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到目前為止,李大德腦子里那模棱兩可的發電機圖紙還沒畫出來,不然他倒很想在朱雀門上裝幾個電喇叭,給對面觀禮的百姓們解說一下部隊番號及歷史淵源什么的。
當然了,某人只是在想桃子。
倒不是說這些部隊番號需要保密啥的,而是這貨即便有了發電機,也絕逼做不出電喇叭來。
朱雀門外的歡呼漸落,安靜下來的人群紛紛向東張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面鮮紅的唐旗。
“踏、踏、踏、踏……”
唐旗之后,伴著整齊的腳步聲,平康坊北大街的路面上出現一排明晃晃的身影。
倒也不用解說,眾人只看盔甲樣式就知道這是皇城翊衛。
老李親自掌握軍權的部隊,走在最前面才是應有之理。
就見第一個方陣的士兵盡皆身著銀色鐵扎甲,頭戴紅纓兜鍪,背披鮮紅色披風。每一步都準確的踩在一個點上,隨著飄揚的唐旗漸至朱雀門下。
城頭上早立有戰鼓,隨著鼓點變化,在跨過安上門中線的那一刻,所有人只聽“咵”的一聲悶響,方陣中的所有士兵便都右手錘胸,斜看向城樓上的老李,同時腳步猛的崩直,重重的踏落。
“哐、哐、哐、……”
畢竟身上的鐵甲都不輕,加之朱雀門外的地面都鋪了青石板。這么個走法,發出的聲音可比當時太原城外那些降兵響亮多了。
圍觀的百姓忍不住驚呼,只覺地面都在顫動。而待少數幾個膽大的喝彩過后,發現竟無人呵斥,歡呼聲便不絕于耳了。
大家似乎第一次發現,以往只覺與“危險”、“野蠻”、“血腥”等詞匯同時出現的大頭兵,竟也能這般順眼。
許多大姑娘小媳婦都瞧的面紅耳赤的,比如劉長發的嬌小婆娘,直勾勾的盯著前排那幾個白凈青年,把老劉的腰子都快掐青了。
不過很快,輪到老劉臉紅了。
禁軍充當儀仗隊第一個走過朱雀門,那是給老李面子。但后面的順序,大家就得按軍功來競爭了。
別看李淵這段時間緊著給自己的手下創造機會立功,但第二個出場的,仍毫無懸念的歸于整編過后的娘子軍。
沒辦法,真要按當初級別來算,整個關中所有軍隊都歸李秀寧統籌,就連李淵的幾個弟弟都是她的手下。輪軍功,老李本人都得去后面排隊。
現在的娘子軍,正式番號叫“平陽軍”,明顯是取自李秀寧的封號。當然,大抵也寄托了老李的某種理念。
平陽,就是平楊。
要不是嫌不好聽,且找不到出處掩蓋,他都想給寶貝女兒來個“滅楊”或是“殺楊”的封號了。
平陽軍的戰旗,其實就是縮小了一號的唐旗,上面繡了“平陽”兩字。
不過此刻走在最前面打旗的,卻不是李秀寧與柴紹兩口子最貼心的狗腿馬三寶,而是新晉新樂縣公馮月娥。
為了突出李秀寧在軍中的地位,同時也為了方便照顧和保護他這位三姐,李大德費勁口舌,把手里能稱得上是女人的家伙全都打發進了平陽軍。又從皇宮及鄠縣莊戶里選拔,才湊齊了五百個能打的女兵來。
這一支純女子組成的戰隊,就算是李秀寧的親衛營了。
可惜受年代思想制約,想搞成第一隊那般連身高都一模一樣的整齊方陣是不太可能。但就瞧那一水身穿綴絹鐵甲的女子身影,就已經讓圍觀群眾張大嘴巴了。
什么時候,女人也能這般上陣殺敵了?
“正步走!”
前方戰旗飄過安上門,隨著鼓點,第一排打頭的霍云兒沉喝一聲,隨著突如其來的“殺,殺,殺”的口令,就如同此前隊列一般,只聽“哐”的一聲,隊伍已然正步開進,但氣勢又與此前不同。
離的最近的興道坊的百姓,只覺得一陣殺伐鐵血的氣勢突然而起,猛的喝彩起來。
如果說之前看到翊衛方陣的表現,大家只覺得不愧是皇家禁軍,正氣凜然的話,待見了眼前經過的平陽軍,就只覺自己似乎感受到了大唐軍隊的無雙戰力,與有榮焉了。
城樓上,不少陪同老李的官員都紛紛側目,偷眼看向隨站在柴紹身旁的李秀寧,說不出是羨慕還是嫉妒。
作為皇帝的女婿,柴紹不出意外的獲封駙馬都尉的名銜。但除此之外,老李又給他封了個臨汾郡公,拜左翊衛大將軍。
同樣是女婿,像竇誕、段綸等就沒這待遇。以至不少人都覺得,這廝就是沾了媳婦的光。
“三郎,聽說為了組建這營女兵你費了不少心思,還與阿爺吵了一架?”
