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首長這樣問,秦海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就在這時,坐在一旁的楊新宇發話了:“首長,從我們系統的情況來看,小秦說的,基本屬實。”
“哦,新宇同志,你說說看,怎么個基本屬實?”首長饒有興趣地問道。
“我舉個例子來說吧。我們機械委下屬的機電研究所有一位搞刀具研究的專家,叫閻順成,目前就在小秦他們的安河材料學院工作。據我了解,他到安河去工作的原因是這樣的……”楊新宇說道,接著,他就把秦海如何挖走閻順成的情況,向首長介紹了一遍。
閻順成所以離開機電研究所,是因為所里的人事矛盾,加上他有一個患哮喘病的女兒需要花錢治療,而他在機電研究所拿的工資顯然不足以支付這筆費用。秦海把閻順成挖走之后,給了他優厚的待遇,還通過國外的關系幫他女兒找到了進口藥,現在閻順成女兒的病已經大有好轉,而心情愉快的閻順成也在安河材料學院完成了幾項重大科研,其中一項硬質合金刀具的技術目前已經在機械委下屬的各大機床企業推廣,填補了國內的空白。
“情況就是如此,因為制度上的問題,我們的人才很難留住,而小秦的安河材料學院則提供了更好的條件,有助于人盡其才。”文學楊新宇最后這樣總結道。
楊新宇說的是機械委系統內存在的問題,但在座的眾人都知道,這些問題其實在各系統都同樣存在,楊新宇這番話,用誅心的思維去分析,就是指著首長的鼻子在批評國家政策的失敗了。不過。大家倒不用替楊新宇覺得擔心,作為一名副部級官員,他們有在首長面前暢所欲言的權利,中央召開類似會議的時候,大家也都是這樣直言不諱的。
首長沉默了片刻,苦笑著說道:“新宇同志說的這種情況。非常令人深思啊。我們一直在談提高知識分子待遇,可是改革開放已經十幾年了,我們的知識分子還不能夠做到安居樂業,這是我們的失職啊。”
“我們在科研和教育方面的投入,與發達國家相比,還是有所欠缺的。國外財政性教育經費占gdp的比例一般要達到5以上,財政對科技的投入也要占到gdp的2以上,我們國家這兩項加起來還不到4呢。”坐在首長旁邊的科委領導抱怨道。
“這個沒法直接比較吧?”王鴻生插話了,他是計委官員。對于國家財政的情況是更為了解的,“咱們國家的財政收入占gdp的比重還不到13,如果教育和科技一共要拿走7,就相當于財政的一半多都被分走了,那么行政費用、國防支出、扶貧支出等等,怎么辦?國外的財政收入占gdp的比重一般都在30以上,扣除轉移支付的部分,能夠用于教育、科技的資金比例也是比我們要充足得多的。”
“這個情況。上次我們和財政部交流的時候,已經了解過了。”科委領導說道。“我們能夠理解國家財政的困難,但這樣一來,提高知識分子待遇的問題,就只能從長計議了。”
“所以說,小秦同志的安河材料學院,對國家來說。是雪中送炭啊。”首長說道。他也知道國家財政的窘迫,而且明白這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解決的。要提高知識分子待遇,談何容易,國家要做點事情,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哪有秦海這樣自由。他說道:“如果沒有小秦這樣的同志主動出來為國家分憂,咱們這些材料人才可能就真的都流失到國外去了,那將是我們的重大損失。”
聽到首長這樣說,所有人的心都放下了,原來首長并沒有指責秦海的意思,相反,他對于秦海的稱贊,定位還是相當高的。有了首長這番話,其他人也就知道該說什么了,農業部的崔洪春、科工委的白副主任等都紛紛發言,介紹秦海對于他們系統提供的幫助,話里話外透出無數的親近之意。
“小秦,你做的這些事情,難道都沒有向師老他們透露過?”首長也是第一次知道秦海居然做了這么多的事情,尤其是為軍方幫的那些忙,解決了國防科工方面的燃眉之急,這些貢獻怎么評價都不為過。由于師老、李老等人并不知道秦海的這些業績,所以并不曾向首長提起過。
秦海此時心里充滿了得意與淡定,他微笑著說道:“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事情,怎么好意思到處炫耀呢?其實楊主任、崔部長、白主任他們對我以及我們集團都非常愛護和照顧,我們作為企業,對國家作出一些回報,也是應該的嘛。”
