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內必須前往灃水河府赴職,要從南寧郡趕往廣南郡。
兩地風俗地貌不盡相同,南寧郡平原多,廣南多山。
中途路遠,路程又陌生,可能耗費七八日時間。
劉景必須要回家族一趟,祭奠亡父,順便處理些雜事。
時間緊迫。
天初明,劉景便退了客房,準備離開。
期間,幾位同道修士面帶討好的前來祝賀,劉景也只得笑臉相迎。
山道上發生的短促而慘烈的戰斗,除了清靜道人師徒,其他人并不知曉太多。
何況昨日,劉景還費了一番功夫將爆炸的血肉清下山崖。
但滿地的狼藉,難免引人猜測。
劉景不在意他們,他在意的是張甲虎的外公,乃至那位七品山神。
雖然披霞山遠在昌南郡地域,但劉景不認為能隱瞞多久。
好在,他馬上就前往更遠的西南邊境。
河神與山神、城隍等還有所不同,雖也歸五岳大帝統轄,但其上,還有位監察者——
北方五氣水德星君!
劉景觀想的是火德星君,最適合他任職的神府,首要是城隍,次之為山神。
如今陰差陽錯的入了水神體系,倒也能在短時間內,避開披霞山。
辰時過后,劉景終于牽著驢子走出赤林觀。
道觀門口,極其不舍的小道童明德,眼都哭腫了,用力喊道:
“劉景師兄,你要常回來看我啊?”
修行漫漫,下次是何日呢?
劉景心里感嘆,只是回身擺擺手,留下囑咐:
“好好修行。”
下山路過昨日戰場,狼藉的山道已然恢復如常,彷佛那場短兵相接并未發生過。
“看來是清靜道人施的法。”
臨近山腳,碰上兩個往道觀運送果蔬米面的挑擔農戶。
“該有修士,準備明年的授箓了。”
劉景讓開道,同時將驢背上的神臂弓又遮掩了下。
下了赤嶺山,劉景特意去拜訪那間路口土地廟。
還未靠近,祝賀恭喜聲便隨著飄來的煙火香氣,隨之而來。
劉景道謝后,取出一個扁木盒子,打開,其內躺著十二支黃澄澄的直香。
抽出三支點上,插入廟宇前的香火爐。
這香燃起的煙氣飄而不散,如一條條絲線,帶著淡淡香味縈繞廟內神像。
“吸!”
神像上猛地傳來狂喜的吸食聲。
這盒直香,正是赤林觀的秘制引神香。
劉景花三十兩的友情價,從眀玄那買了三盒。
此香有凝神壯魄,強壯神念,以及滋補神魂的功效。
眼前這位失去肉身,靠香火附著神像的神祇,貪食的正是引神香對神魂的滋補。
不過,對于授箓前的觀想修行,一支香能燒一個時辰。
授箓后,則功效、時間雙雙折半。
對這位土地廟神,三支可能撐不到半個時辰。
果然,劉景只等了一刻鐘,引神香便燃燒殆盡。
神像傳來意猶未盡的嘆息,回味半響后,連連感謝:
“多謝道友相助,可惜我神力微弱,不能顯身相見,萬望恕罪。”
劉景隱約感覺到神像說話的底氣,向是比以前充實了。
“尊神客氣,您也算晚輩得授天箓的見證者,我們頗有道緣,勿要客氣。”
接上話茬,客氣一番話后,劉景貌似不經意的問道:
“倒是不知尊神名諱?”
神像談了口氣,語氣唏噓道:
“哪里稱得上‘尊’,在下俗號王申,曾為威揚將軍廟九品社神。
可惜遇上生死劫難,勉強保得神魂,轉為不入品的神祇,忝為此處土地。”
劉景安慰:
“前輩莫須感傷,待陰神有成,化陰為陽,依舊能渡劫飛升,名錄天曹。”
話落,劉景面露好奇的道:
“前輩所說威揚將軍廟,可是位于廣南郡邊境?”
“沒錯。”
劉景很自然的繼續道:
“那前輩可知曉灃水河府?”
