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愿意嗎?”慕炎笑瞇瞇地再問道。
得到的又是沉默,依舊無人敢應聲。
慕炎唇角一勾,眉宇間露出如刀鋒般的凌厲,聲音漸冷,又道:“歷熙寧的手上既然沾著數十萬大盛無辜百姓的血,那就該死!”
他這句話不是詢問,而是宣布。
眾臣還是默然。
慕炎“啪”地打開了手里的折扇,又一次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慕炎氣定神閑地搖著折扇,又道:“說起來,原南懷之前還特意派人來了大盛,想要劫走歷熙寧……”
什么?!
眾臣一聽,皆是一驚。
他們也都想到了不久前曾在京畿大肆搜捕南懷余孽的事。
聰明人已經聽出了慕炎的言下之意,也就是他在質疑,反對殺歷熙寧的人是不是收了那些南懷余孽的好處呢!
這句話可就誅心了!
眾臣皆是心驚肉跳,尤其是方才被慕炎報到名字的文臣,差點沒撞柱以自證清白。
好幾人都暗暗地交換著眼神,有人后怕,有人忐忑,也有人心里恨恨,誰說慕炎是莽夫了,這說起話來,玩弄起權術來,簡直一套一套的,真是頭小狐貍!
無論心里再不服氣,這些文臣也不敢再反對慕炎治罪歷熙寧。
自古文臣最愛惜羽毛,誰不想成為名垂青史的能臣干吏,這要是和南懷余孽扯上關系,那可就如同染了墨的白紙般,再也洗不清了!
一個中年文臣在萬眾矚目中站了出來,垂首道:“攝政王說得是!”
于是,這件事一錘定音。
到了八月初九,歷熙寧經三司會審,正式定了罪,次日于午門行斬刑。
這個宣判當天便傳遍了整個京城,百姓們無一不拍手叫好。
八月初十行刑當日,不少百姓都去午門圍觀行刑,不僅是京城的百姓,連京城周邊幾縣都有人不辭辛苦地跑來觀刑。
這么大的熱鬧端木緋如何舍得錯過,她本來也想去午門看熱鬧的,可是人才到儀門,就被端木憲派人攔下了,被叫去了外書房。
“四丫頭,快過來!”
滿頭大汗的端木憲直到看到端木緋的那一瞬,才松了口氣,覺得這丫頭還真是不讓人省心。
小丫頭片子竟然要去看別人砍頭,就不怕被嚇出病來嗎?
端木憲可不舍得罵端木緋,笑瞇瞇地說道:“四丫頭,來陪祖父下棋!”
端木憲一邊說,一邊飛快地使了一個眼色,大丫鬟連忙去泡茶,備端木緋喜歡吃的點心。
端木緋約莫也能猜出端木憲為何把自己叫回來,有些可惜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其實端木緋對看砍頭興趣不大,主要是今天有熱鬧看,她反正也閑著,所以就去湊個熱鬧。
算了,誰讓祖父還病著呢。
端木緋悶悶地抿了抿唇,隨即就乖巧地應了:“好,我陪祖父下棋。”說著,端木緋在端木憲的對面坐了下來,又貼心地替他打開了棋盒。
也不用猜子,祖孫倆下棋一向是端木緋執白子,讓端木憲執黑子先行。
外書房中一片靜謐祥和,只有清脆的落子聲此起彼伏地響起,氣氛溫馨。
端木緋下下棋,喝喝茶,吃吃點心,過得很是悠閑。
端木憲就沒孫女那么閑適了,隨著棋盤上的棋子越來越多,他的黑子下得越來越慢……
這才不到半個時辰,端木憲就有投子認負的沖動了。
行刑應該結束了吧?
