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地十九哥不知道青之的職事嗎?”
楊執一一臉愕然的表情,顯然有些吃驚。
楊承烈搖頭道:“自五月初一我抵達這里后,就少與外界聯絡,又怎知道青之的情況?”
“這孩子也真是,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告訴你。”
楊執一道:“不過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是隨中散大夫狄光遠前往蘇州。前段時間,蘇州那邊傳來消息,長洲縣令被人毒殺,案牘卷宗被大半損毀。青之既然是司刑寺評事,想必是隨同中散大夫前去查看,了解那邊的案情。”
真是這么簡單?
楊承烈做出恍然之色,不過內心卻不太平靜。
長洲縣令被毒殺?這的確不是一個小案子,可是也用不著讓楊守文去吧。司刑寺八大評事,六大司直,那用得著讓一個輪得到楊守文前去?要知道,不管楊守文在文壇上人氣有多高,但在司刑寺卻是個菜鳥。讓他前去無非兩種可能,一個是這案子很簡單,不需要資深評事前去;另一個就是這案子和楊守文有關聯。
難道說……
楊承烈在電光火石間,就想到了元文都秘藏的事情。
那元文都密室是楊守文發現,他也見過元文都的︽長︽風︽文︽學,w≌ww.cfw☆x.ne∽t筆記,所以被武則天派去蘇州?
若是如此,倒也能解釋的通了。
“清風。”
想到這里,楊承烈忙高聲呼喚。
清風就在不遠處候著,聽到楊承烈的喊叫聲,連忙快步跑過來。
“去找楊從義,問他一下,最近神都可以書信送來?”
“是。”
楊執一見此情況。就明白楊承烈的確是不知道這件事情。
難道說自己猜錯了?亦或者說是楊再思猜錯了?楊承烈在朝中并無任何關系,他是依靠楊守文的名聲才得到重用?據說楊守文和東宮有婚約,難道是太子舉薦?
楊執一今天來找楊承烈,可是抱有目的。
他如今的情況很尷尬,隨時都可能遭到張易之兄弟的打壓和報復。而家中給予他的支持越來越少,也讓他感到了緊張。也正是這個原因。他才來找到了楊承烈。
“卅七郎,這件事我確實不太清楚,若非你說,恐怕我都不知道兕子已經不在神都。
我現在有些亂,就不再留你。
若真如你所說的那樣,圣人要我出任洛州司馬,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但現在……”
“十九哥不必管我,先弄清楚青之的情況再說,我先告辭了。”
楊執一見狀。立刻起身告辭。
楊承烈把他送到青牛宮前院,目送楊執一離去之后,眉頭緊蹙一團。
這時候,從青牛宮的大殿里走出一個黃冠道人,他來到了楊承烈的身后,輕聲道:“文宣,出了什么事?”
這道人,就是青牛宮的住持。同時也是明珪的族叔。
要知道平原明家可是大族,不是那種小門小戶的人家。家族的成員雖然比不得那些名門貴胄。但同樣也有不少族人。這青牛宮的住持,也是明家特意安排。
楊承烈輕聲道:“明叔,剛才楊執一說,青之去蘇州了?”
“怎么?”
“我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所以有些擔心。”
“擔心什么?”
“如今局勢如此復雜,我擔心青之……”
道人聞聽。忍不住笑了。
“怎地,你對青之沒有信心?”
“這個……”
“你忘了,他去年單人獨騎闖蕩塞北,又從塞北南下滎陽。之后到神都,更憑他自己的能力站穩了腳跟。文宣。休要小看你的這個孩兒,他可不是那莽撞之人。
沒有通知你,說明他心中已有計較。
而且,你不可能總關照著他,他日后的成就,絕非你可以相比,你只管放心吧。”
道人的勸慰,讓楊承烈總算是心里舒服了一些。
但要說放心,終究不是那么容易。
“對了,你為何不把你和圣人的關系,告訴楊執一?”
“告訴他干什么?”楊承烈沉聲道:“他越是小覷我,我也就越好行事,何必說破?”
道人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古怪笑容。
半晌,他輕聲道:“文宣,你比當年,的確是穩重了許多。”
“嘿嘿!”楊承烈笑了兩聲,突然看著那道人:“明叔,我還是不放心兕子。”
目光中,帶著祈求之色。
道人想了想,輕聲道:“這樣吧,我這就手書一封信,送往棲霞山,請族中子弟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自魏晉以來,平原明氏歷經許多波折。
隨著晉帝南渡,中原大族紛紛遷往南方,而明氏卻始終堅守家園,與異族進行抗爭。以至于到南朝劉宋政權的時候,對明氏邊境豪族的地位非常依賴,更委以重任。
史書記載,明氏南渡隨晚,但名位甚高,自劉宋至梁,共出六位刺史。
不過,鑒于當時南朝大多是由王、謝、庾、桓四大家族把控,對明氏極為忌憚。明氏南渡的時候,沒有隨行一品大員,同時也從此分為兩支,為洛陽房和江寧房。
洛陽房,在戰亂中早已不復存在,但江寧房卻隨之崛起。
而明崇儼,就是江寧房子弟。
上元三年,也就是公元676年,在江寧的棲霞寺外營建了一座石碑,名為明征君碑。這明征君,就是劉宋時期的隱士明僧紹,曾多次被皇帝征召,也多次拒絕,故而稱之為‘征君’。明僧紹號‘棲霞’,死后把他的住宅捐獻出來,建造為佛寺,最初名為棲霞精舍,后又被改名作棲霞寺。至李唐,棲霞寺再次更名,改為功德寺。但是對于明家子弟而言,棲霞寺就是棲霞寺,誰也改變不得……
明僧紹的兒子,叫明山賓。
而明崇儼,就是明山賓的五世孫!
楊承烈聽聞道人這么說,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明家在江南東道,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影響力。雖然到如今只有一個明珪在朝為官,但其隱藏的力量仍不容小覷。如果楊守文有明家的人關照,定不會再有危險。
也不知道,兕子如今已到了何處?
洛陽,此時正烈日炎炎。
而遠在千里之外的徐州,卻下著瓢潑大雨。
烏云滾滾,雨勢駭人。
泗水在暴雨中變得兇猛起來,渾濁的河水發出隆隆的聲響,滾滾向東南流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