神像答道:
“當然,我那將軍廟和灃水河同屬滄江平原。”
“前輩你我可真是有緣,我此番所授神職,正是灃水河府的巡水游徼。”
劉景話音一落,土地神王申立馬便反應過來了,暗道:
“怪不得送我引神香,原來在這等著呢。
看來我的根腳早被赤嶺山的那位道人,透漏給了這位。”
這位土地神想差了一點,他的跟腳是眀玄私下說給劉景的。
此番小算計,也是眀玄幫忙參謀的。
王申本意是不愿述說的。
畢竟是涉及幾位高玄道神的丑事,還有他過去所屬的上神。
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唉,眼拙了,沒想看著年紀輕輕的少年模樣,心思倒挺重。”
但他談不上有怨。
畢竟人家是先送上好處,還沒有言語相逼,反而是小心試探,給足了尊重。
神像內的王申,不由認真打量起劉景。
若說過去是習慣性結個善緣,今日便真的有所期望了。
想到這,便低聲道:
“道友此去,若是遇到‘桃花坳’,切記莫聽莫說,莫要摻合;
再有,倘若被分配到巡視灃水河下游的差事,定要警惕大澤。”
說罷,神光一斂,直接送客。
“好了,道友所贈引神香,在下得閉關消化,預祝道友前途坦蕩,早日入得靈霄寶殿。”
“多謝良言!”
劉景明白自己的小算盤被看破了。
臨走前,將扁木盒子剩下的九支引神香,留在了神廟內。
午時經過柳州縣城,感受到那籠罩全城的浩大神威,為了省時間,劉景便沒進去。
在護城河外找了個游俠兒,讓其去給大兄送信。
年輕的游俠聽劉景自稱是豪俠劉軒的弟弟,登時熱情不已。
攔住一對準備牽馬進城的獵戶父子,揮著佩劍蠻橫的“借”了馬,飛奔進城。
獵戶的壯實兒子,氣的拉來弓,就要沖騎在自家馬上的背影射上一箭。
好在劉景上前勸住,才沒釀成一場血案。
“在下劉景,劉軒是我大兄,那位兄弟是幫我送信,您的馬我買下如何?”
獵戶顯然聽過劉軒的名號,連忙擺手道:
“一匹駑馬罷了,相信那位少俠定會歸還的。”
倒是他的兒子少年氣盛,憤憤不平的瞪著劉景。
劉景只是笑了笑,陪同父子倆退到路邊等候。
雖然已經授箓,踏入神仙道,但劉景不會蔑視凡人。
即使未來真的名錄天曹,也定然不會!
小半時辰后,游俠騎馬返回。
老管家華叔領著幾個家仆,趕著輛平板貨車跟在后面。
不用問,大兄肯定還在因為醉酒酣睡。
“小子,還你們的馬,我堂堂平南鄉張升,一言九鼎,說是借馬,就是借馬!”
那邊游俠兒昂著腦袋,送還獵戶的馬。
這邊,劉景將驢背上裝有神臂弓的巨大包裹,轉移到平板貨車上后,對老管家道:
“華叔,我十日內要趕去廣南郡,不能耽誤,之后還得回趟家族,來不及進城了。
你代我和大兄道別。”
“啊,怎么突然跑那么遠?”
老管家失口驚呼。
他是看著劉景長大的,劉景過去最遠不過去了臨縣,這一下突然就要跑到郡國邊境。
老人實在擔心。
“不用那么擔憂,我到了那,會給你們寫信的。”
老管家依舊眉頭皺的很深,臉色非常苦,甚至要落淚了。
劉景見狀,心里同樣難受。
他父親去世,母親離開,就是大兄和華叔對他照顧最多,感情最深。
此番離別,說的輕巧,誰又知道前方是什么樣。
特別是想到之前幾任巡水游徼的遭遇,更是令前路蒙上陰霾。
但很快,劉景便恢復樂觀——
自己有四兇鼎呢!
他可記得,南方群山據說有不少野生異種。
等煉上十幾二十個神通異能,一個七品河府,能有多大劫難?
再不濟,多找點保命異能,茍還不會嘛?
愁緒一掃而過,劉景別過華叔,趕往臨行前的最后一地——
西劉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