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看著小姑娘鼓起的腮和蓬松的發頂微微地笑。
“二位伯爺則帶了八百精兵親衛去了河州的天成軍。簡伯傳回來消息,說那邊的兵冊嚴重不全,吃空餉吃到了喪心病狂。二位伯爺大怒,打算殺雞儆猴,所以正在審問幾個涉事的人。”
凈瓶一本正經地繼續說消息,最后翻了翻手里的一疊紙,面色微有怪異:“渭州那邊傳來消息,說有一個年輕的僧人前陣子到處尋找翼王殿下。后來聽說殿下平安,就在渭州當地的一座寺院掛單住了下來。再后來翼王殿下在河州遇襲,他當日便啟程追了過去。但進了河州之后沒多久,就失去了他的蹤跡。”
僧人?
眾人面面相覷,這是個什么人?
沈濯卻想到了一件事,眨眨眼,問道:“那僧人長什么樣兒,消息里有么?”
“就是個普通的清秀僧人,嗯,好像說一雙眼睛特別大,雙眼皮刀刻的一般……”凈瓶低頭翻看著那一疊紙。
沈濯拊掌笑道:“那我就知道了。他是翼王的好友,是紅云寺的僧人,一手煮茶的手藝極為出眾。為人也很有意思,是那種開口就不會撒謊拐彎的。”
這應該就是那個在紅云寺里邀請自己等人喝茶未遂,后來特意派人來警告自家要看好了沈溪這個蠢貨的百泉師父了。
隗粲予也想了起來,紅云寺的寂余主持還曾托公主轉告留意此僧下落,恍然點頭:“原來如此。”
“若是此人也是進了河州就失蹤了,看來當時襲擊翼王殿下的,倒未必是邊界的天成軍,極有可能是當地的其他勢力。”
施彌作為一個旁觀的人,迅速從這個消息里頭抓到了有用的線索。
“小姑父說的也有道理。但還有第三種可能,那就是地方勢力和天成軍勾結在了一起。”沈濯想起洮水邊的戰斗,心里終究還是有些憤怒。
沈信成神情懵懂:“可你們說到的這個僧人,應該是一個人行走吧?他又不會造成什么威脅,那些人為甚么要對付他?”
眾人微微一愣。
說得也是啊……
若說對付沈濯,甚至施彌、公冶釋,其實都可以理解。
因為他們代表著背后的一系勢力,這一系勢力若是完全倒向翼王,會對京中三位皇子的鼎立狀態產生極大的連鎖影響。
但一個年輕僧人而已……
就算讓他找到了翼王,又有什么關系?
“要不然,就是那個僧人手里還有其他的籌碼可以襄助翼王;要不然,那個僧人就是已經知道了襲擊翼王的人的線索!”
隗粲予沉聲推測。
僧人……
僧人啊……
沈濯被不斷提及的這兩個字沖擊著大腦,終于想起了一個人:“湛心大師!”
“他遠在京城,又在軟禁之中,凈之你不要胡猜。”隗粲予對這個推測表示鄙視。
沈信成和施彌都有些迷茫:“湛心大師是誰?”
“陛下的雙生兄長,前太子。”沈濯輕描淡寫。
“什么?!”施彌和沈信成雙雙色變。
秦煐得到這個消息還比沈濯略早。
“百泉大師失蹤前曾經透露,要去河州靈巖寺掛單。但是靈巖寺上下,卻說他從未去過。可見是在去的路上被擄的。”
坐在他下手整理稟報消息的,是太淵。
而坐在太淵對面板著臉抄著手做一副“人家很生氣”狀的,是翼王親事府的司馬元義元文道。
——自從知道秦煐抵達隴右并頻頻遇險,當初被留在益州整理當地財稅的元文道把手里所有的事情一扔,帶著內侍小寧子,并幾個隨從,一路飛奔來了隴右。
幾經周折,吃盡了苦頭,才摸到了鄯州來。
結果一旦抵達,卻發現他家殿下手下莫名其妙多了許多得用的人手出來,自己整日里竟然只要袖手飲茶就好。
元司馬非常不爽。
可他又沒有辦法。
他手里沒人,沒錢,沒辦法。
而那個叫太淵的,不僅有人有錢有辦法,最可氣的,那家伙還有個大家伙兒都惹不起的靠山:準翼王妃。
所以,除了眼睜睜地看著,元司馬還能干點兒啥?
“百泉師兄一身好功夫,雖然心地慈悲,卻也不是迂腐之人,普通的伎倆輕易騙不倒他。”
秦煐面色沉沉。
他自幼身邊都沒什么朋友。百泉僧乃是第一個。甚至到了現在,絲毫不涉朝堂政事的朋友,他也只有這一個。
如今,這唯一的朋友,失蹤了。
“太淵,傳話下去,我要犁一遍河州。”
元司馬聽見這話,大喜,終于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地了,立即直起了身子:“殿下,河州刺史、鎮西軍、天成軍,以及當地的……”
“凈之小姐已經去了秦州,想必現在正在與公冶釋商議這次陛下震怒之后的獎懲,相信不日就會有蓋著隴右道節度使大印的令紙傳檄各處。河州被鄯州、蘭州和洮州圍在中間,暫時不會有太多異動。屬下立即傳令下去,查當地官員的背景。”
太淵欠身打斷了元司馬,對秦煐道。
凈之小姐老早就私下里跟他分析過,這個元司馬必定是陛下派來的人。陛下的人,搗亂綽綽有余,但做事,還真不能全指著他!
秦煐看了看太淵,又看了看元司馬,笑了起來:“太淵這一點不要跟凈之學。事情不能都堆在自己一個人身上,有時候要學會讓別人分擔。元司馬查官員底細,必定是把好手。你們這些草莽的人,比不上的。”
因對元司馬道:“那么此事就交托給你。小寧子在宮里就是個懂事的孩子,你有拿不準的,問他。”
又隨口對太淵道:“元司馬手里沒人,你撥幾個給他用。”
元司馬頓時黑了臉。
太淵哼了一聲,低聲嘀咕:“愛用不用,我的人手這還不夠呢!”
秦煐無奈地左右看看,揚聲叫人:“江離!”
江離悶不吭聲從帳外大踏步進來,雙手一抱拳:“殿下。”
“元司馬要查河州,你跟著他。”秦煐說得簡單。
“是!”江離答得利索。
秦煐放松地呼了一口氣出來,用眾人都聽得到的聲音喃喃:“到底還是凈之的人聽話、能干、好用。”
元司馬和太淵各自在榻席上臭著臉糗成一團。后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