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琿部向西而動的同時,作為趙營的另一把尖刀,覃進孝也帶著左營向南方挺進,韓袞部下的孟敖曹帶著五百馬軍負責策應。
與主要作牽制試探漢中府官軍動靜的徐琿部不同,趙當世給覃進孝與孟敖曹派下的任務就是搜尋小紅狼主力,主動發動實質性的進攻。只可惜,小紅狼蓄謀已久,屢屢避開了覃進孝的鋒芒。以至于覃進孝與孟敖曹兩部越追越遠,都到了遠離府城的東南方的西鄉縣境內。
縱然漢中官軍消極,小紅狼也一味避而不戰,但出于謹慎的考慮,趙當世不愿使自己的兵馬過于分散,正欲給覃進孝發出收兵之令,不想那邊的軍報不期而至。
頭一道軍報,一般都是匯報大略情況的。這道不出慣例,很簡潔,短短九個字——“蕎麥山遇狼,戰,力敗之”。
軍報雖短,卻使趙當世大為振奮。自從在西安南部吸收了許多人馬后,趙當世對于自家兵士戰斗力的評估一直不確定。一年未見,趙營能脫胎換骨,小紅狼未必就不會臥薪嘗膽。好在這一場勝仗的到來,及時打消了趙當世長久以來的憂慮。
解決郭虎頭一事暫時想不出法子,趙當世也不會逼大伙兒苦絞腦汁。就借著這個由頭將討論的議題轉到了東南方面。
徐琿十分穩健,即便是手下愛將受困,這時候還是拋卻愁腸,振作精神參與到西南軍務的討論中。他認為,覃進孝過于突前,懸師深入,不是好事,側翼已經暴露太多。擊敗小紅狼,敵軍膽氣已喪,應該見好就收,果斷召他回來。
穆公淳則持相反意見。他新來趙營,急于表現,也不管徐琿在軍中的地位,直截了當就表示覃進孝好不容易挫敗敵鋒,不說繼續追擊,至少西鄉縣西面要趁著此刻完全掌握下來。只要占了東南的西鄉縣,加上現在徐琿部駐扎的城固縣在北面,完全可以從北、東逐步向中間蠶食。西面是官軍重兵集結的漢中府,南面又是險峻的大巴山,小紅狼部插翅難飛。當然了,西鄉、城固兩縣的縣城還在官軍手里,不過和漢中府一樣,他們只會坐守,不足為慮。
徐琿之言為老成持重之策,以此行之,安全保險;穆公淳之言偏于激進,但并非妄想,只要成功,收獲必巨。
比起侯大貴,徐琿的脾氣內斂許多,自不會一言不合就開始破口大罵。而穆公淳說到底在營中基礎尚淺,也不敢對高級軍將窮追猛打。所以兩人提出意見后,不再做聲,都把視線轉向了趙當世,讓他做出判斷。
兩個提議各有利弊,趙當世短時間也拿不定主意。過了不久,帳外軍報又至,趙當世放下討論,急召兵士入內通報。
這一道軍報也是覃進孝傳來的,內容比起頭前,詳實不少。覃進孝與孟敖曹進入西鄉縣后,其實也萌生了退意。只是在找到幾個被小紅狼等拋棄的營盤后,孟敖曹判斷其眾應當是新近離開,不會距離太遠。因此,他向覃進孝建議,將左營向東北面轉移,作出后撤的跡象,自己則率五百馬軍北上,然后突然折返。
小紅狼部探知覃進孝的動作,的確以為他是想退回北面。考慮到漢中方面官軍的壓力,小紅狼等也著實不敢向西退得太多,是以偷偷摸摸,卷土重回。孟敖曹抓住機會,率馬軍突然而至,在蕎麥山一帶牽制住了小紅狼。小紅狼已感覺不妙,想要抽身,不過覃進孝及時掩軍回攻,還是取得了不小的戰果。小紅狼再次遁走,現在覃、孟二人正駐扎在蕎麥山等候進一步的消息,至于具體的戰損繳獲等,還需要接下里的清點。
東南戰情緊急,覃進孝與孟敖曹雖說新勝,畢竟人少。若聽了徐琿的,就得快速將他倆召回;若行穆公淳之策,也得盡快抽調兵馬支援。不論這兩項選擇哪一個,都迫在眉睫,否則一旦小紅狼緩過神,憑借兵力優勢吃掉了覃、孟,那可就坐失良機,欲哭無淚了。
郭虎頭的事未了,新的難題又迎面而來,趙當世實在有些郁悶。正在此時,覃奇功開口說道:“東南之勝,豈非天助都使解救郭把總?”
趙當世一愣,聽出他話里有玄機,俄而忙問:“青庵所言何意?”作為趙營的頭號謀主,覃奇功或許比不上穆公淳詭計迭出,然而他有一個大好處,就是穩當。只要他開了口,那么說出來的主意一定是十拿九穩的。
覃奇功笑道:“現有兩難,本孤立無聯,只能逐個擊破,然而東南既勝,則此兩難串于一處,迎刃可解!”
趙當世豁然起身,驚問:“還有此事?快快說來!”
徐琿等人聞言,亦是面流訝色,伸長了脖子。穆公淳則陰著臉,冷眼旁觀。
覃奇功不賣關子,先分析情況:“目前郭把總陷于敵手,要安全救他出來,以華清郡主易之最為妥當。然而華清郡主乃和隋之珍,咱們僥幸獲得,不拿她做些文章實在可惜,所以以人換人,難稱佳計。”
這時穆公淳幽幽飄來一句:“郭把總為軍中棟梁,人才難得。若是急功近利,抓著小利不放才是下策。”
覃奇功并沒有在意穆公淳話里行間的酸味,對著趙當世道:“以兵強奪,為下策;以郡主交換,為中策;而另辟蹊徑,將武大定收入麾下,不但可救回郭把總,還能豐我羽翼,乃上策!”
此言一出,滿帳皆驚,趙當世愕然道:“你的意思是招降武大定?”
覃奇功目光炯炯,頷首而言:“正是。武大定為人反復,堪稱當世呂布,綜合其人過往,很難相信他會真心實意侍奉小紅狼這么個土寇。若說前番他還心存僥幸,那么這次覃、孟力挫小紅狼等,必令他不得不多加考慮。”
見趙當世沉思不語,覃奇功進一步道:“徐千總言,明日武大定會再派人來交涉,莫若派一舌辯之士隨之返回,對其曉以利害。屬下相信,武大定能混跡這么多年而不敗亡,也絕非鼠目寸光之輩。勸之來歸的可能極大!”末了再道,“若此計不行,再行換人之策未為晚也。”
徐琿聽罷,出聲贊同道:“參軍之言可以一試。若真的成了,是再好不過。”他為人謹慎,但并非沒有眼光,似這種無本萬利的事,有什么么理由不做?
趙當世還是沒作聲。他之所以猶豫,是考慮到了徐琿未曾想到的方面。對于徐琿,份內職責就是為主帥征戰,只要能達到目的,過程不重要。但趙當世和他不同,想得更多。覃奇功之言聽上去美妙,做起來卻沒有那么簡單。首當其中就是要找一個論士替趙營出使。這此出使不同以往,要求此論士不但得能言善辯,而且還要膽勇過人。畢竟現在只是口頭猜測,真到了孤身入敵營的當口,誰也無法保證武大定會是如何抉擇。空有滿腹經綸,臨陣卻嚇得肝膽俱裂,這樣的表現是絕對無法說動武大定來歸的。
而趙營目前儒生不多,能稍微和智勇兼備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