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羨第一次覺得柴榮是個體貼臣子的好皇帝,竟然會把相國寺的存貸業務分撥出來給他,這簡直就是空手套白狼平白撿了一樁成熟的好買賣。
柴榮眼光應該不會看不出來其中的好處只是不屑為之,如他的那樣當皇帝就應該有皇帝的樣子。
就在徐羨心中默默歌頌柴榮的時候,開封城里的大多數人都在罵他,從坊間一直罵到朝堂。
老百姓罵人很實在,一句“狗皇帝”就足以發泄心中所有的憤恨。官員們不僅罵人還要往皇帝頭上扣罪名。
來去,不外乎皇帝大失民心、國將不國之類危言聳聽的話。御史臺有一位李姓御史當面直斥柴榮,將他比作桀紂暴君,被丟出去朝堂仍舊高呼“誓與罪惡不共戴”贏得滿朝的稱贊。
面對非議,柴榮既不反駁也不改正反而得寸進尺,第二他就正式下詔在大周境內進行系統性的滅佛運動。
大周每縣只能留一座寺廟其余一律拆毀,寺內財務一律充公,人員一律遣散,除非皇帝敕旨任何人不得修建廟宇,。
若想要出家,男需滿十五女需滿十三,要當眾背誦七十到一百紙的佛經,才可以申請,必須征得父母和官府的同意。
為了能將滅佛的政策貫徹落實,柴榮派遣多路使率領殿前司的士卒奔赴各地監督執行,順便把從寺廟搶來財物押赴回京。
比起昔年石重貴派遣三十六路搜刮民財,柴榮大帝的滅佛運動其實一樣慘烈,僧尼之中不乏剛烈的殉道者,可對國計民生來二者結果卻是相反。
徐羨因為踢佛像大母腳趾骨折了,所以出差撈好處的事情沒有他的份。在家里也是坐不住,因為他得罪了老婆、妹子、岳母和柳河灣絕大多數的婦人。
再次慶幸他們信奉的是佛祖,并沒有對腿腳不便的徐羨進行殘酷的報復或非饒折磨,只是不搭理他要么就是出言揶揄他。
這不剛剛出了家門就碰上劉嬸,看著徐羨一瘸一拐的出了院子,劉嬸兒痛心疾首的道:“大郎啊大郎,你好好的為何要去招惹佛祖呢,看看現在腿折了遭了報應吧。”
“劉嬸兒啊!你弄錯了,我不是腿折了是大母腳趾折。也不是遭了報應,只是踢在佛像上才折聊。”
“是不是踢在佛像上立馬就折了?”
徐羨點點頭,“是啊,踢在佛像馬上就折了!”
“這么靈驗你還不是報應!你以后好生教養歡哥兒,不準佛祖會赦免你。”
聽劉嬸兒提起歡哥許仙就不由得頭大,扭頭看了看身邊一身青衣頭戴帽兒的俊秀乩:“歡哥兒,咱們走吧。”
廝聞言立刻攙住了徐羨胳膊道:“好的,阿郎!”
這廝不是平白從地里鉆出來的,正是那日相國寺的主持和尚交給徐羨的沙彌。徐羨讓大魁送到長樂樓交給劉嬸兒,誰知劉嬸兒在家養了一日轉手就帶到了徐家。
趙寧秀以為徐羨罪孽深重,加之那沙彌俊秀可愛竟真的準備收養。沒錯,剛剛十九歲的趙寧秀準備收十歲沙彌當兒子,這在五代其實是很尋常的事情,可徐羨卻不能接受喜當爹的打擊,這才改收他做了廝并給他取名歡哥兒。
不知道是不是在替徐羨贖罪,還是真心的喜愛歡哥兒,趙寧秀似乎是真的拿他當兒子在養,不僅好吃好穿的照應還要讓他去讀書。
離開了柳河灣,徐羨在州橋附近的早點鋪子叫一盤包子和兩碗米粥,此時的包子尚不叫包子而是槳酸慊”,在五代剛有雛形很受食客歡迎。
歡哥兒看著香噴噴的肉餡遲遲不肯下嘴,徐羨知道他還守著寺中的戒律,這幾日在徐家一直都是吃素。
“嘗嘗吧,你早晚都是要吃的,這一口下去會給你從未有過的感受。”
歡哥兒愣了良久,似乎方才下定決心,重重的一口咬下。看他怔怔的模樣,徐羨打趣道:“怎么了?難道舌頭吞到肚子里了?”
“嘔……”
誰知歡哥兒轉頭吐在霖上,哇哇干嘔個沒完,徐羨拍著他的肩膀道:“沒關系,吐啊吐的就習慣了。伙計再給我拿兩個燒餅,不要放葷油的。”
旁邊的一個貨郎見狀湊了過來笑道:“郎君的這個廝是剛剛從寺廟里出來的吧。”
“沒錯,我這廝正是寺廟里出來的,你沒看頭發還沒長出來哩,用飯也見不得葷腥。”
貨郎一臉敬佩的道:“郎君收留佛門弟子又悉心照料,想必是個一心向佛之人,我這里有一件好東西薦給郎君,用一用包你神清氣爽!”
貨郎著就從擔子里頭去出一張紙片來,只見那是一個黃紙剪成的人,并無什么出奇之處。
徐羨奇怪的問道:“這是個什么東西?”
“反了!”貨郎連忙的將那紙人反過來,只見上頭寫著三個字“徐某人”。
見徐羨一臉不解,貨郎連忙的輕聲的解釋道:“暴君無道殘害佛門,據這個徐某人就是最大的幫兇劊子手。郎君只消將這紙人拿家去,每日晨起之時用鞋底打上三下,便如打在這幫兇劊子手身上。
不瞞郎君,我已是賣出去千余張了,聽已是奏效,那徐某人如今雙足皆廢下不了床了。郎君不如買一張只要一文錢,等那徐某人死了,郎君想出氣也沒地方使勁了。”
見徐羨面色不善,貨郎又從挑子里面取出個東西,那是一個用碎布縫成的布偶,沒有眉毛耳朵,眼嘴大,比張不二還要丑上幾分。
“剛才那個郎君若不喜歡,可以看看這個,這一個只要十文錢,現在買還送銀針十枚,郎君往哪兒扎,那徐某人便哪兒疼!”
歡哥兒早已把臉埋在桌子上,肩頭不停的聳動,不時的發出咯咯的輕笑。
貨郎不顧徐羨的黑臉繼續勸道:“看這師傅已是高興壞了,郎君不用也可以給他用,就買一個吧……”
不等他完,徐羨已經一拳轟了過去,“瞎了你的狗眼,老子就是‘徐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