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寧安的提議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贊許,包括趙曙在內,念叨了兩遍,也覺得很適合父皇,因此兩號就確定下來。
剩下的事情好辦了,歐陽修,賈昌朝,宋庠幾個湊在一起商量,立刻將其他的字補上!
仁宗,體天法道極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武皇帝。
趙大叔得到了蓋棺定論,一個時代也就正式結束了。
群臣拖著疲憊的身軀,還要繼續處理皇帝的喪葬事宜。
王寧安走到了趙曙身邊,低聲道:“陛下,你也休息一下吧,半月之后,就是陛下登基大典,萬千百姓都看著這一天呢!陛下可不能讓先帝失望。”
趙曙點了點頭,他突然抬起頭,懇求道:“師父,在沒人的時候,我可不可以還叫你師父,就像以前那樣。我,我已經失去了父皇,不想再失去師父了。”
小家伙可憐巴巴,王寧安的心頭一酸,趙曙才十六歲啊,放在后世不過是剛剛上高中的孩子,縱然有再多的鍛煉,受了再多的教育,他還是太小了。
失去了父親,又面臨這么大的壓力,真是不容易。
王寧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身為臣子,不可僭越,不過陛下既然為九五至尊,稱呼的事情,自己拿主意吧!”
趙曙眼前一亮,興奮點頭,“多謝師父!”
王寧安感嘆道:“陛下,早點歇著吧,我大宋文武制度完備,不會有什么問題的。”
“嗯,有師父在,我就安心了。”
趙曙突然想起一事,“師父父皇驟然駕崩,我,我身為人子,想要替父皇守孝,師父以為如何”
王寧安立刻道:“按照先帝遺詔,以日易月,只要守27天即可,莫非陛下不滿意”
“嗯!”趙曙悶著頭道:“士人尚且要守三年,皇家難道還比不上士人嗎再說了,父皇又是那么照顧我,替父皇守孝,也是情理之中啊!”
王寧安倒是不怎么同意,說實話,他是不喜歡守孝的。就拿一個官員來說,從30歲中進士,最多70歲致仕,甚至很多人還活不到七十。
不過三十年左右的時間而已,父親死了守三年,母親死了又守三年,做事的時間就少去了五分之一,實在是太浪費了。
就拿包拯來說,他一共為父母守了十年,老相公的孝道王寧安佩服,但是把寶貴的時間浪費掉,也未必合適。
只是有些事情真是不好說出口。
總不能告訴趙曙,你爹死了,不算什么,不值得浪費時間,替他守孝……要真是這么說了,跟禽獸有什么區別。
王寧安思索道:“陛下,國不可一日無君,朝廷事務繁雜,而且大宋又處在劇烈變更之時,先帝仁慈愛民,勤于國政,不會喜歡陛下置萬民于不顧的”見趙曙悶著頭,不高興,王寧安又道:“陛下若是思念先帝,不妨適當延長時間,另外在國政之余,也可以抽出時間,靜思哀悼,不必太在乎形式……畢竟先帝也希望陛下能光大江山,把祖宗基業守好了。”
趙曙有些失望,可還是點了點頭。
“師父,這么多事情要靠著你處理,多保重身體。”
趙曙辭別了王寧安,暫時回東宮消息,趙禎剛死,福寧殿還沒有清理出來,直接讓新君住,顯然不合適。
王寧安不得不一樣一樣安排,好在朝中還有一幫老臣,還有司馬光這些人在,王寧安只要協調好了,把事情分派下去,也就沒什么了。
忙活到了第二天下午,王寧安終于抽出了一點空,讓人把錢乙請了過來。
見面之后,開門見山。
“錢太醫,你查得如何了”
錢乙滿臉羞愧,因為他去年告訴王寧安,趙禎應該能挺到秋天,誰知春天剛開了一個頭兒,皇帝陛下就走了,弄得太子的大婚都來不及辦,身為醫生,犯了這么大的錯誤,錢乙十分慚愧。
尤其是他給趙禎請過很多次脈,皇帝的身體很糟糕,但是也沒有到了立刻駕崩的程度。
“王爺,現在回想起來,大約就是在所謂大兇之年的說法出來,先帝有一陣子情緒波動,還吐了血,傷了神,從此之后,身體便越發糟糕,以至于回天乏術。當時我只是以為傷損根本,是情理之中,可現在想起來,似乎……另有隱情!”
王寧安低垂著眼皮,他當然清楚那一段的事情。
趙禎一度想要廢了曹皇后,防止后宮干政。
可是就在即將出手的時候,趙禎突然發病,后來就有人上書彈劾,把這事情戳破了,趙大叔也就沒有繼續發難。
按照錢乙所說,趙禎脈象混亂,身體突然變差,正好和這個時間不謀而合!
