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大城市的地稅,是最大的收入,這幾年手工業飛速擴張,主要是棉紡織業開始全面發力,山東南部棉花種植條件優良,大量生產棉花,繼上海周邊地區外,成為大宋另一處產棉中心,而且是容易加工的美洲長絨棉,生產效率比印度棉更高。
現在棉花種植還沒推廣開來,這種優質地區的逐步擴散,在沒有明朝皇帝硬性推廣的情況,還會稀缺很長時間。有些地區棉布甚至賣的比絲綢還貴,而且質量進步很快。利益驅使下,工匠們革新技術的熱情極高,布匹的質量已經迅速超過了最初引進的印度技術。他們在棉布上繡花,用生絲跟棉線混紡,提高棉布的色澤。將麻紡織技術引入棉布,印染出眾多的花色。
江南技術最好,山東還在模仿,但進步也很快。
大量棉紡廠出現在城市和郊區,這些作坊,對地利的要求不嚴格,只要是一個交通便利的地方,無所謂城中心還是城郊區,都能夠生產,因此大量集中于租金最低的城區,可是他們的利潤卻非常豐厚。這讓現行的稅法有了一些漏洞,無法按照租金高低,來制定稅率了。
有官員建議改革稅法,為棉紡業專設稅種,李慢侯拒絕了。他決定在等一等,棉紡織還未成熟,等成熟的時候,他們自然形成棉紡區,那時候再提高區塊地稅,而一旦工業區形成,他們就很難脫離了,因為一系列倉儲、運輸、供銷體系形成,會讓單個的作坊在其他地方很難經營。所以才會愿意為土地支付更高的稅率。
很多這樣的產業,還在培育階段,無法立刻變現。導致商稅似乎也到了一個瓶頸,整個東藩境內,主要是山東的商稅,才能收到八百多萬貫。
靠這些官方收益,其實已經無法應付開支。
另一項支柱收益,則是回易貿易。岳飛、韓世忠這種貿易都做的很好,岳飛開的幾個榷場,每年能收入四十萬貫,擁有十四座大酒庫,每年可以帶來一百六十萬貫收益;韓世忠有十五座大酒庫,收入比岳飛只高不低。李慢侯的回易貿易規模更大,鹽茶酒瓷他都做,每年收益上千萬貫。
可這種是靠特權和免稅奪取的利益,李慢侯并不太認可,因為商人去做這些事情,效率可能會更高。所以他早就有心改革,比如在朝貢貿易中,向民間發貢狀,就是在逐步轉型。改革的方向,是軍隊撤出回易,將貿易轉交給民間。東藩境內,實行自由競爭,不設回易,跟朝廷何其他勢力之間,特權是巨大的收益,則可以承包給民間,跟商人分利。
稅賦中的農業稅收,已經是很小的部分了,整個東藩境內,每年才能收兩百萬貫農稅,甚至都可以考慮廢除了,因為征收的成本很高,高達數十萬貫。
稅收加回易,都無法滿足開支,因此李慢侯龐大的私產,依然在支撐東藩。大量私產,其實都在江北,比如揚州城最大的包租公就是李慢侯。
那座子城就是他的,占揚州城四分之一面積,因為不想交給揚州官府,所以在晏孝廣當知州期間,就變成了李慢侯的私產,如今收租收到手軟。不過李慢侯沒有貪這筆錢,在東藩府的財產名錄上,將這些地產列為藩產,只是跟朝廷之間的關系,很難讓這些產業變成公開的藩產,只能借著李慢侯的名義,繼續收租。
除了揚州的地產之外,江北之地上,徐州和宿州他要有一百多萬畝土地,都是些旱地,賣不出價格,一畝幾十文錢,賣了不劃算,之前用來養馬,現在正在尋思商業途徑。總之讓李慢侯幾十萬貫賣了這些地,他有些不甘心。
最大的財產,主要集中在上海周邊,跟揚州一樣,他現在幾乎是上海周邊最大的地主。上海周邊三十里內,八成土地集中在他和兩個公主手里,尤其是最中心的上海浦,因為過去是荒灘,黃浦灘嗎!分上浦下浦兩塊荒灘,地勢低洼,常有積水,不容易開發。很多錢就砸在往這里填土上了,疏浚黃浦的泥漿填平了兩塊荒灘,如今這里是上海的中心。碼頭、作坊全都建了起來,這里現在是宋朝規模最大的紡織業中心。
湖州的絲綢、松江的棉布,這些特產提前打造出來,上海港也就有了支撐,這里的海貿終于開始發力,大量分流明州的海貿份額,前往日本、高麗的航線,這里已經開始跟明州港(寧波海港)并駕齊驅。但通南洋的航線,依然比不上明州,不過明州比不過泉州。可在國內貿易中,上海港卻開始獨占鰲頭。長江流域的物產在這里匯聚后,南上北下都比任何港口更加便利。
這里的稅收是屬于公主的,目前一座港就壓倒了山東全部港口,高達三百萬貫港稅。這不算什么,上海在清末民國,港口稅收一度占據全國的一半。
