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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石塊、泥土、瓦礫等亂糟糟地堆在一起,還有一些連根挖起的植物被人丟棄一旁。筆趣閣文學網,更多好免費閱讀。雪化后變得泥濘的地上,已經沒有了道路,只有一串因為行人來去而踩踏出來的腳印。
時雍和宋長貴等人順著那一排腳印走進去,看到中間有一個巨型大坑,約摸有一丈深淺,一堆尸骨橫七豎八地丟棄在坑中,還有一些骷髏掩埋在泥土下面,半露不露,殘骨斷骸,看一眼便令人骨頭生冷。
這下面是埋了多少人?
幾具尚未腐敗的新鮮尸體已經被人抬了上去,坑底那一堆尸骨還沒能徹底清理完畢。
四周有一些匠人正在往外面刨土。
這些匠人都不專業,挖出的土堆之中,混合著各類衣料和隨身之物,還有一柄生銹的長劍和幾片破碎的酒瓶殘片,都被他們隨手丟棄在一旁,并未引來注意。
而這些東西,對于斷案和驗證死者身份是極有幫助的。
時雍見狀,看了宋長貴一眼。
宋長貴一看這情形也是深鎖濃眉,大聲叫道:
“不可亂丟,不可亂丟啊。沈頭,勞駕你,差人收撿一下。”
沈灝方才前來,看到是這番情形也是面生不悅,回頭看一眼工部和太常寺的官吏們,他喚來周明生和郭大力,吩咐道:
“你兩個負責把這些物件都收集起來,整理在一處,不可有半點遺失。可懂得?”
周明生當了這么久的差,自然明白這個東西的重要性。他朝沈灝點點頭,扶刀上前,看著那幾個匠人就大聲吆喝。
“兄弟們,別亂丟啊。小心他們半夜爬起來找你們要東西。”
幾個刨土的匠人被他說得心里發瘆,都小心翼翼起來。
宋長貴走到一邊,叫來一個工部負責重建高句館的吏目。
“勞煩說說當時情形。”
那吏目眼窩深邃,想是緊張得很了,說話前,一連咽了好幾下唾沫,這才指著坑中。
“最先發現的是女尸,大抵是在這個位置。筆趣閣文學網,更多好免費閱讀。”
他看了看時雍,轉頭對宋長貴道:“女尸埋得較淺,翻開磚石便看到了。”
時雍打斷他:“房屋走水毀壞,為何連同庭院都要翻新?”
吏目尷尬地笑了一下,“朝廷批了銀子下來,總得辦好差事才是。”
時雍唔了一聲,點點頭,“你繼續。”
吏目挪開目光,仍然看向宋長貴,說道:“其后又發現兩男一女兩具尸體,都離地面不深。更深處的白骨堆是匠人們將尸體抬出后,準備回填泥土時無意發現的……”
這時,旁邊一個圍觀的匠人道:“我們在泥土里發現了一截手骨,嚇了一跳,吳大人說再往下挖挖看。這一挖可不得了,哪是一具尸體?這分明是一堆啊。”
那人做了個顫抖的動作。
“大家都在猜測,是不是古時候這里有仗打?死的人都埋在這里了。可宋大人來了之后,說是死亡時間并沒有那么久,大概在二十年內,我們就想不通了。”
“怪瘆人的。”
“難不成是高句國人在我大晏濫殺無辜,然后將尸體掩埋在自家院中?”
幾個匠人開始七嘴八舌。
吏目喝止一下,他們才又噤聲。
時雍看著白骨堆沒有說話,而宋長貴不停地向他們解釋,暫且不好下這種斷語,在高句館發現尸骨,不能說犯事的就是高句人。
在準備修葺高句館時,高句館內原本的通譯和高句人都暫時搬遷到兀良館居住了。
因為來桑好客,在四夷館本就寂寞,在趙那里學了手談之術回來,整日便邀人來斗,恰又與那些人說得上話,吳松安便索性成全了他們。
時雍四下看看,沒有看到來桑,又對宋長貴道:“那幾具尸體停放何處?”