“說得好啊,看起來,我們的年輕一代還是非常愛國的,能夠成為我們的接班人啊。”首長高度地評價道,說罷,他看看王鴻生等人,又說道:“話又說回來,大秦集團畢竟是民營企業,企業照章納稅,就已經承擔了對國家的義務了。小秦做的這些事情,都是在義務之外的貢獻。作為政府,我們首先應當感謝小秦同志這種大公無私的行為,其次呢,我們也不該總是這樣占企業的便宜,應當對企業有所回報才是。”
“回報?”眾人一下子都愣住了,首長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讓大家不要心安理得地接受秦海的奉獻,而是要有來有往,與秦海等價交換。可是,各單位的經費都不充足,否則也不至于讓系統里的專家被秦海挖走。說到要給秦海回報,大家可真是有心無力啊。
“首長,小秦為國家做的貢獻,可不是給幾千塊錢的獎勵就能夠回報的。比如剛才白主任說的,小秦幫助70x所生產防彈衣,出口創匯達到上億美元,我們如果要給小秦回報,只怕計委都拿不出這么多錢啊。”王鴻生半開玩笑地說道。他能夠聽出首長所指的肯定不是給秦海多少錢,而是其他的意思,但首長沒有說明,這就讓下面的人難以揣測了。
首長道:“鴻生同志,你說得對,國家現在還很窮,要向小秦同志付錢,恐怕是辦不到的。我的意思是說,對于大秦集團這樣誠信經營、為國分憂的企業,國家應當在政策方面給予扶持。國庫沒有錢,但是我們有政策嘛。一個好的政策,交到像小秦這樣懂市場、擅經營的企業家手里,就能夠變成財富,這不就是國家給他的回報嗎?”
“哈哈,的確如此,首長給我們指出了一個方向,讓我們茅塞頓開啊。”王鴻生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笑著說道。其實他早就猜出首長的意圖是在政策優惠方面,但這種話是必須等著首長說出來,他才能附和的,否則怎么能夠體現出首長的高瞻遠矚呢?
首長自然能夠聽出王鴻生此言有拍馬屁的意思,但只要不是違背本心的曲意奉承,下屬偶爾對上級說一些恭維話,也是官場上的慣例了,無傷大雅。他笑著對秦海說道:“小秦,你希望國家給你什么樣的政策,現在就可以提出來了。有王主任在這里,還有各部委的領導在場,只要不違反法律的事情,你什么都可以提。”
“這個……就不必了吧?”饒是秦海心理素質良好,也被首長拋出來的這顆大甜棗給打懵了。中央首長當著一干部委官員的面,問你需要什么政策,這讓秦海如何回答?輕描淡寫地提幾點要求,等于浪費了領導的一次承諾,而且也的確有不尊重領導之嫌。而如果獅子大開口,漫天要價,又恐激怒了領導,讓自己好不容易在領導心目中形成的光輝形象毀于一旦。這個時候最明智的作法,莫過于閉口不談,反正領導欠了你的人情,最終總是會還的。
“小秦同志,你對國家沒有什么要求,我倒是對你有個要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答應。”一直坐在旁邊沉默不語的一位老者,突然發話了。
秦海對于官場的事情不太了解,所以也認不出老者是何許人也。在此前首長參觀展會的時候,這位老者一直都跟在首長的身邊,作為講解員的秦海能夠很敏感地察覺到,首長對于這位老者頗為恭敬,絕非領導對下屬的那種態度。到了首長這樣的位置,還有什么人值得他如此恭敬呢?秦海真是想不出來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怎么稱呼您……您有什么要求,就盡管提出來吧,只要是我們大秦集團能夠做到的,我絕無二話。”秦海信誓旦旦地說道。
“你不認識我?”那老者似乎有些詫異,不過隨即就釋然了,“也難怪,你是搞企業的,我是帶兵打仗的,咱們隔行如隔山嘛。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冀明初,原來在部隊里工作,現在已經退下來了,是一個普通老百姓。”
冀明初!
秦海的嘴張得老大,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咱們不帶這樣謙虛的好不好,如果你老先生都能自稱為普通老百姓,那連面前這位首長都是貧下中農了。誰不知道你在軍中的地位,那簡直就是傳說中的定海神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