李慢侯能的,主要是棉紡織業的利益,周邊幾十萬畝棉田有李慢侯的一半,每畝能貢獻十貫錢,總計兩百萬貫,現在種棉花正是紅利期。另外還有上海的地產,這里正在慢慢朝著大城市發展,已經快速膨脹到了十萬人,可稅率很高,依然擋不住洶涌而來的住戶,十萬人提供了一百萬貫地產稅,太高了。他們還要支付一筆兩百萬貫的租金,上海的地就是這么值錢!這筆租金,李慢侯能拿一半。
李慢侯的私人收入也就這么多了,加一塊每年有五六百萬貫之多,大多數都得轉入藩鎮賬上,但不是白轉,以前是借給藩鎮,如今變成了持有的債券。這些年加起來,東藩府都欠了李慢侯三千多萬貫債務了,每年光吃利息,就有一百萬貫。
榨干榨凈,東藩能穩定動用的資金,每年也就三千萬貫。以前只是短期借債,如今開始發行越來越多的長期債券。好在積累了這么多年的好信用,借債利率很低,往往只有三分三四的利率。
至于藩鎮掌握的其他財源,比如鑄造銀幣,印刷銀票,已經開始不賺錢了,朝著提供社會公用服務方面轉進。同時東藩也印刷了糧票和銀票,這倒不是李慢侯的設計,而是晏湲在江南摸索出來的。
李慢侯以前認為揚州設為單中心,所有糧票、鹽票都以在揚州支付足額米麥和食鹽作為信用,利用揚州的輻射能力,形成穩定的貨幣體系。在其他地方,靠著跟揚州的經濟紐帶,形成信用。
但到了山東,發現揚州鹽票、糧票在這里接受度太低。江南也存在類似情況,晏湲的做法,則是直接接過了上海務發行的糧票,并將這里打造成另一個中心。多中心的情況,并沒有像以前李慢侯在各地建設糧倉,兌換糧票那樣混亂。而是形成一個以上海、揚州雙中心的格局,兩個中心周邊的貨幣體系都很平,并沒有互相沖突,引起糧票價格混亂。晏湲還在杭州設立了鹽票務,在這里發行鹽票。
而且晏湲還允許各地的票據互通,杭州的鹽票在揚州照樣能兌現足額的食鹽,上海的米票在揚州也能兌現出大米。不同的是,上海只有米票,沒有麥票,輕減很多。
看到晏湲這樣做沒有任何問題后,李慢侯開始打造山東的糧鹽中心,設在齊州,只印麥票,因為北方大米不多;就像南方小麥不多一樣。揚州不一樣,兩淮剛好是麥稻間作區。
鹽票兌換地同樣設在齊州,山東也有很多鹽場,現在燕云地區的長蘆鹽場也開放了,只是燕云殘破的根本沒有支撐的力量,所以燕云暫時還沒有設糧票、鹽票中心。
小平銀的鑄造中心也在山東,不過兌換中心不在山東,因為小平銀是在任何地方,都能足額對付的票據,死死錨定,不允許任何地方,引距離兌換中心遠而有差價。
這讓銀票的信用極其堅挺,在東藩境內,已經可以跟銅錢爭奪定價權了,在許多大額貿易中,往往開始用銀票定價,包括糧票、鹽票的變動,都以銀票計價,因為銀價最穩。
山東本身銀產量很低,加起來一萬多兩,反倒是來自日本的白銀輸入,已經達到了十萬兩。可來自日本的白銀輸入,卻越來越不穩定,因為產量擴大后,海盜集團控制不住了,不可避免的卷入了日本內部斗爭。
日本現在正處于大化改新后的王朝時代向封建時代轉型階段,地方土豪、武士集團,都正在形成,天皇也掌握著實權,跟藤原氏貴族官僚斗爭的很厲害。
之前朱聰通過跟當地土豪合作,每年給土豪千把兩銀子,換取土豪的支持;之后利益越來越大,更大的權貴出來干涉,朱聰又試圖將銀礦所在的莊園,投寄在高級權貴名下,這樣可以免稅,而且不會有人干涉。但天皇插手了,天皇試圖收回藤原氏權貴在各地的莊園,這些莊園大多數都是投寄,因此牽扯到地方土豪。天皇的做法是,將平氏、原氏這樣的武家派到地方上當國司,讓武士跟土豪斗。
朱聰發現靠投寄這種方式,已經很難安心在日本采礦,他也不是一個玩政治的高手,于是就開始蠻干了。花錢雇傭兵,大量綱隊被他請到日本,這些在金遼宋爭霸戰爭中鍛煉出來的綱隊,日本人怎么可能是對手,可是日本人會騷擾,他們是地頭蛇,攪的朱聰采礦都采不安寧,好幾年產量都無法擴大,而且還付出了太多傭金,讓他都有些心灰意冷了。
李慢侯不能放棄日本的白銀輸入,所以他給了朱聰很大的支援,對朱聰說,他要什么樣的支持都可以,包括跟日本朝廷交涉。
交涉的結果就在冬天時候才出來,這也是為什么李慢侯竟然沒去草原,要知道他是非常想見一見草原上的大汗的。
而朱聰交涉的結果,是他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