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鷹眼老七緩緩道:“這件事遠遠沒有我想的那么簡單,當初我在總堂聽聞太湖分寨被滅,起初也是極為震怒,但只是派了人去調查此事。”
見陸小鳳面露思索,認真聽著,于是接著道:“但是,三天之后,我得到消息,派去調查此事的那一隊人竟然在半路上就已經死了。”
“而與此同時,還有一隊人拿著十二連環塢的令牌到沿途聯絡各個分寨,下令將大江幫的人斬盡殺絕。”
“原來大江幫不是你下令屠殺的?”陸小鳳笑了笑,似乎不出所料。
鷹眼老七苦笑一聲道:“那時我就知道,還有一個更大的勢力在背后操縱著整件事情,這個勢力絕對不是我的十二連環塢所能對抗的。
而那時的十二連環塢看似嚴密,實則已經千瘡百孔。我的周圍,甚至整個十二連環塢的高層都已經被滲透的一干二凈。”
陸小鳳接著道:“所以你就連夜逃出十二連環塢,化作漁翁。”
“不錯,但即便如此,我依舊沒逃出那個勢力的視野。就在我離開十二連環塢后的第二天,江湖上又多了一個鷹眼老七,這個鷹眼老七代替我下令繼續誅殺大江幫的人。”
此時河道兩岸皆是極為安靜,只有鷹眼老七的聲音在河岸上緩緩回蕩。
語氣中毫無情感的敘述道:“而我,一路乘著小船沿江直下,打算親自去調查這件事,可是就在一天晚上。”
說到此處,鷹眼老七面露一絲驚懼道:“我自負武功雖算不上當世絕頂,但也稱得上高手二字。
偏偏有一封信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船上,而我卻不知道它是如何出現的。”
這話聽得陸小鳳心中有些發毛,鷹眼老七這樣的功夫都無法發現這信是怎么出現的,那背后的人到底有怎樣的本事。
吳蘊此刻便靜靜聽著鷹眼老七的敘述,只覺得眼前出現一團又一團的迷霧,越來越復雜了。
陸小鳳開口問道:“信中寫了什么?”
鷹眼老七苦笑一聲道:“信中讓我在南京附近的渡口等一個人,那個人今后便是我的兒子,而我就叫老鐘頭,還說之后會有人要前往京師,到時候只需照做即可。”
“于是我到了南京渡口,果然在五天后有一個年輕人主動聯系到我,自稱是我的兒子。
此后我就一直在南京城等著前往京師,這一等就等了近三個月,終于等到了。”
陸小鳳點頭示意繼續,鷹眼老七眼神詭異的看了陸小鳳一眼,突然緩緩道:“我其實并沒有讓人聯絡過你。”
見陸小鳳的表情變得古怪起來,鷹眼老七而后接道:“你問安大人是誰,我不知道,這些日本人是誰,我也不知道。”
“不過剛剛我在信上卻看到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什么?”陸小鳳遲遲等不到下文,于是發問道。
卻見夜色中,鷹眼老七面帶微笑的望著自己,眼神中帶著無盡的柔和,似乎是看著至交好友,又或者最愛的情人一般。
陸小鳳立即靠近,才發現鷹眼老七已經沒了呼吸。
整個碼頭陷入一片死寂之中,沒有任何聲音,似乎也沒有任何生機。
吳蘊身子一動,也出現在了船上,掀開船簾,只見蓬內的鐘昌縮在角落。
早已成為一具冰冷的尸體,臉上還帶著燦爛的笑容。
陸小鳳無聲站了起來,他已經看到了鷹眼老七脖子上插著一根細若牛毛的針,對著吳蘊道:“是暗器。”
吳蘊微一點頭,縱身越向一條大船,只見大船甲板上也是空空蕩蕩,一直走到船艙才發現整艘船上的人都已經死了。
每個人都是臉上帶著微笑,和鷹眼老七的死法如出一轍。這些人中還有不少是穿著浪人服的,顯然是日本人。
吳蘊接連搜了幾艘船,都是相同的結果。
回到碼頭上,見陸小鳳也面色沉重的從另一艘船出來,對著吳蘊搖頭道:“都死了,都是面帶笑容。”
見陸小鳳面露沉思,吳蘊開口道:“這樣的暗器,我只聽說過一種,極樂谷的極樂神針。”
陸小鳳搖頭道:“極樂谷的人還沒有這么大的本事能殺死超一流高手的,但這樣的毒卻不只一種。”
吳蘊陷入思索,陸小鳳緩緩道:“這樣的暗器水準,這樣的毒,還有超一流的武功,那就只有四大兇徒之一,唐門的棄徒,小雪仙唐仇了。”
“唐仇?”吳蘊聽到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愣了。
因為隨即他就想到了所謂的安大人,心下有了幾分猜測,看了陸小鳳一眼道:“另一個鷹眼老七讓你來幫忙,做什么?”
陸小鳳笑道:“讓我見了一個人,那個人叫烏鴉。”
吳蘊聞言,沉聲道:“那安大人你是從何處聽到的。”
“烏鴉說的,不過倒是有趣,沒想到世上居然真的有人說自己的名字叫烏鴉。”陸小鳳挑了挑眉毛。
與此同時,原本沉寂的河面上突然響起一聲巨響。
只見因陀羅和一名女子正在瘋狂的交手,同時口中喊道:“還不速來助我!”
