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志驚訝地看著她,“聽起來,你父親似乎很了解羌人啊。”
“先父年青時曾經游歷天下,在涼州那邊住過一段時間。”
提起自己的父親,鄧猛的語氣頗為自豪,顯然很崇拜于他,不過鄧香的這番見解,也確實很犀利。
有其父必有其子,難怪鄧演如此優秀了。
“羌人為禍深遠,只可惜如今大漢朝廷太貧弱,撐不起一場大仗,將來等國力強盛了,定要打他個落花流水。”
“陛下好志向,妾拭目以待。”
鄧猛拍手贊嘆,卻對裁減宮中用度毫不在意。
“此番除太后外,將你等的用度減了五成,今夏也不添置衣裳首飾,要辛苦你了。”
“我的衣裳多得十年都穿不完了,再說吃的本就過于鋪張浪費,正好減掉一些。”
鄧猛很不以為然地說著,“當初在南巷,有段時間窮得粥都喝不起了,還是你讓人時不時送點好吃的,才能解解饞。”
劉志郝然,原來當初他的隨意之舉,卻讓鄧猛感銘于心,一直不忘。
“其實,我那時是想招攬你兄長,看他很惦記你們,所以才會送點吃的,以示恩惠,你不用記掛的。”
“于你是小恩小惠,可于我們全家來說,卻是雪中送炭,要知道那時候連我們鄧氏本家都不聞不問,任我們自生自滅。”
說起從前的拮據生活,鄧猛罕見地有些傷感,隨即又嘲諷地一笑。
“如今見到我們富貴了,這下子他們全都笑臉相迎,說得比什么都親熱。”
鄧猛年紀雖輕,卻已經經歷了幾番大起大落,嘗盡了人情冷暖。劉志想起自己的經歷,不由得心有戚戚焉。
可惜那些秘密卻說不出口,只能藏在心里。
“說起來我以前是個縣侯,可你也知道先父當年的事情,這個候位,還是我祖父憐憫,從自己的封地里分出來的。
我又是個庶長子,要不是先父疼愛,如今只怕什么也不是。”
二人傾吐心聲,談得倒也十分投機,鄧猛又問道:“關于放宮婢的事情,陛下打算要如何做?”
“還是不硬性規定,主要看自愿吧,那些無家可歸的,把她們放出去也無以為生。
愿意走的,給她們發放一定的安家費用,然后所有的私人物品都可以帶走。”
既然打算做善事,那就做徹底了,不要讓人有所詬病。
“除了南宮北宮和各皇家園林,長安和汝陽的行宮也按這個標準行事。
事后將所有的人員重新調配一下,如果走的人太多不夠用的話,就調些寺人過去填補空缺。”
那些宦官與宮女不同,即使放出去,他們也沒辦法結婚生子了,而且還會遭到旁人的歧視。
鄧猛很認真地聽著,不時地點點頭表示贊同。
“好,我知道了,不過這么大的事,我一個人可能擔負不起,我想找唐常侍給我幫忙,可否?”
鄧猛年輕,經驗不足,而且她對宮中的編制和人事并不是很熟悉,唐衡與鄧演的關系很好,而且辦事能力也強。
她挑選唐衡作為幫手,的確再適合不過了。
“這個沒問題,有什么解決不了的事情,只管來找我說。”
她沒有管理后宮事務的經驗,突然一下子把這么大的責任壓在她肩膀上,也是夠難為她的了。
“我才不擔心呢,有你做靠山,還有什么事情是解決不了的。”
兩人相視哈哈一笑,正說著話,手上魚竿一沉,這次劉志吸取教訓,悠了會兒,感覺差不多了,這才猛地提起來。
一條斤多重的鯉魚,活蹦亂跳的拉出了水面,讓劉志龍顏大悅。
自古以來,鯉魚就是吉祥的象征,看來他以后也會越來越順利的。
“今晚我們就把它紅燒了吃掉……”
話未說完,忽然想起如今還沒有紅燒這個概念,只得改成“燉了來吃掉”。
當晚,劉志便留在西宮用餐,自從梁冀被誅殺以后,因為不需要鄧猛繼續打掩護,他已經很長時間沒來了。
即便以前在西宮吃飯,也是與那些商量事情的臣子們在一起,所以這還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單獨用餐。
席間二人有說有笑,氣氛十分輕松愜意,晚飯后劉志稍微坐了一會兒,還是起身走了。
鄧猛微微有些失望,但也并未多言,還是開開心心的將他送了出去。
其實劉志的想法很簡單,在別的事情上,他都已經融入了古人的行為方式,但唯獨對于感情,他骨子里還是個現代人。
當初與梁女瑩大婚,有一半是因為迫不得已,如今他已經可以掌控自己的婚姻,所以他不想很隨便的對待鄧猛。
希望能夠與她多相處段日子,收獲一份水到渠成的情感。
剛回到德陽殿,便聽見通傳曹騰求見,劉志心內微微一笑,這老狐貍,終于繃不住了。
當年若論擁立之功,其實曹騰還在梁冀之上,而且他為人圓滑謙恭,并沒有得罪過劉志。
但不管怎么說,在別人的眼中,他和梁冀都是一個戰車上的人,洗也洗不干凈。
此次明面上他無功無過,劉志也保留了他中常侍的位置,但實際上原先他在外廷的人手,都被劉志剪除得差不多了。
即便是在內廷,他的權利也被新寵徐璜分去了大半,可以說地位一落千丈。
但他為人老成持重,何況劉志這段時間也忙得焦頭爛額的,所以曹騰也一直沒有來找過他。
“曹常侍有何事?”
劉志并沒有給他臉色瞧,曹騰此人還是很有才干的,用得好的話也是一大助力。
“沒什么大事,只是有點個人的私事,想要與陛下商量。”
曹騰掛著標志性的和煦微笑,“我年紀大了,又沒有后代,想著百年之后無人祭祀香火,便打算過繼個養子以承衣缽。”
“這是好事情呀,已經有人選了嗎?”
官做到曹騰這樣的位置,已經不能以等閑宦官視之,他早已正式進入仕途,與朝廷公卿大夫并列。
所以過繼個兒子,是很正常的操作,并沒有人能夠說閑話。
曹騰拿著這樣的瑣事來找他分說,便是表示親近投靠之意。
“已經找好了,那孩子也是個苦命人,原姓夏侯,今年已經十二歲了,從小父母雙亡,正好和我相依為命,臣已經給他起名曹嵩,”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劉志卻一愣,曹嵩?
那不是曹操他爹嗎?
仔細想想,似乎他父親確實是過繼給宦官的,袁紹還曾拿此事嘲笑過曹操。
難道正好是曹騰的孫子?