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學謙終于得到了他苦苦等待的軍事人才,從而解決了懸而未決的軍事主官的任命,與此同時,溫應星表現出的務實的態度,不求名利的作風,讓王學謙在欣賞之余,也頗感安慰。
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不見得是最適合自己的。
按照王學謙原先的設想,蔣方震,這位民國時期最了不起的軍事家,確實名聲顯赫,早已揚名在外。其能力,在軍界的人脈,都是和困在鐵路局,默默無聞的溫應星所無法比擬的。
但對于王學謙來說,看似被忽視的溫應星,卻是他最好的選擇。
原因很簡單,溫應星聽話,而蔣方震的想法太多,甚至會讓王學謙擔心,他一不注意,就惹出天大的麻煩出來。
在溫應星帶著美國教官團隊,登上南下的軍艦,從港口回來,王學謙就準備等朱葆三準備好,一起南下去寧波。到時候,宣布寧波臨時市政府成立,短期內,他能做的也就算全部做完了。
可沒想到的是,前腳剛剛跨進家門。
盧筱嘉后腳就跟了進來,不僅盧筱嘉跟來了,連已經很少露面的段宏業,也匆匆忙忙的上門拜訪。兩人也是有點要堵門的意思,反倒是王學謙心情不錯之余,開玩笑道:“兩位同時到訪,難不成又有大生意眷顧小弟?”
第一次和段宏業見面,王學謙就似乎發現,這個快要成風流公子,成為落魄公子的段家大公子的身上,確實有不少能夠讓他嗅到機遇的味道。可惜的是,段宏業對段祺瑞的影響力有限,要不然乘著段祺瑞在臺上,還不多撈一點好處?
“王學謙。沒想到你當面一套,背后一套,枉我還把你當朋友!”
盧筱嘉指著王學謙的鼻子。從王學謙坐著的角度看上去,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氣得索索發抖。
可王學謙卻裝作一副完全不知情的問道:“我可冤枉……”
還沒等王學謙解釋清楚,盧筱嘉卻勃然大怒道:“王學謙,你當初說給我父親一個師的裝備,但是卻只有不到兩個團的裝備,另外的武器呢?”
盧筱嘉也是急了,盧永祥麾下的第10師。是北洋軍中的精銳。
但要說武器裝備,也已經破舊了,當年段祺瑞籌建定,邊防軍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考慮到在南方已經站穩腳跟的盧永祥。實際上,盧永祥在浙江的日子并沒有段祺瑞想的那么好過。
按理說,控制了浙江,這一年的賦稅,可一點也不比北直隸少。
但是盧永祥能夠用在擴軍上的。也是有限。三年多時間,也就擴編了兩個師的兵力。這都是他的嫡系部隊,至少士兵的武器還算是那么一回事。
原本盧永祥想著乘著這次機會,將第10師的準備換裝之后,將換下來的裝備給其他兩個師的部隊補充一下。提高手下嫡系不對的戰斗力。但是王學謙卻突然停止了對第10師的換裝。結果很顯然,盧永祥動機落空了。
不過王學謙也有說辭,攤開雙手,無奈道:“我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不信你去美軍的軍械庫看看,里面所有的武器都被搬空了。我總不能憑空變出來那么多武器裝備吧?”
“誰信你的鬼話?”盧筱嘉氣炸了,這人太無恥了。
他要是能進美軍軍械庫搬東西,還用王學謙在他面前嘚瑟。再說了,去美軍軍械庫也不是他王學謙說了算?他要是敢在美國人面前裝大尾巴狼,非臉上該鞭子不可。
可話又說回來了,王學謙將說好的事反悔,也太不是東西了。
但是王學謙這么做,也完全有他的理由,軍械庫里,有的是黃油包裝后,封存的武器,總數能夠裝備超過4萬人。但盧永祥的做法,卻讓他警覺了起來。說白了,這老小子好像要反悔,害怕了。原因可能是因為吳佩孚帶著其精銳駐扎浦口,而他本人帶著隨行人員進入南京,調查李純之死。
不敢開罪直系大將吳佩孚的盧永祥,心慌之余,急忙命令已經抵達松江的第10師立刻退守嘉善。
而這一切,只要不是傻子,絕對不難看出來。一萬多人的動向,能懵掉了普通老百姓,但是如何能騙的了勢力龐大的浙江商團,更何況,杭州方面也傳來消息證實了這一切。
在王學謙的眼里,盧筱嘉就像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也不想想,如果盧永祥在輿論一片討伐齊夑元的時候,出兵江蘇,王學謙還會故意克扣這筆軍火嗎?