宋長貴道:“尚在館中。”
高句館燒了一半,另一半便閑置下來,此刻尸體還沒有來得及搬運到殮房去。
時雍聞言,從庭中尸骨坑走了回來,對趙說了一下情況,便去驗尸。
宋辭已經在那里等待了。
他手上拿著勘驗文書,見宋長貴進來,便將文書遞了上去。
“師父,我已按你吩咐記錄在冊,您請過目。”
宋長貴點點頭接過,隨手交給了時雍。
“阿拾看看。”
勘驗文書上所具內容,多半是宋長貴和宋辭之前所驗,包含尸體的性別、年齡、死亡時間、死亡原因等詳細情況。
死者共有四人,年紀二十至四十不等,其中一男一女的鎖骨處有狼頭刺青。關于這四人的死亡原因,由宋長貴親自核實:“眼睛縱出,遍體青黑,死于砒霜之毒”。
而死亡時間,宋長貴認為約摸在十日前,因京師天寒地凍,數日見雪,死者尸體埋入地下,腐敗程度不深。
正因為此,當時雍翻開他們身上的袍子時,那鎖骨上的狼頭刺青還栩栩如生。
一看像狼頭,再看像姑娘,這個圖形極好辨認。
時雍翻查了幾具尸體,發現完全符合毒死癥狀,又有宋長貴這個老仵作把關,她沒有對死因有異議。
“爹!”
時雍翻看著勘驗文書,小聲問:“你以為,這四具尸體和深埋在院中的那些白骨堆,有沒有必然聯系?”
宋長貴皺了皺眉道:“眼下難以定論。當務之急,是核實死者身份。”
“沒錯,核實了身份,才能打開突破口。”
時雍點點頭,提了提腕上的手套口,跟著宋長貴又回到了挖掘現場,那些被丟棄在坑里的器物已經被周明生等人全部放置在了一張裹尸用的白布上,東西上沾滿了泥土,要一件件地辨認很需要一些時間,還有坑底的白骨堆,要把他們全部整理出來,更不知今晚要忙到何時了。
時雍回頭看一眼坐在檐下,由太常寺卿和幾個官吏相陪的趙,和宋長貴小聲說了一句,便朝他走了過去。
“大人!”
當著外人的面,她很給趙面子,端端正正行了禮,這才恭聲道:“我這邊暫時走不成的了,時辰不早,要不大人先行回府休息?”
趙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無妨。我等你。”
方才吳松安對大都督來此地目前還在惴惴不安,聽了這話,又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難不成大都督當真不關心案子,是為一個女子來的?
不可能!
定有貓膩。
吳松安實在不愿意他老人家坐在這兒了,聞言順著時雍的話好言相勸,“大都督。更深露重,您還是聽宋姑娘的話,回府去歇了吧,等這邊有了眉目,下官便快馬加鞭差人來報。”
趙朝他擺了擺手,表示沒有關系,然后又關切地問時雍:“胳膊可好?”
時雍忙起來早已忘了自己胳膊受傷的事情,對上他的目光還愣了愣神才反應過來,心里一甜,唇角忍不住就浮上了笑意。
“回大人話,已經不礙事了。我要去忙了,陪不了大人,您就回去吧。”
趙的目光越過她的身子,望一眼火把照亮的地方那一群忙碌的人和亂石泥堆,沉聲道:“有何發現?”
時雍看了看周圍的人,將方才的發現和宋長貴的驗尸結論告訴了趙,又回頭望一眼夜色里的白骨堆。
“現場遺留下許多器物,相信很快便能查明死者身份……”
她話音剛落,周明生便殷勤地跑了過來,朝時雍遞了個眼色,又拱手朝趙行禮。
“大都督,有新的發現了。”
時雍知道他想在趙面前表現,便默默站在旁邊不吭聲,又聽周明生興奮地匯報道:“土堆里刨出一個兀良汗使者令牌。宋大人請示,要不要派人請二皇子過來,再行辨認?”
周明生話音剛落,未等到趙出聲,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道爽朗的聲音。
“不必相請。小王來了。”
時雍側目望去,火光輝映處,一行數人速度極快地走了過來,為首之人正是兀良汗二皇子來桑,無為扶刀走在他的身后,半張面具泛著一抹冰冷的寒光。
在他們的旁邊,還有幾個異族打扮的男子,面色鐵青,為首那人還沒有走近,便大聲道:“是誰在污言穢語,污蔑我高句國殺人埋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