端木憲有些心不在焉地朝不遠處的西洋鐘望了一眼,正遲疑著,大丫鬟這時進來稟報:“老太爺,游大人來了。”
“快把人請進來!”端木憲登時如蒙大赦。
游君集來得匆忙,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他一邊用帕子擦了擦額角、脖頸的汗,一邊對端木憲說道:“老哥,你還不知道吧?方才歷熙寧在午門行刑時出了大事。”
“出了什么事?”端木憲挑了挑右眉,隨口問了一句。
“歷熙寧被劫走了。”也不用人請,游君集就自己坐下了。
“什么?!”端木憲大驚失色,才剛端起的茶盅差點沒手滑。
端木緋在一旁默默地吃著點心,長翹的眼睫如蝶翅般輕輕地扇動了兩下。
游君集也還沉浸在震驚中,一口氣飲了半杯溫茶水后,就細細地與端木憲說起了這件事的經過。
歷熙寧是在行刑前被人劫走的,囚車從刑部天牢出來,就在快抵達午門時,一伙黑衣人突然從天而降,擲下了許多個釋放煙霧的物件,弄得整條街煙霧蒙蒙,街上一片混亂。
等煙霧散開時,押送囚車的禁軍就發現囚車空了,歷熙寧和劫囚的人都不翼而飛。
“……現在金吾衛在街上四處搜查歷熙寧的下落。”游君集眉頭深鎖,帶著幾分不安、幾分試探地問道,“老哥,你覺得這事……”
“……”端木憲若有所思地捋著胡須,眼角的余光瞟見小孫女正美滋滋地吃著點心,他忽然心念一動,再回想之前小孫女被自己叫來書房時悶悶不樂的樣子,就覺得自己隱約抓住了什么。
四丫頭該不會早就知道了什么吧?
一瞬間,端木憲思緒轉得飛快,心頭仿佛一下子把許多斷開的珠子串在了一起,徹底悟了。
原來是這樣。
想著,端木憲的神情也變得從容起來,安撫游君集道:“老弟,此事你不用擔心。”
“……”游君集卻沒法像端木憲這么樂觀,眉心微蹙。
端木憲干脆又提點了一句:“老弟,你還記得上次那些南懷人試圖綁架四丫頭的事。”
于是乎,游君集的目光也投向了正要咬著一塊綠豆糕的端木緋,立刻想起了這件事。
他還記得當時那伙南懷人逃走了幾個,莫不是……
“老哥,你覺得是為了引蛇出洞?”游君集脫口問道,心里略有些膈應:這種事非同小可,慕炎都沒有提前跟內閣交代一聲,未免也太自作主張了。
游君集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攝政王行事還是有些太任性了。”他目露希冀地看著端木憲,指望他能說說慕炎。
端木憲自然讀懂了他的眼神,只當沒看到,心道:慕炎豈止是任性,簡直是隨心所欲!自己可勸不動他。
非要說有什么人能勸得動慕炎的話,那大概唯有自己的小孫女了。
不過端木憲可不會給自家小孫女沒事找事,笑呵呵地和稀泥:“依我看,阿……攝政王雖然有時會亂來,但還是知分寸的。”
端木憲其實還藏了一句沒說,慕炎沒有提前知會內閣,多半是他懷疑朝中有人和原南懷余孽勾結,但又暫時沒查到是誰。
比起朝中文臣,慕炎以軍功立身,軍中武將才是他的直系,對他而言,更可信。
也確實是這樣,慕炎的班底都在軍中。
而且,因為之前要不要定歷熙寧死罪的事,一干文臣嘰嘰歪歪了很久,現在慕炎要設伏,為保計劃萬無一失,消息肯定不能泄露出去一星半點,他也沒空和文臣花時間說,干脆就不說了。
端木憲想了想,還是又隱晦地提點了游君集一句:“信任也是雙向的。”
要慕炎信任內閣,那么內閣能信任慕炎嗎?