吳蘊見狀,立即拔出腰間烏鞘劍,向因陀羅趕去。
只見與因陀羅交手的那女子長的極美,出手卻極為狠辣。
因陀羅一掌揮出,熾熱的掌風落到水上都蒸起陣陣白色的霧氣。
“果然是唐仇。”陸小鳳輕笑一聲,也緊隨而上。
此時唐仇素手一揮,一團粉末環繞周身,令因陀羅都不住后退數步,唐仇的毒,無人敢直接碰上。
只見因陀羅突然落到河邊,將一塊埋在土中大半的巨石抬起。
這一抬才發現是一塊一人多高的巨石,竟然被因陀羅直接舉了起來,向唐仇砸去。
這因陀羅練的是釋迦擲象功,力大無窮,這一擲之下,上千斤重的巨石在空氣中發出呼嘯之聲向唐仇飛去。
唐仇驚的急急閃開,依舊被飛速砸來的巨石蹭了一下左肩,摔到地上,這石頭轟的一聲巨響落到河中,激起數丈高的水花。
卻見唐仇手中出現無數多如牛毛的細針,沖著因陀羅和飛速趕來的陸小鳳、吳蘊三人一甩。
因陀羅僧袍大袖一擺便將細針揮落在地,而吳蘊就只能拼命揮舞烏鞘劍,將自身上下籠罩的密不透風。
陸小鳳輕功在空中一轉,身子違背常理的向上騰了數米,也躲過了這些細針。
再次打算追擊時,唐仇就已經消失在三人眼前了。
兩刻鐘后,三人來到東昌府城西,這里是一片連接的村寨,房屋之間連接極有規律,易守難攻。
這里也是陸小鳳和烏鴉見面的地方,早已經沒了人影。
因陀羅看著眼前空蕩蕩的村寨,突然開口說道:“今日你走之后,我便也在城中搜索,搜索之時遇上了陸小鳳,于是我們互通消息后才知道,整件事情背后都有一個安大人的身影。”
陸小鳳笑了笑,接著道:“這安大人的身份,我們一番猜測下,也已經猜到了大半,整個朝野姓安的人不多,能有這樣本事的,只有一個,安世耿。”
因陀羅也開口笑道:“不錯,大明只有一個姓安的異姓王,也只有他才有這樣的手段能讓鷹眼老七都不得不聽他號令。”
“何況四大兇徒一向是安世耿的得力手下,所以我們一開始就將目光鎖定在了安世耿的身上。”
因陀羅接著道:“數月前,鐵手告訴我,安世耿暗中籠絡了一班日本人,還收購了一家名叫春在樓的青樓,那時候便已經讓你參與此事了。”
陸小鳳也笑道:“還記得嗎?那時候我們在將軍山調查徐易,遇上了那一伙魔教的人和日本人似乎也在勾結。”
吳蘊點點頭道:“不錯,所以你從那時候開始就已經在一直調查這事了?”
這時,因陀羅突然一拳向地上砸去,轟的一聲,大地裂開一個大洞,而后三人齊齊落到地下。
吳蘊在因陀羅和陸小鳳左右扶著,所幸沒有出丑。
只見此處是一個秘洞一般的地方,幾名帶戴著斗笠的男子和一名穿著黑衣的大漢驚愕的看著吳蘊三人,而坐在居中的卻是一名滿頭白發的年輕人。
周圍還坐著面露不善的唐仇和三名男子,正是兇名傳遍天下的四大兇徒。
“大劈棺”燕趙,“大出血”屠晚,“小心眼”趙好和“小雪仙”唐仇。
因陀羅笑道:“同樣的把戲,就不要再使第二次了,安大人,安王爺。”
陸小鳳接著道:“當初在南京城,我在徐易的府中就已經在想,是誰能有那樣的能耐,在不知不覺中往地下挖一個地窖。”
“當時只是以為這是魔教的人安排的,但是后來回去就越想越不對。
魔教就算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在悄無聲息之中就在天子腳下完成那樣一個工程。”
“所以,在背后必然還有別人在操縱此事,而且當時那個秘洞雖然看似很大,但應該只是第一層,還有一個第二層,而當時王爺應該就躲在第二層。”
“對吧,安王爺?”陸小鳳臉上露出一絲戲謔。
那名滿頭白發的男子笑著開口道:“不錯,我當時確實在你們腳下。”
安世耿頓了頓,接著道:“但今天就憑你們三人,有什么把握認為自己一定能贏?”
因陀羅笑了笑,說道:“就憑我們三人,自然是不可能贏的,但若是再來一個鐵手呢?”
說到此處,眾人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名負手而立的男子,此人雖然穿著布衣,頭戴草笠,但卻容貌英偉,氣度不凡。
正是鐵手,鐵手笑道:“因陀羅大師這釋迦擲象功大成果然力大無窮,這么深一個洞都能砸的出來。”
因陀羅笑了笑,沒有說話,鐵手負著手對著面容陰晴不定的安世耿,臉上露出一絲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