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卻是。西塞羅國王。的……的妻子。”(注1)
第二位站立起來朗讀的同學依舊不斷打拐,一字一頓的朗讀就好像嘴里塞著石子一般,場面也是非常血腥。
教授就連看都沒有看,直接轉身,用背部面對著那位同學,再次點名,“斯古特。”
一名高高瘦瘦、白白凈凈的青年在斜對角站立起來,居然又是熟悉臉孔,就是當天在高橋之上的摔倒青年。
此時,摔倒青年的臉上還殘留著沒有消失的笑意,視線余光瞥向了暴躁青年和霍登,似乎看到了剛才發生的惡作劇,作為旁觀者,他只覺得好笑;然后就被教授點名了。
摔倒青年快速瞥了霍登一眼,有些笨手笨腳地站立起來,差一點點就把自己的書本掀翻,還好及時抓住了書本,深呼吸一口氣,調整狀態,鎮定下來,注視著書本,逐字逐句地開始朗誦。
“我們各人現在拽布披麻,長歌當哭,陳表哀思如是,皆因那城亡故了我們的丈夫。”
雖然語速稍稍有些慢,但咬字清晰、發音準確,表現已經遠遠超過此前兩個人了——
要知道,“基爾肯尼故事集”是用古代大陸語撰寫而成的,發音、構成、語法等等都與現代發生了巨大變化,尤其是許多音節非常別扭古怪,再加上華而不實的辭藻,甚至可能根本不明白詞句是什么意思,就更加不要說朗讀了。
一句完整的詩詞朗讀完畢,摔倒青年抬眼看了教授一眼,而后視線充滿幸災樂禍地落在了霍登身上。
果然,教授的聲音緊接著就傳來了,“赫……洛先生。”
那拉長的語音和清晰的咬字,似乎再次提醒著霍登:請注意發音。
霍登背對著教授,沒有忍住,翻了一個白眼:明明自己沒有犯錯,但為什么現在感覺自己好像做了錯事一樣呢?
暴躁青年得意洋洋地看向了霍登,絲毫沒有掩飾自己幸災樂禍的表情,同時還和摔倒青年交換了一個眼神,殷切期待著霍登出糗的模樣,微微閃爍的眼睛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止他們,旁邊留意到情況的學生們也紛紛用視線余光掃視過來——不過,沒有人明目張膽地動作,唯恐自己就成為教授點名的下一個犧牲品,于是盡可能避免自己的眼神與教授的視線正面碰撞。
坐在霍登同一張桌子的其他三名學生悄悄抬起視線,有些擔憂也有些緊張,但沒有人主動伸出援手。
霍登并沒有慌張,不緊不慢地將椅子往后拉了拉,從容不迫地站立起來,拉了拉西裝下擺,保持紳士禮儀,挺直腰桿、抬起下頜,稍作調整,而后就揚聲朗誦起來——
以背誦的方式。
“就在那日,城下圍困重重之時……”
驚訝!
坐在霍登右手邊的同學猛地抬起頭來,不可思議地注視著流暢朗誦的霍登,眼珠子都差一點要丟出來。
“可如今那老托勒密翁,是為賊。此賊已篡取底比斯城主之位,整日倒行逆施,胡作非為。”
安靜。
整個教室里一片安靜,只有霍登那清亮而舒緩的嗓音優雅從容地響動著,不僅行云流水地背誦出每一字每一句,而且咬字清晰、發音準確,仿佛詩歌就是出自他的筆尖一般,那種由內而外的儒雅氣質,賦予了詩歌真正應有的風骨。
暴躁青年不敢相信地回頭瞪了霍登一眼,結果卻不小心與教授完成對視,這讓他慌慌張張地收回視線。
摔倒青年的笑容也緩緩收了起來,細細地打量著霍登面對自己的背影,僅僅從一個側面就能夠感受到他的冷靜與鎮定,更重要的是,整個人都完全沉浸在詩歌之中,如同吟游詩人一般盡情地放聲高歌。
他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基爾肯尼故事集”的文字居然如此優美。
重新回到講臺附近的教授不由也微微閉上眼睛,細細地聆聽著享受著,以至于他都忘記了讓霍登停下來。
一直到霍登洋洋灑灑地朗誦完畢這一篇詩歌,聲音如同塵埃般緩緩沉淀下來,教室里的魔法這才接觸。
“教授,請問我還要繼續下去嗎?”霍登禮貌地詢問到。
其實,霍登始終都沒有“惡意”,前面糾正自己的姓氏發音是如此,現在開口詢問也是如此,他只是更加勇敢地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而已。
但如此舉動落在教室里其他同學的眼中,卻無意是對教授權威的一種挑釁,尤其是在剛剛完成詩歌朗誦之后,意味就更加明顯了。
于是,所有視線全部朝著教授方向投射過去。
克雷-伯蒂諾斯視線復雜地朝著霍登望了過去,他又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四周的眼光呢,但此時卻已經沒有了計較的心思,輕輕頜首表示了贊賞,“請注意,這才是標準發音。我希望赫洛先生不是唯一一位能夠做到的。”
贊揚?
伯蒂諾斯教授的反應稍稍有些偏離軌道,他沒有繼續小家子氣念念不忘,而是落落大方地給予了表揚,甚至還把霍登當做了榜樣。
這到底是讓霍登成為槍靶子,還是真心實意的贊揚?
因為霍登可以明顯地察覺到,四周投射來許多不善的眼神——開學第一天,沒有人喜歡這樣大出風頭的孔雀。
但伯蒂諾斯教授也沒有再繼續過多糾纏,隨即就合攏了書本,站在教室的正前方,揚聲說道:
“靈能經過一千五百多年的發展,現在已經成為我們生活的一部分,每位同學都能夠明白,永遠不要局限自己的想象力,靈能所能夠發揮的作用和效果永遠都在你的想象之外,這已經成為了社會的共識。”
“從這個角度來說,再次開設這堂課就已經沒有必要了,因為你們已經意識到了想象力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但請注意,永遠不要低估靈能。我們現在就來真正地實戰演練一下。”
話音才剛落,伯蒂諾斯就揚手一揮,根本沒有來得及看到什么元素或者什么手法,整個教室就已經恍然一新地成為一片幽靜山谷,那些樹木與山脈、那些河流與白云都非常非常遙遠,無法真正感受到;但腳底下的泥土和青草卻格外真實,完完全全無法判斷真假。
甚至無法確定,這到底是幻境?還是空間轉換?亦或者是靈能道具?
注1:摘自杰夫雷-喬叟的“坎特伯雷故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