游君集是聰明人,一點即通,也想明白了。
他面色復雜地長嘆了口氣,“老哥,你說的是。”
說到底,就是慕炎對文臣并不放心。
也確實該不放心。
大盛朝的文臣和武將不同,武將中,就算是這兩年常年在京城的將士,也許前幾年是在地方各處調轉,多少都下過幾次戰場,或許是對外敵,或許是對內剿匪平亂。
最近這十年,大盛各處時有戰亂,武將們的日子過得并不安逸。
相反,不少文臣都被今上慣壞了,樂于享受安逸。
自打皇帝卒中后,岑隱當政,文臣們被岑隱壓得喘不過氣來,現在換了慕炎上位,這些文臣當然想要強硬一波,試圖從慕炎這邊奪回對朝政的控制權。
對于慕炎來說,和文臣們耗太費時間了。
端木憲又安撫游君集道:“老弟,你也不用擔心,攝政王既然做了這樣的決策與安排,肯定有萬全的準備,我們就靜待佳音便是。”
游君集只能順著端木憲的話應了:“老哥說得是。”
實際上,游君集除了等,也沒別的辦法。
游君集也沒急著回衙門,干脆就留在了端木家,目光往那下了一半的棋盤上去了,心思被棋局吸引了過去,隨口道:“你放心,我來之前就交代過了,有什么消息讓人來這里稟。”
“……”端木憲眼角抽了抽,一言難盡。這老游還真是見不得自己閑!
游君集厚顏地把端木憲從棋盤邊給趕走了,道:“老哥,我瞧著你快輸了,干脆我替你接著下吧。”
端木憲更無語了,“你有本事力挽狂瀾?”
游君集的棋藝是比自己高了那么一點,但是比起小孫女,那是差遠了。現在黑子已經落了下風,游君集想要反敗為勝,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你看著不就知道了!”游君集故作神秘地捋著胡須。
端木憲很快就有了答案,游君集這個不要臉的,占了自己的位置后,卻沒繼承自己的黑子,反而和端木緋互換了棋子,端木緋執黑子,他則堂而皇之地執了白子。
端木憲干脆就把腰側配得玉佩給押了,“四丫頭,祖父賭你贏!”
游君集幽怨地斜了端木憲一眼,意思是,他也太看輕自己了!
他解下了掛在扇子上的絡子,也往棋盤邊一放,毅然道:“小丫頭,我也賭你贏!”
屋子里靜了一靜,一旁的碧蟬忍俊不禁地笑出了聲,又連忙閉嘴噤聲,可肩膀還在微微抖動著。
緊接著,端木憲也哈哈地笑了
出來,撫掌道:“老游,算你有自知之明!”
端木緋也抿著唇笑,笑得眉眼彎彎,十分可愛,她率先拈了枚黑子落下了。
屋子里又響起了清脆爽利的落子聲。
“啪噠、啪噠、啪噠……”
漸漸地,白子的落子聲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到最后,游君集幾乎每一子都要想上半盞茶功夫,端木憲的茶都不知道換過多少盅了。
西洋鐘發出的報時聲提醒眾人已經申時了,這局棋不知不覺就下了一個多時辰。
游君集終于死心地投子認負了,可他棋性大發,還有幾分意猶未盡,道:“小丫頭,再陪我……”
話還未說話,端木憲的大丫鬟打簾進來了,身后跟著著一個著青色直裰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面色古怪地對著端木憲和游君集行了禮,對著游君集稟道:“老爺,三皇……慕祐景死了。”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中。
三人驚詫地面面相覷,他們本來都以為是歷熙寧被劫的事有了消息,結果來的卻是慕祐景的死訊,游君集差點沒問了一句“真的嗎”。
短短半天之中,連著兩道足以令朝堂震上一震的消息接踵而來。
端木憲皺了皺眉頭,再次驚了,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三皇子八月初六就啟程離京被押往嶺南流放地,現在才沒過多少天,人卻死在了路上,這實在是太突然了。
就連端木憲聞訊的第一反應,也忍不住去猜測是否慕炎容不下人,派人在路上把三皇子給了結了。
這個時機實在太差了。
先是歷熙寧在行刑前被人劫走,慕炎出動了金吾衛去抓拿歷熙寧,這件事才剛鬧開,而三皇子偏偏在這個時候死了,等三皇子的死訊傳開時,可想而知,屆時京中肯定會有各種猜測泛濫開來,比如,怕是會有人懷疑慕炎故意放任南懷余孽劫走歷熙寧,再借著追捕的名義殺死三皇子,只為了不留后患。
游君集眸光閃爍,抓著折扇在掌心反復地敲了好幾下,他的第一反應同樣懷疑兇嫌是慕炎,但隨即他又自言自語地否認了:“不對,應該不是他。”
游君集的聲音輕若蚊吟,幾乎只有他自己聽到。
說話的同時,他忍不住朝端木憲看去,端木憲對他點了點頭,意思是,他也覺得不是慕炎所為。
游君集心定了不少,思緒飛轉。
是了,他與慕炎雖然共事不久,但也能看出慕炎不是那等小心眼的。
況且三皇子已經被除了皇子的身份,還要流放到三千里外,三皇子都淪落到了這個地步,根本不可能翻身,也不可能威脅不了慕炎的地位,慕炎又何必再弄臟自己的手呢!