“錢先生,你可有什么證據”
錢乙點了點頭,他從懷里掏出了一個手帕,展開之后,里面放著不少香灰。
“這是”
“王爺,這是太醫院特制的夢甜香,從一年之前開始,陛下就睡不著覺,每逢夜晚,不得不點上夢甜香,幫助睡眠。”
王寧安立刻警覺,“錢太醫,莫非有人在香中做了手腳”
“不不不!”
錢乙連連搖頭,“陛下宮中的一切,我都會清查,絕沒有問題。而且自從上一次宮中出了中毒的事情,更不敢有人下毒,只是……”
“只是什么”
錢乙抬起頭,低聲道:“夢甜香雖好,可是藥三分毒,要是有人用了雙倍,甚至三倍的夢甜香,確實能戕害龍體……我清查了一下香火,確乎是多了一些。”
王寧安吸了口氣,他臉上變了顏色。
夢甜香毒性很小,普通多點一點,最多是頭腦昏昏沉沉而已,沒什么大問題。可趙禎不行啊,他身體衰弱,稍微有點變化,就會損害龍體。
用這一招對付趙禎,不得不說,實在是夠陰險的!
究竟是誰,是誰暗算了皇帝
王寧安突然暴怒,他切齒咬牙,“錢太醫,你繼續查,我會安排人手,務必要弄清楚真相,敢暗算先帝,就敢動當今皇帝,如此喪心病狂之徒,留在世上,就是個禍害,務必要斬草除根!”
“明白。”
錢乙點頭下去,不止他一個,連皇城司的人也動了起來,其實有本事在皇宮大內動手腳的,無非就是那幾個人……王寧安其實早就有了猜測,只是他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查,結果趙大叔就先駕崩了。
都怪自己,太愛惜羽毛,生怕被猜忌,也怕有人說他是要奪權,架空皇帝,結果就犯了猶豫不決的錯誤。
你不出手,那些宵小之徒就不會罷手!
王寧安陷入了自責當中,正在這時候,突然有消息傳來,說是二皇子趙宗霖,因為先帝駕崩,陷入了無比的悲痛當中,哭喊著去拜祭先帝,結果在路上失神,跌落水池當中,驚嚇過度,已經病倒了!
趙宗霖病了
王寧安大吃一驚,按理說,這個二皇子就是嫌疑最大的那個,王寧安要查的也正是他!
二程和張載都抓了,本來就想處理他,是顧忌趙禎的身體,才沒有捅出來,他卻在皇帝駕崩之后,立刻病倒了,真是蹊蹺啊!
“是哀家下的命令!”
曹皇后……呃不,是曹太后了,她臉色凝重,立在趙曙的面前,低聲道:“是這個逆子,他收買了福寧殿的太監,把先帝的夢甜香加了一倍,謀害先帝,其心可誅!”
趙曙聽完,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的拳頭不由得攥了起來,想想吧,父皇臨死之前,還告訴自己,要好好照顧趙宗霖,讓他當一個富貴閑人,衣食無憂!
或許,父皇早就知道了趙宗霖暗中的動作,只是父皇不愿意,也不忍心掀出來。
結果就因為趙禎的一念之仁,趙宗霖居然找到了下手的機會,弒君殺父,還真是和他娘一樣,夠狠,夠毒,都辣!
趙曙切齒痛恨,“母后,當真是他干的那他就該凌遲處死!”
曹太后微微搖了搖頭,“陛下,先帝剛剛去了,你就殺死他的兒子,自己的兄弟,如何向天下人交代而且先帝一生文治武功,最后落得死在自己兒子手里,這名聲傳出去,合適嗎”
當然不合適了,可,可要是趙宗霖真的下了黑手,不殺死他,更對不起父皇在天之靈。
還沒正式登基,就出了這么大的一個難題,趙曙真的有些抓狂了。
看著兒子來回亂轉,曹太后忍不住搖頭。
嫩,太嫩了!
連這么點事情都處理不好,還怎么和滿朝的老狐貍斗
“陛下,你可愿意聽母后的安排”
趙曙猶豫片刻,低聲道:“母后,有何妙計”
“妙計談不上,趙宗霖不是落水了嗎!也病了,就給他開藥,讓他吃,是藥三分毒,他那么了解藥性,吃個兩三個月,只怕就會好起來的。”
趙曙皺眉了眉,卻發現母后嘴角的冷笑。
吃兩三個月,不會吃好,而是吃死!
好啊,真是好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就把趙宗霖給干掉了!
這一招高明!
趙曙連連點頭,挑起兩個大拇指,曹太后起身,拍了拍兒子的肩頭。
“唉,你啊,還是太年輕了,一點手段也不會用。”曹太后思忖道:“你可是大宋之主了,要盡快成熟起來,盡快撐起這片天……等你父皇的喪事辦完,母后就給你主持大婚,多選幾個妃子,開枝散葉……這人啊,不當爹,就成熟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