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哥帶來的手下已經開始在四處尋找,就算是真的死了,也還應該留下點什么。
手機一直在響。
付航最終還是接聽了。
“到了嗎?”那邊的聲音,很沉著,可依舊聽得出一些擔憂。
付航看著眼前的火光,他咽了咽喉嚨,才發現出聲很難。
“到了。”
“人呢?”
“……”付航動了動嘴唇,不敢說。
侯琰聽到這邊的沉默,聲音比之前更沉了,“說話!”
就在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的時候,有人高喊,“找到了!”
付航和正哥相視一眼,拔腳就朝那邊跑。
“人呢?”侯琰也聽到了,再一次問。
付航站在那里,眼眶干澀,“找到了。”
姜宛白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回到了她被帶走的那些年,那些場景很清晰。
仿佛,又過了一遍。
她就以一個局外人看著她那些年的成長。
她看到許許多多年紀小的男孩女孩被圈在一個訓練場地,他們明明有著稚嫩的臉龐,卻透著不屬于這個年紀的兇狠。
那雙眼睛,失去了童真。
他們為了一個饅頭,急紅了眼。
原本是伙伴,現在卻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血在他們的眼里,是沒有色彩的。
他們感覺不到任何的溫度,只知道如果倒下了,不止沒有饅頭吃,而且再也站不起來了。
每天,他們都為了一口水,一個饅頭,一碗米飯,變成了一個沒有靈魂的人。
漸漸的,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了。
停下來后,他們看著還站在身邊的人,瑟瑟發抖。
留到最后的人,相處的時間也要長。
手,也不夠狠了。
可最后,那個說要保護她的人,也開始對她露出了獠牙。
他說:“宛白,對不起,我不喜歡你了。”
還有個女人在跟她說:“呵,姜宛白,你這樣不懂風情的女人,就是個魔鬼,誰敢跟你在一起?你啊,反正會孤獨終老,死了算了吧。”
她努力的活著,她不想死。
她想活下去,看看這兩個人的嘴臉到底還能多丑陋。
他們想她死,可她命大,活了下來。
她不僅活了下來,還離開了那個鬼地方。
遇上了,她愛的人。
侯琰……
是啊,侯琰,你在哪?
我,好痛……
是死了嗎?睜不開眼睛。
“姜宛白……”
耳邊,有一個聲音在不停的呼喚著她的名字。
一聲又一聲,如同浪一般,一層層的靠近她,打入她的心房。
她想應這個聲音。
可是怎么都張不開嘴。
那聲音,若即若離。
最后,她抓不住了。
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消失了。
在黑暗里不知道過了多久,找不到路,什么也看不見。
她想喊人,喉嚨也發不出聲。
好累,真的好累。
侯琰,你在哪里?
侯琰……
那聲音,又出現了。
她尋著那個聲音,慢慢地往前走。
“宛白,宛白……”
一聲聲急促的呼喊,迫不及待。
她也加快了腳步,很怕那個聲音不見了。
等等,你等等我……
她努力追,那聲音又在慢慢地變小了。
她急了。
等我……
可是她好累。
她想要快一點,全身沒有了力氣。
怎么辦?
又要找不到了。
無助的感覺讓她很想放聲大哭。
但是,她發不出聲音來。
只差一點,差一點她就追上了。
那聲音,再一次出現。
她原本就要放棄了。
聽著這個聲音,也不知道哪里來的一股力量,促使著她往前跑。
終于,她看到了一點點的白光照進了這無盡的黑暗。
那個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是侯琰!
她欣喜若狂,沖著那抹光亮,那個聲音,張大了嘴。
“侯琰……”這個聲音,她自己都聽不到。
努力的睜開眼,想離那束光更近一些。
“醒了!醒了!”
“快,叫醫生!”
“晴天,晴天,宛白醒了!”
那個一直在喊她的聲音,又響了。
一只溫熱的手輕撫在她的臉上,溫柔的輕擦著好記眼角的淚。
她感覺到那只手在顫抖,很小心,很小心。
眼前,終于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那個輪廓一點點的變得清晰。
只是那張臉……
“你變丑了。”她張著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聽得見。
那張好看的臉,怎么變成了這個樣子?