那么,到底是誰呢?
三皇子的死會對誰有好處呢?!
游君集越想越亂,一時理不出頭緒來。
他再也待不下去了,捏著扇子霍地起身,告辭道:“老哥,我還是先回內閣了。”
游君集才剛轉身,又頓住,轉頭對著端木憲埋怨道:“老哥,我說你也歇得夠久了,別就知道在家閑著,現在朝上的事情多著呢!”
“我先走了。”
也不等端木憲回應,游君集就匆匆地跑了,當然留下了他之前押的那個絡子。
端木憲心里稍稍內疚了一會兒,不過也只是一會兒功夫而已,隨即就安之若素地噙了口茶。
他如今在家日子舒服著呢,能歇就多歇幾天吧!
“四丫頭,”端木憲起身到了游君集的座位坐下,看向端木緋問道,“這件事你怎么看?”
說句實話,端木緋在聽聞慕祐景死的時候,也驚了一下,只不過,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懷疑過慕炎而已。
此刻,她已經平靜了下來。
聰慧如端木緋自然也能聯想到一些事,明白慕祐景的死會讓朝中與百姓產生什么樣的誤會,不得不說,下手之人選的這個時機真好。
關鍵是……
端木緋隨意地捏著一枚黑子在指間把玩著,眸光微閃。
關鍵是,這兩件事是一路人馬所為,還是兩路不同人馬?
這時機到底是巧合,還是故意的?
倘若是故意的,對方又是怎么知道今天的安排?
面對端木憲,端木緋也不需要藏著掖著,這樣想了,也這樣說了。
端木憲的面色漸漸地凝重起來,他揉了揉眉心,沉聲道:“四丫頭,這事有些麻煩,我擔心阿炎一個人恐怕不能面面俱到地處置妥當。要不然,我還是銷假吧?”
端木憲雖然看慕炎怎么看怎么不順眼,但慕炎好歹是未來的孫女婿,能幫自然還是要幫一把的。誰讓他是長輩呢!
端木憲心里不由琢磨起來。
事實上,慕炎并沒有端木憲想的那般焦頭爛額,雖然乍一聽聞三皇子的死訊時,他也驚訝了一下,但是現在,慕炎的全副心力都放在追捕歷熙寧的身上。
這次的行動,慕炎全權交給了金吾衛,當作一場實訓。
金吾衛能不能抓回歷熙寧,慕炎并不十分在意,只在意金吾衛能不能在實訓中有所長進。
就算金吾衛弄丟了人,他也有別的方案可以把歷熙寧一伙抓回來,只是要稍微麻煩點……
慕炎右手成拳,拳頭在手邊的如意小方幾上輕輕地叩動了兩下,鳳眸中閃著興致勃勃的光芒。
來稟報的方臉小將見慕炎久久沒有動靜,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問道:“攝政王,慕祐景的事……”他有些緊張地盯著慕炎,察言觀色。
慕炎這才回過神來,隨口吩咐對方道:“查。”
看慕炎如此平靜,方臉小將仿佛吃了一顆定心丸,也冷靜了下來,感覺慕祐景的死似乎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是,攝政王。”方臉小將鄭重地領命退下。
這小將前腳走,后腳又有人來報說:“禮親王來了!”