待到平陽軍的三個方陣全部經過,李秀寧便溜達到了李大德身側,語氣莫名道。
“啊,三姐你不喜歡?”
不知為何,李秀寧看起來并沒那么開心。
她其實不是個愛出風頭的人,與馮月娥手下那群覺得砍人比嫁人爽的女殺才也不同。如果不是為了響應老李,她寧愿在家看孩子繡花,做個沒人知曉的普通女子。
所謂軍權,在別人眼中或許代表了身份和地位,但在她看來,只是沉甸甸的責任。
李大德只想了一瞬,便明白過來。
“沒事,三姐要是嫌耽誤工夫,就把事都丟給寶哥去干。反正他就是個勞碌命……”
話音未落,李秀寧便丟了個白眼球過來:“若人人都像你這般疲懶,做甩手掌柜,這天下得成什么樣子!”
“喔,那一定是一個沒有戰爭,沒有罪惡,人人明禮有愛的美好世界”
李大德隨口亂貧,同時看到跟在平陽軍后出現的身影,便樂呵呵的揮手致意。
司馬長安現在神氣了,添為整編后的“神潭軍”主將,獲封左監門衛將軍,再不負俘虜之名。
不過神潭軍的歸屬目前還是個迷。老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既然給了番號,那顯然是要丟出去打仗的。但作為統兵一路的總管,司馬長安的級別又好像有點低。
正走神間,李大德忽覺耳朵感受到了極其熟悉的觸感,正被一只小手捏住,同時李秀寧的叮囑也隨同而來:“現在你也是牧守一方的大都督了,等去了晉陽,切不可再似這般疲懶,事事都丟給下屬……”
“嗯?去晉陽?誰啊?”
李大德驀然扭頭,張大了嘴巴。
誰特么要去晉陽了?老頭子不是說好留哥們兒在京城享福么?
一想到自己還有“新長安建設計劃”“東西城區交通改造計劃”“公共馬車項目”等沒和工部細說,還有關于“建設美麗新關中”的構想沒向老李去吹,某杠精便一臉氣急,扭頭就要找親爸爸理論。
“你回來!”
耳朵一緊,李秀寧單手就把這貨給拽了個趔趄。
“今日何等日子,不許去阿爺面前添亂!”
李秀寧攢著好看的黛眉,寒著臉道:“都是當親王的人了,過些日子便要大婚,怎地還這般毛躁!”
哐當!
某杠精心頭一聲驚雷,又是一個他完全被蒙在鼓里的勁爆消息。
“好哇……”
斜眼看向正笑瞇瞇向樓下揮手的大哥二哥,李大德咬著后槽牙在心里不斷罵街。
連李秀寧都知道的消息,他就不信李建成和李世民不知道。可這兩人卻好似商量好的一般,在他面前半點異常都沒流露出來。
“……和你說話呢!眼睛瞧哪看!”
耳朵又被扯了一下,但隨即李秀寧卻是又給他揉了揉,嘴里絮絮叨叨的:
“柳瑛那丫頭,性格倒似咱們李家人一般,風風火火的。但你可記著啊,等她嫁過來成了王妃,就不能整日再往軍營跑了!還有啊,你那個側妃是個玲瓏心思,你可長點心……”
“哎!”
李大德嘆了口氣,看著眼前的熱鬧場景,從未覺得時間過的如此之慢。
彼時,遠在伊闕關內的盧明月,感受卻與他恰恰相反。
時間過的可真快,一眨眼,他的王朝就走到了盡頭。
“殺啊!”
伊闕關南北兩門都已被隋軍攻破,甬道下的尸體堆積在刀車兩邊,足足有一人高。
無數隋軍士兵吶喊著自城門涌入,把關城內的一切都染成血色。
投降的官員?
負隅頑抗的士兵?
被盧明月裹挾來的難民?
便連那些受盡了折磨,本以為此番能逃出生天的女人們,也難逃隋軍的屠殺。前一秒才得出囚籠,后一秒便是鋒刃臨身。
一戰便傷亡近三分之一的隋軍士兵此時早就殺紅了眼,入眼所見的一切活物,便是一只雞,一頭牛,也都先砍上一刀再說。
滾滾濃煙自關城中央的“皇宮”冒起。
大家生時際遇各有不同,歸去的路卻是那般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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