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大盟!謝謝趙無恤2014、ufgw、水映云、犯錯、誰是度我的佛、跑得快老王、明鏡有塵、zwm05)
驃騎將軍馬悍遇刺,中毒垂危,一時間引起軒然大波。誰人是幕后指使?朝野議論紛紛,各有猜測,流言四起。
天子劉協當時正在宮中與張神仙論道——其實當初劉協召張神仙入宮,煉丹服散,只為解決不舉問題,但是……現代人都知道,這些神秘玄虛的東西,除非不接觸,或者人生觀足夠強大,否則很容易被洗腦,深陷其中。
劉協時年不過十七,遭遇坎坷,本就對天命之事深信不疑,再被張神仙一忽悠,整個人五迷三道。張神仙的虎狼之藥效果不咋地,但嘴皮子功夫一流,巧舌如簧,說修仙本應禁欲,而天子不舉,正暗合天意,可潛心修行,心無旁騖,事半功倍。
劉協深以為然,于是不舉之事被扔一邊,修仙問道成為主業。至于后代之事,劉協根本不操心。兩漢四百年,有近三分之一的皇帝子嗣不旺,壽命不長,薨后連個直系繼承人都沒有,結果不得不從各封國旁系中選任。這種事早有先例,而且張神仙也說得好,得道之日,上天入地視若等閑,何況御女乎?
驟聞驃騎將軍遇剌,身中毒矢,劉協差點沒從榻上栽倒,當場就淌汗——馬悍不僅僅是他的姊夫、國戚,更是整個京畿的兵馬元帥,他若有事,整個雒陽,不,整個三輔地區,必將陷入動亂之中,當日董卓身死之后的亂局極有可能重演。
當年雒陽及長安的煉獄經歷,歷歷在目,劉協再也不想重來一遍,定下神后,旋即下達了兩道旨意。
“著御史大夫、司隸校尉、廷尉、執金吾、御史中丞,聯合嚴查,搜捕刺客余孽。”司隸校尉馬悍已躺下,則由從事史擔起緝拿之責。
“擺駕驃騎將軍府!”修仙之事已扔一邊,趕緊探望大漢頂梁柱要緊。
劉協趕到將軍府時,正碰上楊彪與張喜聯袂而至,這下好了,帝國中央三大BOSS齊聚,共同探望BOSS中的BOSS。
出來迎接的是代行一府之責的萬年長公主,還有她的姑母、陽安大長公主劉華。這時期還沒有后世朝代那么多的繁文縟節,君臣之禮也遠沒有那么等級森嚴,什么天子駕到,擺案相迎一概沒有。來就來了,當是到姊姊家串個門。
劉協一見長姊,就拋去天子架子,急切上前,差點執住姊姊的衣袖:“皇姊,馬卿如何?”
因為伴駕而來的還有兩個當朝重臣,萬年公主自然也不宜做出嘮家常的樣子,當下斂衽致禮:“多謝陛下關心,他……”眼圈一紅,聲音哽咽。
劉協也顧不上什么了,抬腳就往里走。楊彪與張喜互望一眼,面有憂色,趕緊跟進。
雅室內藥氣刺鼻,門外崗哨林立,仆役進出都是躡手躡腳。而賈詡與郭嘉則如兩大金剛,坐于外堂,代為接待。萬年公主與陽安長公主則垂簾于耳室作陪。
劉協終于看到馬悍,但也只是隔簾遠遠看了一眼,因為賈詡說得明白,主公毒素方清,已昏迷一日夜,尚未脫離危險,不宜驚動。劉協看了好一會,不得要領,于是提出派宮中醫侍前來助診,卻為萬年公主拒絕:“此次夫君遇刺,在未查清主謀之前,除龍狼軍醫之外,任何醫工都不會接受。”
劉協無語,他也知道,自己對朝廷,甚至內宮的掌控力都不行,的確也不敢保證,宮中醫侍會否被人收買。
楊彪最關心的還是軍隊,對龍狼軍二號人物賈詡道:“文和,請務必傾盡全力,保障龍狼軍的安穩,保障雒陽安定,拜托了。”說罷深深一禮。
賈詡急忙回禮:“太尉言重了,為大漢、為天子、為將軍,為黎庶,詡安敢不盡全力。”
張喜沉吟一陣,終于還是開口:“喜有一言,若覺冒犯,尚請海涵。”
賈詡頓首道:“不敢,請司空直言。”
張喜直視賈詡眼睛,一字一頓:“文和能掌握多少龍狼軍?”
簾后的萬年公主鳳目一厲。
郭嘉雙眉一揚,旋即緩緩放下。
劉協先是皺眉,一轉念,目光也熱切起來,望向賈詡。
而作為焦點人物的賈詡,默然一會,伸出一根指頭。
“才一成?”張喜皺眉捻須,猶不死心,“不能再多了?”
賈詡笑了:“不是一成,是一點都沒有。”
滿座皆驚。只有萬年公主淡笑,這笑容,有對夫君的驕傲,更有對從遼東走出來的龍狼軍的信心。
張喜擰眉緊盯賈詡:“樂文謙、徐公明,難道都不為所動?”