禮親王是宗令,又是慕炎的皇叔祖,慕炎怎么也要給幾分顏面,只能道:“有請。”
不一會兒,落風就領著著一襲太師青錦袍的禮親王進了慕炎在武英殿的書房。
禮親王神色復雜地看著慕炎,慕炎依舊神色平靜,眉眼含笑,他從書案后起身,“皇叔祖,這邊坐吧。”
慕炎請禮親王在窗邊的一把紫檀木圈椅上坐下,自己也與他相鄰著坐下了。
禮親王淡淡地看了落風一眼,慕炎就抬手把落風打發了出去,屋子里就剩下他們兩人。
靜了幾息后,禮親王單刀直入地問道:“阿炎,你給本王透個底,三……慕祐景的事到底是不是你讓人干的?”
禮親王目光銳利地與慕炎四目對視。
其實,就算慕炎真的殺了慕祐景,禮親王也不在乎。
畢竟皇家不同于普通人家,親情淡薄得很,自古以來,在皇家,子殺父,父殺子,兄弟相殘的事多著呢,遠的不說,比如當年飲劍自刎的崇明帝其實就是死在親兄弟的手中。
鑒于父輩的恩怨,慕炎殺了今上以及今上這一脈的子孫,其實禮親王也可以理解,只要慕炎有分寸,不對宗室下手就好。
現在慕炎是大勢所驅,無論是禮親王還是宗室其他人都不愿意得罪慕炎,禮親王嘴上說是過來讓慕炎透個底,實際上,他這一趟真正的目的是來投誠的。
只不過,禮親王還摸不準慕炎到底是個什么態度,這才先借著“透底”這個話題試探一下慕炎。
慕炎勾了下唇,仿佛聽到了什么笑話似的輕笑出了聲。
他這一聲短促的輕笑在空氣中立即就消散了。
禮親王聽著覺得心里越發沒底了,眉頭鎖得更緊。
書房內靜悄悄的,整個武英殿似乎都沒什么人,只有庭院里傳來陣陣蟬鳴聲,襯得這屋里更安靜了。
慕炎漫不經心地信手接住了窗口飛進來的一片竹葉,反問道:“皇叔祖,我殺他干嗎?”
“……”禮親王怔了怔。
慕炎隨意地把玩著這片竹葉,唇角翹得更高了,“他是能威脅我,還是能率兵殺回京城來?”
慕炎這句話說得是沒錯。禮親王仔細打量著慕炎的神情,心里其實還有些將信將疑。
不過,禮親王本來就不是為了真相來的,既然慕炎這么表態了,他就立刻做出了釋然的樣子,含笑道:“阿炎,你放心,本王還有宗室都是相信你的。”
這些日子以來,宗室大都已經看清楚了,尤其是在泰郡王的事后,幾個從太祖、太宗皇帝時期就存在的宗室王府都在私下里討論過,很顯然,今上是翻不了身了。除非岑隱要自立為帝,不然慕炎即位是十拿九穩的事了。
慕祐景的死訊傳來時,那些王爺非但不覺得義憤,反而覺得這機會來得正好,他們可以借此向慕炎示好,于是他們便以最快的速度去了禮親王府,請了禮親王出面來找慕炎。
慕炎定定地看著禮親王,當然明白他們的小心思,笑著道:“皇叔祖這么說,我就放心了”。
他這一笑又與之前說起慕祐景時那帶著一點輕狂的笑不同,多了一點柔和,一點親厚。
禮親王聞言心下松了口氣,知道慕炎這是接受了自己與宗室的示好。
慕炎的性子自小就有人幾分輕狂與放任不羈,禮親王就怕他軟硬不吃,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禮親王的老臉上笑得更親切了,眼角眉梢露出一道道深刻的皺紋,心里再次慶幸自己這些年來不曾與安平、慕炎母子結仇。
他淺啜了一口熱茶,笑呵呵地擺出一副長輩的樣子,神態親和地又道:“阿炎,你有什么需要幫手的地方,可千萬不要和本王客氣。”
“皇叔祖放心,我這個人素來不知道客氣兩個字怎么寫。”慕炎半真半假地說道,“不信您去問我娘。”
禮親王呵呵一笑。
慕炎耐著性子與禮親王寒暄了幾句,心里琢磨著他這次應付好了禮親王,可以一了百了,避免再有其他宗室登門,浪費他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