺得,自己的自信沒那么足了。
雪白清亮的豬油下到熱鍋里,五六成熱時,下姜末爆香,再放入對蝦,用大火翻炒至通紅油亮微帶焦黃時,放入秘制的醬汁和高湯,小火燜上四五分鐘,再用大火收汁,快起鍋時撒入蔥花,便是鴻興樓招牌烤大蝦。
一個老饕不用嘗,只聞著那個香氣就贊了句,“地道!就是這個味兒,我都吃了幾十年,絕不會有錯。”
真的沒錯嗎?
宋思源一面烹制,還分神注意的看著那女孩的動作。
她把對蝦剖好之后,只加了鹽、料酒、生抽、糖還有姜末等幾味簡單的作料腌著入味。然后切了大量的蒜末,放點菜油拌了拌,然后小心的鋪在腌好的蝦背上,一條一條的擺好在事先準備好的狹長鐵盒上。
鐵盒里已經鋪上一層燒紅的炭火,將二十條蝦均勻的擺成一排。旁人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宋思源忽地意識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猛地睜大眼睛,竟然開始希望女孩的做法中會出錯。
但讓他失望的是,隨著蝦子鋪排整齊,女孩只不過的隨意的拿酒往那些蝦子上一潑,那火紅的炭火立刻躥起高高的火苗,把所有的蝦子都包裹住了。
底下的食客們驚嘆著張大了嘴,卻沒有人說得出話來。
所有的嘲笑都已經收起,所有的眼睛都在盯著那高達半尺的火,一直均勻的燃燒著,好象只是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忽地,有人輕咦了一聲,那是離得最近的歐陽慕蘭,因為她已經聞到一股很特別的香氣。她形容不出來,卻只覺得非常的香,非常的誘人。
緊接著,香氣四溢,所有張大的嘴巴不覺都閉上了。因為再不閉上,就會流口水!
歐陽大少得意的眉眼微挑,撣了撣衣襟上卻不存在的灰塵,再看一眼念福,那目光象是看著自己一般的驕傲。
可念福卻緊緊盯著那團火,不敢有半分懈怠。
從外人來看,是這個女孩一臉平靜,就象傳說中的絕頂高手在面對挑戰時的專注與冷靜,只有念福心里哭號,尼瑪在大庭廣眾之前做弊實在是太辛苦了!
這時代哪有二鍋頭那樣的高度白酒?她只是借那酒水的掩飾,完全憑意念在控制火來烤蝦的好不好?不過奇怪的是,她突然發現她可以操縱的火不再是原先那樣一整團了,而是隨著二十只蝦分成了整整二十份,更加精準的控制著火候。
難道這火神的祝福也會進化?可這樣的進化對操縱者來說,好辛苦。因為你腦子里必須全神貫注,而這種看起來什么也沒做的體力消耗卻是極其驚人的。
終于,當那香氣達到最濃郁的時候,念福只覺得自己整個人也象是被過度透支而從里面掏空一般,快要堅持不住了。
撤火!
那包裹著二十只蝦的紅色火焰迅速退下,烤架上,露出二十只金黃紅潤,油光放亮的大蝦。
宋思源沒有說話,只是站在那里,可背影卻略略顯出幾分強弩之末的頹勢。
“好了。”女孩抬手,隨意的撒上一把翠綠的蔥花,利用高熱后余溫激發出蔥香,不僅好看,更加令人食指大開。
這就好了?念福覺得時間很長,但實際上大家看她操作卻是極其迅速的,還有些沒看過癮,怎么就結束了?
大弟子就見師父那一向寬厚沉穩的肩膀有些不太自然的動了動,然后低低開了口,“下面就請二十位食客上來品評吧。”
“不,是十九位。”歐陽康不客氣的走上前來,“省得打成平手,不太好說。下面,有哪位愿意上來?”
底下的人群象是突然被驚醒一般,一個個望著那道特別的烤蝦,爭先恐后的舉起了手。
“我!我我我!”許多人已經迫不及待的想上臺,急于品嘗那道香飄四溢的烤蝦到底是什么味道。
歐陽大少出了個主意,“請大家稍安勿燥,為顯公平,不如就由我們兩邊隨意點選客人上來,反正我們在京城是誰都不認識的,也不怕有人說作弊。”
這小子,別看長得人模人樣,實在是太壞了!吳華暗自攥緊拳頭,他這么一說,就等于讓他們也不能選取交好的熟客了。
可自己這是怎么了?難道是是怕輸?吳華忽地一驚,背后出了身冷汗。再看那盤蝦一眼,他的目光開始猶疑不定了。
其實同樣忐忑的還有念福,她都忘了嘗一嘗了,那蝦到底味道怎么樣啊?
而此時,歐陽康隨意點選的第一位食客已經上臺了,這也是個鴻興樓的老主顧,城中著名的老饕。
興奮的走上臺來,嘗一口念福做的蝦,頓時兩眼放光的站在了她這邊,“好吃!沒有半點腥味,外焦里嫩,真是好吃!”
念福一顆提在嗓子眼里的心頓時安定了。
吳華忙道,“請也嘗嘗我們這邊的?”
那人卻擺擺手道,“你們的蝦我都吃了這么多年,還不知道什么味兒么?不用試了。”
吳華臉上一黑,咬了咬牙,顧不得人嘲笑,指向跟他們店交好,就是方才聞到香味就贊了宋思源的那位食客。
那人厚道,上臺之后,先嘗了嘗宋思源做的蝦,然后不客氣的道,“這份做的才是地道的鴻興樓烤蝦的味道,其他人,還是略遜一籌。”
后面的大徒弟羞愧的低下了頭,那人又來到念福面前,試了一串她的烤蝦。良久方才嘆道,“論理這份也算極品了,可我吃慣了鴻興樓的味道,還是要投他家一票的。”
這顯然的人情票令得吳華的面皮一僵,宋思源背在身后的兩手也抖了一抖。
接下來,歐陽康點的八人,全都投了他們的票,而吳華點的八人,也全站在了他們那邊。
歐陽慕蘭不服,明明吳華點的都是關系戶,這明顯就是在打人情牌,不公平!
可是,念福卻拉了她一把,“還有最后一票。”她想了一想,伸手一指,“這最后一票,不如就找他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