賈詡搖頭:“龍狼軍只服從一個人,從普通士卒,到低級軍佐,再至中級軍將,都是白狼營出身,他們也只認可同樣出身的軍將。而樂文謙、徐公明都不在此例。而似周倉、烏追、韓希這些,才是真正得軍心之人,但他們卻不是吾等可以掌控之輩。”
賈詡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在有軍令虎符的情況下,龍狼軍會服從任何一位將領,但大廈將傾,若讓軍隊做出選擇,反倒是周倉這些龍狼軍中層軍將更得人心。
萬年公主清冷的聲音從簾后傳出:“諸君未曾到過遼東,絕不會明白,吾夫在遼東之盛名威勢。只要吾夫一日尚在,龍狼軍,誰也帶不走。”
劉協很有些小郁悶,不過在漢代,外戚專權統軍,是一個根深蒂固的傳統。所以劉協也只是小郁悶而已,不至于太不爽。重要的是,這支軍隊,一定得在姊夫手里,否則,雒陽必定亂套。
事實上,這個時候雒陽已有亂象,各種暗流涌動。
馬悍發生意外,直接引發雒陽危機,三輔動蕩。
三日后,突然傳來白波軍韓暹余部侵擾雒陽的消息,這伙賊軍從河東渡河,突襲孟津關,差點得手,旋即被西郭門守將周倉率五百龍狼步騎擊潰。而白波殘部的襲擾,也引發了雒陽新軍部分白波出身的軍卒及一些原西涼軍羌人的嘩變,但很快被樂進率蠻子營鐵血鎮壓。
隔日,一群司隸假佐與緹騎,突然涌入永和里(雒陽高官府邸聚集區),逮捕了羽林中郎將伍習,罪名是煽動叛亂。伍習旋即被投入廷獄,在這里,他驚訝地發出,有不少原白波將領及西涼宿將,甚至還有好些朝廷大臣,如王子服、種輯、吳頎等人都在這里……
軍隊將領的罪名自然與他伍習同罪,而那些大臣們的罪名,則是密謀暗害驃騎將軍!
京師動蕩,一日數驚,亂象頻頻。直到這時,許多朝臣,尤其是平日里對這位年輕而位高權重的外戚心懷不滿的官員,才猛然發覺,沒有這鎮山鐵塔、定海神針,他們就連基本的生命權都難以得到保障,更別提什么權勢地位。別到時候又回到興平二年那兵慌馬亂,吃樹皮嚼草根的噩夢歲月……
這一下,所有朝臣都坐不住了,紛紛上驃騎將軍府探望,個個表情誠懇,語出真心,都是希望驃騎將軍早日醒來,重振雄風。
這世界就是這樣,危機不至,就無人念你的好。就如同不到戰爭臨頭,就無人真切感受到軍人的重要。
若大雒陽城,數日之內,上演了人間百態。有人愁苦,有人絕望,有人驚惶,也有人開懷。譬如袁熙、許攸、辛評等河北使節團。
此刻,在雒陽城南的驛館內,袁熙笑得嘴巴都合不攏,正高舉酒爵,向許攸致意:“子遠大才,連環巧計,放翻遼東之狼,更以區區千余白波殘兵,便攪動了雒陽。當真是舉重若輕,四兩撥千斤啊!”
許攸最大的缺陷,就是但凡是自己的功勞,從不謙讓,更恨不得掛在嘴邊,歷史上他就死在這副德行上。故此袁熙一夸,許攸得意洋洋,捋須而笑:“雕蟲小技耳,馬悍、賈詡、郭嘉,龍狼軍,呵呵,早晚必入主公彀中。”
辛評微帶酸意的道:“子遠此番大功,足抵一場大勝。可惜馬悍還未死,否則必不亞于斬將奪旗之功。”
許攸雙眼一翻,正要搶白。
不過袁熙卻搶先為許攸辯解了:“仲治寬心便是,那箭矢上的毒汁我尋牲畜試過。只一滴入食,犬食之輒死;馬食之三日斃;牛食之五日亡——就算他馬悍壯碩如牛,也挨不過五日。再寬限一些時辰,七日,必死無疑!”
這一下,辛評才無話可說,悻悻自飲。
刺殺馬悍,攪亂雒陽,一俟滅曹,立取虎牢。然后河內、虎牢一并發力,以優勢兵力威懾,再有朝中門生故吏助力,取而代之,掌控中樞,挾天子以討不臣。
謀取馬悍,武略曹操,雙管齊下,統合中原,這就是袁紹的如意算盤。
如此潑天之功,正如辛評所言,實不亞于一場決定性戰役大勝,教許攸如何不自鳴得意?
袁熙一高興,多喝了幾杯,言語也開始放肆起來:“當日阿翁使人為我說項于中山甄氏,欲媒甄氏女,不想竟被馬悍盡數收羅去。哼哼,到時候,我袁熙要連本帶利全收回來!”
許攸哈哈大笑:“正是,屆時一女變三女,盡入帳中……”
辛評一頓銅爵,沉下臉:“二位喝多了。”
袁熙也知失言,忙致歉。唯許攸不引為然,舉爵笑道:“恭祝使君贏得賽馬之勝。”
此言一語雙關,袁熙聞之大暢,辛評的臉色也緩和下來。
夜色闌珊,驛館內傳來陣陣得意大笑,遠遠傳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