很憔悴,皮膚就像是蔫了的茄子,一點也不光滑緊致。
不知道多久沒有刮胡子了,下巴都快長出草了。
凌厲的眼睛里,滿是血絲。
此時他的眼眶里泛著水花兒。
“你嫌棄我?”侯琰聲音哽咽,手摸著她的臉,心臟一直在顫抖,未能平靜。
姜宛白想笑,只是現在很累。
她搖頭,“不嫌棄。”
她還能見到他,她怎么會嫌棄?
此時,門口傳來零亂急促的腳步門。
“醒了?”許晴天穿著白大褂,急忙走到床邊。
跟她一起進來的還有很多專家。
侯琰被推到門外,任由他們給她做著檢查。
這些檢查做下來,又是大半個小時。
侯琰站在門口,急促不安。
付航也焦慮的往里張望,什么也看不到。
終于,門開了。
“怎么樣?”侯琰立刻上前問。
許晴天整個人像是卸下了重擔,她嘆了一聲,“沒有什么大礙。只是需要多休息。不過,還要在醫院多觀察一些時間。”
“嗯。”
“她傷了很多筋骨,以后可能……”許晴天說起這個,心里有些難受,“最好,不要使什么重力。”
侯琰冷沉的又點了一下頭。
這些,他都知道。
許晴天重嘆道:“她昏迷了兩個月,身體很虛。現在醒來了,需要多出去曬曬太陽。”
“嗯。”
“那我先去忙了。”畢竟,還有很多后續事宜。
雖然是醒過來了,可她的身體確實是受到了重創。
那樣的情況下,還能夠活下來,真的是她命大。
后面還要針對她的身體情況制定出一套醫療方案,畢竟要保證她能夠無恙。
許晴天說完,侯琰就迫不及待的進了病房。
許是剛醒過來,姜宛白還不太適應。
她微閉著眼睛,聽到聲音就又睜開了。
“侯琰……”
“我在。”侯琰趕緊走過去,握住她的手。
感受到他手掌的溫度,那顆不安的心終于是落了下來。
她看著他,“我睡了多久?”
“63天。”
她驚愕。
原來,她昏迷了這么久。
竟然,還沒有死。
那……
“卓智謹找到了嗎?”那天發生的事情,她并沒有忘記。
侯琰搖頭,“在廢墟里,找到了他的殘骸。”
死了啊。
腦子里浮現出他對她笑的樣子。
早就恨不得他去死,但從來沒有想過,他會是以這樣的方式死在她面前。
這樣,她就不該恨他了嗎?
似乎,恨也恨不出個什么名堂了。
“曾淼呢?”她相信,他們一定能夠查出那天的罪魁禍首。
提起曾淼,侯琰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
那個女人就算是被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他說:“等你好了,我帶你去見她。”
姜宛白點點頭,“她費了這么大的心思要弄死我,要是知道我還活著,不知道會不會被氣死。”
一想到曾淼看到她還活著的表情,她就想笑。
侯琰握著她的手,“你剛醒過來,別想太多。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我帶你出去外面看看。”
“嗯。”剛醒就說這么多話,她確實是很累。
她的手也沒有什么力量,手指輕輕地勾著他的手心,“你別走。”
“我不走。”侯琰執起她的手,放在唇上親了親,“我守著你,睡吧。”
有了他這句承認,姜宛白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她的夢里,只有他。
姜宛白又躺了一個星期,終于可以下床了。
不過,也只是下床而已。
侯琰把她抱在輪椅上,推著她出了門。
天氣已經變涼了。
樹葉都黃了。
侯琰給她穿上了一件厚厚的羽絨服,腿上還給她搭了一條毛毯,怕她冷著了。
這是一家私立醫院,各方面的條件,還有環境都很好。
在這里,不像是在醫院,更像是在某個度假村。
風景怡人,人少寂靜。
侯琰把她推到一棵梧桐樹下,他則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風輕揚,一片梧桐葉緩緩落下。
他伸手接住那往葉子,放在她的手上,“送給你。”
“一片葉子?”纖細的手指捏著樹葉,望著他,“我想要別的。”
“想要什么?”
“吻。”
侯琰愣了一下,隨即站起來,彎下了腰。
輕柔的覆上了那張柔軟的唇。
姜宛白感受著,有點涼。
她輕輕地往后仰,拉開了跟他的距離,“我是不是……成了個廢人了?”
