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禟的醋意倒是收斂了不少。
他閑來無事，時常打著出宮監察府邸修建進程的名義出宮，或是聲稱要去探望他五哥，倒是時常來鳳凰嶺找她。
鳳凰嶺風景甚好，他們或是飲茶賞花，或者策馬踏青，彼此相處倒也其樂融融。
當然了，主要是因為自那次之后，四阿哥便不曾親自造訪登仙觀，八阿哥又剛剛被皇帝賜了婚，即將迎娶董鄂氏為嫡福晉，所以也沒時間來。
沒了旁人插進來，兩個人的關系倒是愈發親近了。
一轉眼已經是康熙三十七年的夏天，鳳凰嶺清涼如春，是個避暑消夏的好地方。
而禟也即將滿十五周歲，個子又躥高了些，如今已經比她高了。
高高瘦瘦的少年，清雋秀麗的容顏，哪怕在灼烈的日頭底下，也依然雪白無暇。
這這是一張讓女人看了都妒忌的臉啊。
林羨余上前，用雪緞帕子給他擦了擦頭上的汗水，“瞧你這一頭的汗，先去洗澡間沖了澡吧。”
禟順勢一把抓住她的手，“我如今分府了。”
這件事，她自然知道的。
還不滿十五歲的禟，就已經有了屬于自己的府邸。
不過嘛，不如她厲害，她這輩子十三歲就擁有了鳳凰嶺的這片領地——雖然登仙觀是在她十六歲的時候才修筑完工的。
其實主要原因是鳳凰嶺畢竟在山上，這里土地廉價，蓋房子也不需要拆遷，自然就能圈出一個大大的花園。
“知道，先去洗澡吧，你這一身酸臭味真沖！”林羨余嗔笑道。
禟嘿嘿笑了，這才快步進了小樓，哆哆哆跑上了二樓，這會子的禟進她的臥室已經絲毫不會覺得不好意思。
浴室里流水聲嘩啦啦，林羨余則躺在臥室陽臺的搖椅上，喝著冰闊樂，那叫一個悠哉。
約莫才一刻鐘光景，她就聽到了腳步聲，抬眼一瞧，卻看到禟穿著件軟緞浴袍便走了出來，那浴袍甚是松垮，生生露出大半胸膛，那結實的胸肌完完全全暴露在林羨余眼前。
林羨余老臉微囧，連忙嗔道：“洗好了就趕緊換上衣裳！都在那邊的衣柜里呢，你自己去找！”
禟嘿嘿笑了，他腳下趿拉著木屐，這才跑去衣柜旁，翻出了一套嶄新的云緞衣裳。
大約是從去年，禟就往她這里塞了好幾套四季衣衫，說是怕一不小心弄臟了或是弄濕了衣裳，總得有幾身換洗的。
當著她的面，這小子臉皮是愈發厚了，竟直接就脫了浴袍！
林羨余連忙別過頭去，一把將窗簾拉上。
然后是窸窸窣窣穿衣的聲音，大概一刻鐘后，禟一身竹青色長袍，宛若一個翩翩佳公子，幾步走到了陽臺上，笑吟吟看著躺在躺椅上的她。
見他衣衫整齊，林羨余松了一口氣，“等過了午，天氣涼爽些，咱們再出去騎馬狩獵。”
禟眸子定定凝視著她的臉頰。
看得林羨余都忍不住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有臟東西了，“怎么了？”
禟支吾道：“我已經分府了，所以，不必急著早早趕回宮。所以……我能在這兒多待一會兒嗎？”
林羨余笑了笑：“自然是可以的，只不過鳳凰嶺夜路不好走，你最好還是天黑之前……”
林羨余話未說完，禟就滿目灼熱打斷了她的話：“那我不回府，不就不必走夜路了？”
林羨余：……作為過來人，他豈會不懂這個小色狼的意思？
她抬眼輕哼了一聲。
被看穿了意圖的禟臉上微微有些羞赧，“我……我都十六歲了。連十弟都指了婚，納了通房格格了。”
喲呵，這是急著要想那個了？
禟面有抱怨之色：“若要等到十八歲，那也太晚了！難道就不能早點兒？”
說著，禟忽的道：“要不我先去跟汗阿瑪求個賜婚！就算先不成婚，也先把婚事定下再說！”
禟要娶一個比自己大十三歲的道姑，也真真是相當有勇氣了。
林羨余嘆了口氣，“宜妃應該不會同意吧？”
禟眉心一緊，旋即道：“我會盡力說服額娘的，何況上頭汗阿瑪做主呢。”
林羨余輕輕笑道：“你放心，就算真的要成婚，我也會換一個合適的身份。”
禟一愣，“這樣自然是最好了。”
說著，禟一喜，“這么說你答應了？”
林羨余固執地道：“必須等到你滿十八周歲！”
禟不免有些氣餒，“就算我如今想不起上輩子的事兒，也不妨礙我如今喜歡你啊！咱們先成婚，然后爺再慢慢想上輩子的事兒！這不也挺好嗎？”
林羨余輕輕搖了搖頭，“你如今年紀小，我怕你日后會后悔。”——除了記憶殘影還沒觸發之外，未成年人畢竟心性不夠成熟，若是這個時候就做出選擇，難保日后不會后悔。
“爺才不會后悔！”禟俊臉上滿是篤定之色，“你等了爺這么多年，爺不會辜負你的！”
林羨余笑了笑，“我的過往，并不像你想象中那樣完美。我會在你滿十八歲之后，就告訴你我的一切，到時候，你如今還愿意跟我在一起，那我自然也不會辜負你。”——而你若要選擇分離，我也由著你。
想到此，林羨余心下黯然，她活得太久了，所以許多事情會比尋常人更看得開些。
禟蹙眉：“那你為什么不能現在就告訴我？！”
林羨余一怔，她垂下眸子，“我怕你根本接受不了我的過往……”——之前，四阿哥只是對她稍微展示一下好感度，禟就吃醋成那副樣子，若是禟知道，他曾經是四福晉……
讓一個未成年人接受這種事情，禟真的能承受得了嗎？
她緩緩起身，一把抱住禟，低語道：“若想與我成婚，必須等到你年滿十八歲。不過，你若是想留宿，也由你。”
聽了這話，禟不由地心頭一熱，“我……不會辜負你的。”
林羨余輕嘆了口氣，即使現在恩好，日后若要分手，她亦是無二話的。
只是她此刻聽著禟砰砰加速的心跳聲，倒是說不出那樣的話了。
罷了，反正這種事情，在這個時代反正不是男人吃虧。
同樣，靈魂是現代人的她也不覺得吃虧。
只是此刻心情，倒是不似做固倫和孝公主、做九福晉董鄂嫻瑜時候那樣舒心了。
她心里的秘密壓得太久太多了，滾一滾床單似乎是個不錯的解壓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