可即便如此,王學謙在之前的武器調撥中,撥付了5個補兵營的裝備。這可不是一般的裝備,而是按照歐洲戰場的美軍標準的陸軍裝備撥付的,雖然他在機槍上已經打了折扣。
火炮也只有撥付了12門快速炮,和預期的數量差了一大截。
但對于盧永祥的浙軍來說,原本6個師,裝備稀缺,五萬多人的大軍,速射炮的數量只有12門。而老式的火炮,在戰場上的作用,已經不像原來那么大了。可以說,經過這一次補充,盧永祥的炮兵部隊的實力擴充了近一倍。
王學謙心說:“如果再給盧永祥增加實力,到時候要是還懼怕吳佩孚,而不敢出兵。該倒霉的就給是他王學謙和寧波城了。”
原想著,只要盧永祥進攻江蘇,不管最后有沒有拿下江蘇,半年內,甚至更長的一段時間,盧永祥的兵力部署的重點將放在北線。這樣一來,對寧波的威脅就幾乎不存在了。
而現在,盧永祥縮回去了,寧波的壓力一下子凸顯了出來。
似乎在合作剛剛開始,盧永祥就給人一種非常不好的印象。而這種壞印象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失去了王學謙對盧永祥的信任。這還是在輿論一片聲討聲音之下,齊夑元在代理督軍的位置上戰戰兢兢的時候。這也是盧永祥唯一的機會,因為也只有在這個時候,齊夑元肯定不敢將兵力往上海、蘇州方向傾斜,放在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可想而知,一旦等齊夑元緩過這口氣。加上手中并不弱于浙軍的戰力,齊夑元可不會再怕盧永祥的軍事挑釁,甚至會主動滋事。也未嘗不可。
盧筱嘉氣呼呼的喘著氣,臉頰上也滾下一滴滴汗珠。顯然在大熱天動怒氣,心火旺,腦袋也熱。手指王學謙的鼻子,頗為無力的叫囂道:“好啊!既然上海的倉庫了沒有了武器,那么就從美國運。”
“要準備,一來一回,半年以后吧!”王學謙干巴巴的語氣。頓時讓盧筱嘉為止一愣,半年以后,說不定會變成什么樣的結果。
見盧筱嘉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王學謙也有些惱了。心說:“就許你做初一,不許別人做十五?”頓時語氣不善道:“我可聽說盧督的第10師在換到裝備之后,立刻就離開了松江,回到駐地嘉善,不知你怎么看?”
見盧筱嘉不明所以的發愣。王學謙根本就沒打算給他思考的時間,語氣再次加重了幾分,道:“如果第10師的主力繼續往南撤離,我不懂,你還有什么臉面。站在我面前。”
既然盧筱嘉不知好歹,王學謙也不怕將話給頂回去,語氣冷淡中,帶著一絲威脅。再說了,這件事明顯盧永祥是理虧,對方也知道,王學謙不惜這么大的代價,換取一場江浙戰爭,為的是什么?
盧筱嘉驚愕的看著王學謙,他還在糾結于,為什么第10師的一舉一動,會被王學謙東西的這么清楚。難不成內部出了叛徒?
一定是這樣的,反倒是他發現段宏業站在一邊,一言不發漲紅著臉,他也不禁懷疑,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在心中嘆了一口氣,段宏業不是政客,沒有政客的那種狡猾的嘴臉。當然,他也明白,在這個時代從政,他將要面對的將是什么?一場場看不見摸不著的陰謀詭計,將時刻圍繞著自己。就像是盧筱嘉一樣,渾然不知,失信的可不是王學謙,而是他的父親盧永祥。
在眼神的暗示下,盧筱嘉這才明白過來,他又沖動了。
這才想起來,這里不是杭州城,也不是龍華護軍使何豐林的駐地,更不是他盧公館,而是王學謙的宅院。
想要在這里耍橫,最后吃虧的絕對不會是王學謙,而是他,人單勢孤的盧筱嘉。
“你拉著我,干什么?”
盧筱嘉氣氛的對著王學謙家的圍墻,一副不死不休的兇惡勁頭,腦子已經清醒過來了,但面子上卻一點都下不來臺。
堂堂一省督軍的大公子,卻被一個商人之子給撅了出來。
這要是讓小伙伴們知道了,他盧筱嘉還要不要在公子哥的圈子里混了?再說了,他也不認為自己家的人有多大的錯,畢竟他爹才是浙江督軍,是官老爺,當官的怎么會錯?
可段宏業可不會這么想,反而一臉憂愁的眺望北方。
他倒不會像盧筱嘉那樣不懂事,反而意味深長的嘆氣道:“小嘉,叔父為什么對王學謙中止武器換裝莫不吱聲,你想過沒有?”
盧筱嘉也是被氣大發了,他是收到了姨夫何豐林的抱怨,才氣沖沖的找王學謙的晦氣來的,還真沒有想到這么多。想著把心里頭的氣一下撒出去,也就差不多了。
可是,段宏業不但不幫著他,反而替王學謙說話,臉一下子拉了下來,不樂意了:“你怎么也向著他說話?”
“我向著他?”段宏業自嘲道:“如果叔父不是這樣猶豫不決的話,我怎么可能向著王學謙說話?”
“你不會真的以為我爹怕了他吳佩孚?”盧筱嘉瞪眼道。
段宏業一翻白眼,心說:“可不是尿了嗎?”可他也知道盧筱嘉好面子,而且還是一點就著的性格,肯定是何豐林這老小子在盧筱嘉的面前說了什么話,才惹的這小子混不吝的性子又耍了起來。
可實際上,他也非常希望盧永祥堂堂正正的展現出果斷的一面,本來局面就非常不利,還想著患得患失,能有多大的成就?
安福系,眼瞅著就要倒下了,要是盧永祥還是這副貪小便宜的嘴臉,估計這個浙江督軍也當不長久。來了一個吳佩孚,就把盧永祥嚇的縮了回去,將來這個人可是要獨立支撐起整片皖系的天下的人啊!拍了拍盧筱嘉的肩膀,段宏業勸道:“回臨安,好好勸一下叔父吧?這次機會難得,要是失去了,可能他在浙江的日子將更難過。”
“你也不會……”盧筱嘉吃驚的瞪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