突如其來的問,驚了侯琰。
他的眼神,都亂了。
這些天,他一直沒有跟她說她的身體情況差到什么地步。
她也沒有問。
她何其敏感,自己的身體有什么問題,又何嘗感覺不出來?
“你不用瞞著我。”看到他眼里的不安,她笑著低頭看著手上的樹葉,“那么強烈的沖擊力量,我還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萬幸了。就算是廢了,毀了容,我都能夠接受。”
她后來再醒過來,也想過自己是不是可能毀了容。
去洗手間的時候,她看了眼鏡子,還是那張臉。
只是,她走了兩步,就覺得腿軟,手似乎也沒有什么力量。
身體里的能量,像是被抽光了一般。
就像是武俠小說里被廢了武功。
不管多差的情況,她都接受了。
只要,她還活著。
活著,就能給侯琰一個交待。
“你只是受了沖擊,身體才會變差。不過,慢慢會恢復的。”侯琰蹲在她面前,大手包裹著她的兩只小手,仰頭望著她,“我們一起努力,好嗎?”
姜宛白看到他眼里沒隱藏住的擔憂和害怕,輕輕地點頭,“好。”
侯琰聽到她的回答,重重的松了一口氣。
只要她積極面對,一切都無所謂。
在事情發生的時候他都想過,不管她變成什么樣子,他都會陪著她。
一直陪著。
只要,她不離開他。
不,他是不會讓她離開他的。
姜宛白又在醫院待了一個月,她能夠自己下地走路了。
比起之前,她又柔弱了好幾分。
侯琰是真的再也舍不得她累半分,將她抱起來,走出醫院。
岑湛這段時間一直在京都,現在他充當著司機。
“嫂子。”岑湛拉開車門,笑著喊著姜宛白。
姜宛白對他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好久不見。”
岑湛笑道:“確實是很久沒見了。不過,我之前可是想來看你來著,是大哥不允許。”
侯琰瞪了他一眼。
岑湛閉上了嘴,聳了聳肩。
還不準告狀呢。
侯琰把她放進車子里,這才坐上去。
“開車。”
“好嘞。”
那場爆炸引起了社會的關注,自然是少不了蕭家。
蕭芳若得知姜宛白所住的房子被炸了,當時臉都白了。
她立刻派人去找,不過沒有找到人。
這三個多月的時間,蕭家新認回的大小姐在爆炸中香消玉隕的消息就沒有斷過。
漸漸的,這聲音也就下去了。
三個月的時間,足以平息所有的事情。
蕭家依舊運行正常,不過是多了一個被外界閑時的談資而已。
“呵,都這么久了,還有人報道,真是閑得慌。”蕭依依把手機丟到一邊,看了眼自己的美甲,“哥,應光哥哥問你這邊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樣了。眼看著沒幾個月了,可不能出什么亂子。”
蕭安信也在看那條新聞,他沒有想明白,好好的一個人,竟然說沒就沒了。
他總覺得,姜宛白還活著。
只是這幾個月,蕭家一直有人在找,但都沒有一點音信。
可真要活著,那人呢?
總得有點影吧。
可就是沒有。
“哥!你在發什么呆?我在跟你說話呢。”蕭依依不見他回應,不免有些不滿。
蕭安信放下手機,“我這邊沒有問題,該安排的都已經安排好了。倒是應光那邊,他們有沒有放棄去找?”
“之前一直有人去找的負責人,但人家根本就不愿意見。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蕭依依勾唇,“放心吧,他們現在只能依靠我們。姜宛白一死,這京都倒是太平了。”
蕭安信看著自家妹妹,總覺得姜宛白的死跟她似乎有點關系。
“依依,你老實告訴我,姜宛白被炸死,是不是跟你有關?”他正色問。
“又不是我。”蕭依依翻看著手指,“她自己得罪了什么人,心里有數。”
“這幾個月,媽雖然沒有說什么,但是她還是很難過。”
“肯定會難過了。那畢竟是她的女兒。”蕭依依看向蕭安信,“你就別再提她了。免得傷了媽咪的心。”
蕭安信盯著她,“真的跟你無關?”
“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